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穿无归》嫁膺

14、第十四章

　　方炽抬手抹去溅到眼角的一滴血渍。
　　他低头看了看，轻笑。蓝焰跳跃着吞噬了那朱砂似的妖冶，一点一点挥发在空气中。
　　陈铃猛地回过神来，被靛青染得冷邃的眼睛看着剖为两半的丧尸，冷汗后知后觉流淌而下。
　　"谁？"她紧张地舔着唇，喉如刀割，沙哑的像砂纸在砥砺磨擦。
　　没有人回答。
　　方炽忽然一声不吭跃到楼顶，陈铃向红棉打了声招呼，从丧尸脑中挖出晶石后急忙追去。
　　楼顶视野十分开阔，浸透着锈蚀和腐朽味道的风撕扯着衣摆。天空广冗阴沉，冷白的阳光勉强透过一丝缝隙漏下，却带不来任何与希望勾连的温暖意味。
　　远处市中心的高楼在天地交接处撑起一片黑色剪影，像是沉默的连绵的墓碑。
　　大厦倾覆，这南阎浮提，终将颠倒。
　　陈铃淡淡收回目光，却见方炽静静立了许久，一动不动。只有乌黑的头发在晦暗的背景里拖曳出暧昧的弧度。
　　"怎么了？"她问。声音凉薄。
　　方炽指尖微动，却没有说话。
　　陈铃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对面墙砖剥落大半的楼房，一人孑立，腰悬长剑，茕茕如鹤。
　　有风呼啸，丝丝透骨凉。
　　－ － －
　　在缪小君无论如何都不肯走的情况下，陈铃一行无奈上路。但在失去缪家兄妹之后却有两个人补充进来，也算一个惊喜。
　　惊大于喜。
　　一个是方炽。而另一个，据他自称，叫迟姜。
　　陈铃记得上一世从未有一个叫迟姜的人出现。这一世他飘然降临，除了名字其他一概不知，明明应该怀疑，应该防范，应该疏远，但忍不住想去相信，想去。。。接近。
　　大概因为，他的神情总是有些难过。
　　明明无甚表情，但一敛眉一转首，光影支离间，偏偏是婉转瑟缩的寂寥，像是月影斑驳中怯怯探出小园的青杏，你抓住它的瞬间，就不想放开手。
　　正是艳杏烧林，交光清夜。
　　不可一世。
　　－ －
　　迟姜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尤其在看到陈铃和方炽时，莫名的感觉促使他稍许偏离剧情，加入这个队伍。
　　他觉得圆都隐瞒了什么。一些不那么重要，但很微妙的东西。
　　迟姜坐在火堆前，淡淡想。他们此时在一片略为茂密的丛林里扎营。他算了算路程，大概明天中午时分就能到达第一基地，见到秦螭。
　　迟姜思考的时候，修长的睫毛静静压在潋滟流转的瞳子上，像笼了一层轻纱的潭水，宁静飘渺，捉摸不定。
　　陈铃将一瓶水递给他，漫不经心道："你的包呢？"
　　迟姜接过瓶子，轻轻道了谢，却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冰凉的水划过咽喉让他不着痕迹皱了皱眉。
　　这具身体不知在那极寒之地沉睡了多久，十分脆弱，稍凉的东西都能引发不适，不过他不想拒绝别人的好意罢了。
　　陈铃想了想，又掏出一颗鸡蛋大小的深灰晶石，说："你们怎么处理？"
　　坐在迟姜旁边的方炽抬眼一扫，就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继续摆弄火焰烤着罐头。冷淡俊逸的面容被明艳的火光照得冰融雪霁。
　　迟姜记得陈铃就是靠着这颗晶石跟秦螭有了交集，遂摇头表示不要。
　　陈铃也不矫情，爽快收入怀中坐回红棉身侧，和她小声交谈起来。话题无非是些快到基地啦，怎么处置晶核啦之类的。树影婆娑，远处是不知名生物的低沉咆哮。明明依然是个不平静的深夜，竟有些温暖。
　　就在迟姜稍微走神的时候，手中的水瓶被轻轻抽走，换成一罐热乎乎的混合食材罐头。
　　他怔怔抬头，看见方炽暗蓝的依然没什么波动的眼睛也正看着他，像是海洋之下的暗流。
　　"给你。"
　　"多谢。"
　　陈铃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微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