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Original Prediction》渊祈Inori

14、-梦的延续Ⅲ-

　　手掌贴着玫红色的绒垫，周围衬着金黄色的圆珠形的装饰凸起。背后紧紧依着木椅，仿佛有木板吱吱嘎嘎地在身下响。空气都有一股死寂的味道，深吸一口气，从喉头滑出一缕比尼古丁更浓重的叹息。一瞬间好像老了十几岁，那橄榄绿色的发丝间忽然冒出了几根银白的头发。老了啊，失去了她的岁月，老了啊，不可以克制地，还是老去了啊。

　　墙角织起了银白色的虫丝，细微而浓密的网，烛台上留有雪白的蜡烛的印记，纯金的烛台被灰尘泯灭得黯淡。站立着的，骑士的铠甲，头盔上的红缨垂下来，手铠仍然保持着握住剑柄，将剑鞘顿在地上的姿势。身下的摇椅，木械周而复始地滑动着。唧，唧，纺锤形状的支撑柱与底座摩擦着，发出令人极不爽的，干燥的声音。仰望着天花板，一盏吊灯来回在他的眼前浮动着，时不时跳出他的视野。连那里，都被常年的灰尘侵蚀着不再有元气。

　　因为少了她，再也没有心思打理。木架上的玩具狮子，静静地趴着，那代表眯起的双眼的黑线条，静静地闭着，显出一股不自觉的伤心的神态。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一股怨气，伸手扒下它，狠狠掷在了地上。他仿佛看到了那只小狮子就这样永远沉睡过去，眼中却幻化出另一个景象。披着刀痕累累的盔甲，白皙的脸庞上被泥水溅得灰褐色的污秽一片一片。她沉睡的面孔，温柔而又可爱。但他知道她不会再苏醒过来，她粉红色的唇瓣亲吻着青绿色的草叶，金砂般的头发散在了地上。好美，就好像天造之物，完璧般的纯洁美妙。

　　“法师大人。”他的身后响起了美妙的声音。望着那趴在地上，鬃毛凌乱的玩具狮子，心里阵阵发凉。脑海里忽然又闪出了长眠于草地上的女孩的身影，一阵绞痛，不想回头。他压低了声音，道：“什么事，夫人。”

　　“法师大人……”她欲言又止。她远远望着他的长发，凌乱的发丝从头顶竖起，头发结在了一起，看起来像是很久没有洗。房间内还保留了少女从小到大的痕迹，十几年的岁月雕琢，在法师迷一样的双手抚摸过的地方，都保持着新鲜，不曾积下任何的灰尘。可是此刻，那是爱干净的他绝对不能忍受的灰尘和污秽的痕迹。她看到他落寞的背影，就好像耳边能够听到琴弦的回响，手指撩拨出他心底绝望的旋律。

　　亚瑟是剑，梅林是鞘。

　　“到底是什么事，夫人，请直说。”还是那样冷冷地背对着桂妮薇儿，任凭额发扰乱了视线。倚在墙角的湖中剑，像是没有了生命的枯萎的花，被灰尘掩埋住了光辉。大概是因为丧主，连剑都能感到的绝望的悲伤。明明都是知道的吧，水晶球里能够预测到的未来。她的背脊贴着大地，安静的睡颜永久地留驻在那座青绿色的山峰上。王的死，不列颠最明亮的光洁消逝，再也，再也不会有比那更璀璨的日光。

　　“法师大人……贝狄威尔说您留下了阿尔托莉雅的剑，”她话语有些紧张，声音微微颤抖着。余光瞟向那挨在角落里的，像是黯淡了一般的剑。心头有股刺刺的痛，鼻子和眼睛里感到都有酸热的感觉，“那把剑……您知道的……是她的……灵魂。”

　　“所以呢？”他像是暴怒的野兽突然转过头，双手因为愠怒紧紧握住，就像是伤口崩裂的瞬间挣扎的人，无穷尽的鲜血崩流。温柔的眼眸突然像是被锋利的枪尖武装，变得寒光刺人，面颊微微往里凹进，白色的皮肤没有一丝红晕。

　　“唔！”她惊得退后，黑色的裙摆在空中抖了一下，金色的卷发从背后震到胸前。静了一会儿，她唯诺地低下了头，似乎有泪水就要从眼眶里挤出来。缓缓地转过身，拭去了涌出的热烈的温柔的东西，“抱歉……打扰您了，法师大人。告辞。”

　　束紧的细腰微微挪动，黑色的绸缎随着她身体的颤抖而深陷起一个个褶皱，白色的细长的蝴蝶结在腰后摆动。丧服，黑色的没有杂质的服装，透过她的裙装似乎能够看到她无限的悲伤。她的头顶上的，浮动着的黑纱就像是被粉黛掩饰过得叹息。蕾丝边点缀的长裙，素雅的外表被装饰得有着这个王后独有的活泼秀丽。抬起头，望见她秀丽的背影，心里像是被巨石碾压，滚过时有强烈的下坠感。

　　“且慢，夫人。”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往日的温柔似乎又从他的喉咙中间隐隐显露出来。令人痛心的沙哑，朔风拂过沙粒般的粗糙暴戾，没有愤怒的烈火燃烧却又被热量炙烤。就像个经历了多年沧桑的老人，在现实中舔舐出了无尽的悲怆，“抱歉，夫人，刚刚我失态了，惊扰了您我十分愧疚。我的确留下了王的剑，没经过您的同意……对不起。”

　　“不，不，法师大人，我不是要责问您。”她回过头，像只受惊的小兔，湛蓝的双眼在眼眶中颤抖。她黑色的宽大蓬起的裙摆贴着腿骨，双手握起鞠在胸前，“您知道……如果这把剑不销毁的话……阿尔托莉雅……她的灵魂……得不到安息。她的□□……已经死了。您这样……”

　　“夫人，我知道的。”他低着头，干瘪的面孔上没有一丝温度。年轻的脸庞不加修饰憔悴得灰漆漆，声音中透出深切地痛苦，“我只是……只是有些事……要做。”

　　“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事情……么？或许我不能帮到什么但是……您最近那么憔悴，一定，一定是……或许我可以为您分担些什么的。”她依旧那样满是期待的鞠着手，丧服的黑色在她露出的手指旁更显得有些病态的白皙，“一个人的话，总会……”

　　“谢谢您的好意，夫人，但是……恕我无可奉告。”

　　在内心里攥了攥拳头，仿佛全身的每个毛孔都在痛苦地喘息。她走了，那个叫梅林的人的存在的意义没有了，完全没有了。梅林是为了守护她而存在的人，他的长发为她而留，他毕生的法力都注定为她倾注。橄榄绿色的瞳孔，倒映着的永远是那翡翠般的青绿，金砂般盘起的长发贴着的脸庞总有严肃却又纯洁的微笑。就算是杀戮浸没了全身，就算是剑刃上沾满了万人的鲜血，她的双手还是洁白的。她的心灵是那么的透彻，任何的污秽都无法污染，甚至接触她的内心。她不是神，她是属于不列颠的，蓝色的铠甲下永存的精灵。

　　她的人生，有着，梦的痕迹。

　　‖梦的延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