13、第十二章 ...
-
第十二章
陈琳琳已经有两晚没有睡着了。
深夜的指针已经指向三点一刻，宿舍里静谧的只能听到呼吸声。楼外的树被夜风吹得“唰唰”作响。陈琳琳又一次抬头看着灰白色的天花板，那里的树影婆娑，仿佛看着它才感觉到时间是流逝的一样。
陈琳琳不敢闭上眼。
因为闭上眼后，她总能看到那一幕。
长长冰冷的不锈钢夹子伸入到她的体内，夹住了那个孩子。那个已经有了胎心的孩子。
原本还在汲取着营养的孩子，突然间被断送了脐带——那是唯一的生命之源。他在里面挣扎着，可他怎么敌得过人们残酷的理性。
先是他的左腿，被无情地夹住撕裂开来，巨大的疼痛蔓延开来，他还没来得及发出哀嚎，右腿又被无情地夹住了，狠狠地拽撕开来。
然后是他的双手，他的脊椎，他的大脑……
这个孕育了3个月不到的小生命，就在短短不到的5分钟里，永远的消失了。
陈琳琳她痛。
可是再痛，有谁比的过那个孩子，皮肉撕裂，筋骨尽断，再也拼凑不回去了……
*****
安忻在外头等了半个小时不到，陈琳琳就被护士搀扶着带了出来，在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和去拿药之后，安忻扶着陈琳琳走出了医院。
在回去的计程车上，有人在无声的哭泣着，惨白色的脸上尽是泪痕，原本红润的嘴唇现在像是被泡烂的纸巾一样，一层一层，都是烂白。
安忻没有说话，只是让她把头靠在自己的肩上，然后低头看着脚上的那对黑色的高跟鞋。
忽明忽暗的光线让这双鞋在光与暗之间交替着。成长固然是美好的，但它总会伴随着疼痛，有谁可以真真正正毫无伤痛的成长起来呢？又有多少含苞待放的花朵在没来得及绽放前，就先凋落了呢？
回到家的安忻，以陈琳琳来大姨妈血流成河的理由，成功的瞒骗了陈琳琳脸色惨白的真实缘由，并成功的令安母煮了一堆益母草，阿胶，红枣等滋阴补养的补品。
但陈琳琳还是一天比一天的消瘦了，花季少女婀娜的身段也逐渐展露出来，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
“琳琳啊，你看你来阿姨家还没到一个月，就瘦成这样，你回去之后你爸会不会怪我啊？”清晨，在饭桌上端着碗，喝着白粥的安母对陈琳琳说道。
“不会的，阿姨。我在这里比在家里好太多了。”陈琳琳把手中的汤匙放到安母特意为她煮的红枣粥里，抬头真诚的对安母说道。
“这样就好。”再低头喝了一口白粥后，又抬起了头，“不过阿姨倒是觉得你瘦了好看，就是脸色不太好。”这下连碗都放下了，“阿姨过几天再买只鸡回来炖给你吃，你爸一个大男人也不会关心这些事，女孩子还是有母亲在身边的好。”
原本拿起了筷子的手突然顿了一下，又放下了，“对了，你妈前几个月搬走的时候说你爸重新找了一个，是同学校的老师，好像也是离过婚的？”
“铛啦！”
原本握在陈琳琳手中的汤匙从指间掉落，重重的摔在碗里，粥粒溅了好几颗在桌面上，粘糊糊的一片。
“陈女士！你说过食不语的！”察觉到不对劲的安忻赶忙过来救场。
“哎呦呦！你现在反倒来说我了！我是你妈，我想说就说，怎么样！”陈女士亮出使出终极武器。
安忻&安父：……
瞬间跑题的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谁也没有去关注一旁的陈琳琳。
在抽取了餐桌上的纸巾把粘稠稠的粥粒擦去后，她再也吃不下去了，只是一遍又一遍的用手里的汤匙搅动着碗里的红枣，直至早饭结束。
又过了一个月，陈琳琳接到了一通来自G市电话。
“琳琳，回家吧。是爸爸错了。”
电话那头的男声无比的熟悉，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瞬间爆发，泪珠子就像止不住的水龙头，哗哗哗的直流。
亲情最是无法割断的枷锁，任是你遭受了再多的委屈，在亲人呼唤你的名字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做好了原谅的准备。
“嗯……嗯。”陈琳琳哽咽着回答。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这个回答足以让电话那头的中年男子留下了泪水……
第二天清晨
Z市的客运站
离别之前，安忻深深地拥抱了陈琳琳，浅浅的在耳边说道，
“回去了就好好的，不要在想了。”顿了一顿，“你这次来是来旅游的！”推开陈琳琳，握住她的肩膀，摇了摇“知道没？”
“嗯嗯。”努力的憋住眼角的泪水，陈琳琳使劲的点点头。
客运站的广播一遍又一遍的响起，催促着即将离去的旅客。和众多分别在即的人一样，安忻站在车窗旁，直至大巴缓缓地开了出去，才转身离开。
在没满16周岁的那个夏天，那个结束了中考的那个夏天，安忻生平第一次有了秘密，有一个谁都不能说的秘密。
*****
清晨，又是可以对圆圆说“see you tomorrow~”的清晨。
转专业四人小分队抱着一堆素描纸、铅笔、橡皮和小刀来到了素描课室。
安忻在见到画架画板的那一刻起，就无法抑制的在脑子里脑补着：
清晨，晨曦初透，白色的纱质窗帘在窗边轻轻地摇动着，闪着金光，连带画板上的石墨也跟着一闪一闪的。
一只握着铅笔的白皙小手在纸上来回的排着线，突然地一个前倾，一缕黑发从耳后滑落，擦过长长的睫毛，落在了纸上。
只见这缕发丝的主人放下手中的铅笔，在画架下方的沟槽里找了一只稍长的铅笔后——双手的指间贴在耳鬓，往后一顺，长长柔顺的秀发被梳成一捆。在借助手指与铅笔灵巧的转动之后，长发被盘成一个花苞绽放在脑后，一只在阳光下透着温暖的原木色铅笔横跨在期间。纤细的脖颈尽露，几丝细小的金色毛发微微的随着风轻晃……
脑补很精彩，但现实很残酷，连铅笔都分不清几H,几B的SB菜鸟们，你们还没资格碰它呢！
“转专业的那几个呢？来了没？”一边摆着塑胶水果，抖着白布的圆圆问道。
“都到了！”A君高喊到。
接着安忻和其余的三个小伙伴像跟在鸭妈妈后头的小鸭子一样，一溜溜地排着队跟在圆圆身后。圆圆走到哪里，就屁颠屁颠地跟到哪里去。
“都跟着我干什么？去一边等着去!”圆圆终于忍受不了后头的那串小尾巴，开口了。
“……”那串小尾巴无声的转身，默默地在教室的角落里翘首以待着。
许久之后。
“唉～怎么回事!”圆圆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怎么这么少人来上课？学委呢？点一下名。”
一直在角落里翘首以待的四只小鸭子，“老师~我们在这啊~”
“老师，程菲菲她生病请假了，没来!”黄村从画板后把脑袋探了出来，回答到。
“这样啊，班长你来点一下名。”圆圆话音落后，黄村拿着笔就站了起来。
在角落里拿着手机群发“老师点名了，火速前来教室!”时，安忻凑过来问道，“飞爷怎么了？昨天不是好好的么？”
安忻的一句话把黄村激起了头，“那个SB!发烧了逞强去上课，今天直接烧傻了趟床上了！”接着低下头发短信，“待会还要去给她买药，真是SB!”
拿过白纸和铅笔写着学号的安忻：生病的又不是你，你一脸无药可救的表情要给谁看啊……
原本还算空荡的教室在一大波“迟到”大军的来袭之后，彻底饱和了。被晾在角落等候了许久的四只，终于被人记了起来了。
“来吧，到你们了!”圆圆这句话落后，安忻期待的小资脑补被彻底地肢解了……
五分钟后，教室的垃圾桶旁，围着四个脑袋……
今天，就让我们走近科学，来探索一下，他们在干些什么？
随着镜头的拉近，只见他们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把大号美工刀，“锵!锵!”声的削着手里的铅笔。
让我们来采访一下其中的一员——安忻小姐，让我们探一探，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安忻一脸苦逼：这件事要从5分钟之前说起……
一想到终于可以动笔了！安忻一个小跑步率先串到了圆圆面前。
圆圆被八只眼睛重重地围住后，“你们这几个啊，和他们差太远了！”说完，不知道从哪拿出两根削的十分漂亮的铅笔。
“建筑学不像环艺，人家只需要艺术氛围就行了。”抽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垃圾桶旁。
“建筑学是一门理性与艺术并存的学科，你们看这只铅笔就知道了。”拿起手中的那两支铅笔。“你看，这是按照黄金分割比例削的!”
又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美工刀和没有削过的铅笔，“你们这节课课就先削铅笔吧，先看我示范。”说罢，手中的人力电刀“哗哗”的开动起来，不一会儿，一支有着黄金比例的铅笔新鲜出炉。
“你们先把HB,2B,4B,6B,8B的都给我削一根先，感受一下手感。注意黄金比例哈！”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镜头回到垃圾桶前，依旧是四个脑袋。
“我X，又断了!”B君扶着再次折腰的6B君残骸，苦叫着。
安忻小心翼翼的蹲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耍着手中的美工刀。
就差一点点了，不要断，千万不要断!
“啪!”任是再小心翼翼，另一支6B君还是夭折了。
~~~~(>_<)~~~~
看着大拇指指腹那道被刀背压得淤红的痕迹后，安忻把笔和刀放到地上，打算休息一下，然后再接再厉，削铅笔……
此时，一个黑影出现在了安忻的左眼角，安忻第一时刻就往右边挪了挪，腾出一个削铅笔的位子。
只见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出现在安忻面前，手里的铅笔和银色的小号美工刀随意的搁在手里，单单是这一幕，安忻就觉得这直接可以拍下来去参选最佳美手了！
稍稍抬起眼睑一瞥，竟然是莫安东！！！
只见莫安东随意的蹲在垃圾桶旁，怎么看怎么帅气，跟一旁的那三只比起来实在太优越了！
那只笔端标着6B的铅笔只是轻轻地搭在垃圾桶的上边缘，在修长没有多余指甲的手指的拿捏下，银色的小刀在笔尖和桶边来回轻刮着，笔尖随着拇指与食指的掌控慢慢地转动着。终于，原本笔尖稍顿的铅笔，在这双灵手的转变下，再次变回了黄金比例的身段。
“咦！原来后面要用小刀啊！怎么圆圆不用？”A君惊讶的喊道。
“作死啊你！叫那么那大声！”B君用刀柄敲了敲A君的脑袋。
“圆圆那种级别是你能比的吗？”C君说罢起身，“我去拿小刀去！”
在其余三个小伙伴热烈谈论之时，莫安东就毫无声色的从地上捡起了安忻那支崩了头的6B,轻轻用小刀刮磨着。不一会儿，又一支有着黄金比例身段的铅笔从这双灵手下诞生。
安忻抬起原本耷拉在膝盖上的脑袋，转头看向莫安东，长长的倒影映在地上，就像两个人靠着肩一样。
安忻还没得及说话，莫安东就把手中的6B放下了，然后就走了。
原本靠着肩的倒影瞬时只留下一个，但你并不会觉得这个背影孤单，因为在黄橙橙的的日光下，它散发着犹如橙子般香甜的气息……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