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梓不隽（下）》指间风月

9、复燃

　　深深挑的这家饺子馆占地还算宽敞，窗明几净，临窗位置还设有专门的情侣座，是那种藤编秋千式的摇椅，大面积的玻璃窗设计可以观赏繁华如流水的街道，还是颇有情调的。

　　深深晃着摇椅，若有所思。

　　不是情侣的情侣坐在专属的情侣座上，真是莫大的讽刺。

　　方隽敲了敲桌子：“点菜吧。”

　　深深回过神，连菜单也没看，随口点了糖醋里脊和水煮鱼，真的只是随口，因为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菜上面。

　　“好的，两位稍等。”服务生说完正要离去，方隽却叫住了对方，“再加一份脆皮茄子，一份土豆泥，一份蛋花紫菜汤。”

　　深深皱眉说：“我们吃不了那么多吧？”

　　方隽侧首，灯光下眉目有些沉郁，隔了一小会儿才淡淡说：“我不吃甜的，还有鱼。”

　　糟糕！

　　“……我、我忘了。”

　　方隽看着她，并不说话。那眼神分明在说：江以臣的口味你倒是记得清楚。

　　深深觉得冤枉，偏头想了会儿说：“大一上半学期，呃，那时我们还没在一起。那会儿社里组织去成都武侯祠游玩，中午吃饭时，大伙都嚷嚷着要尝尝地道的川菜，而众所周知的，川菜以善用辣椒著称。于是乎，大伙点了一桌红得流油，足以辣得人哭爹喊娘的地道川菜。而江以臣从头到尾撑着腮看窗外的风景，一副清俊尔雅的不食人间烟火模样，筷子都没动一下。别人问及，他只说不饿。你别看他伪装得很好，其实他根本是怕吃辣……”

　　方隽忽然打断她：“不要说了。我没兴趣听。”他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听她眉飞色舞地谈论另一个男人。

　　“不，你让我说完。”深深握住方隽的手，他手微微一动，她忙扣紧，“一个大男人怕吃辣，你不觉得挺滑稽吗？因为那次印象太深刻了，我才会记住……方隽，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不是第三者的问题，你真的没有必要吃这种醋。”

　　方隽垂眸看着两人交叠的手掌，轻声问：“那你给不给我吃醋的权力？”

　　“我……”手慢慢滑了下去，“我还没有考虑好。”

　　“这样啊。”方隽轻笑，有点惆怅，有点自嘲。

　　大学时代的室友林淮欣给过深深这样一个评价：“深深平日为人处世上看着挺正常，一旦碰到感情就畏畏缩缩，裹足不前，就像那慢吞吞的老牛，抽一鞭子才会跑快点。”

　　可是这一鞭子一直没人抽，只能说方隽太宠她了。

　　又是周末，方隽打来电话邀深深去他的公司参观一下。

　　方隽的地盘呢。深深遥想着，很心动，“好。”

　　方隽的公司位于繁华地段的商业大厦，一楼是临街门店，大都是以经营高档消费品为主，隔着玻璃窗望去，里面华丽丽的灯光璀璨耀眼。

　　“雅筑室内设计公司”

　　深深看了看指示牌，乘电梯直上五楼。雅筑设计占据着整个楼层的三分之一，虽成立时间很短，在业界却是异军突起。方隽的名气是主要原因，但不得不说他的出身背景在某种程度上给了他无形的帮助。

　　接待小姐似乎早接到指示，听到深深自报姓名，客气客气地说：“方总正在和客户洽谈，请稍等，我给您倒杯茶去。”对方态度还算有礼，就是有意无意飘过来的目光带着探究。

　　深深佯装没有看到，径自低头喝茶。可那八卦声总是遮不住的。

　　一职员说：“听说方总订婚了。”

　　八卦多是捕风捉影，深深没太在意，继续悠哉喝茶。

　　“你从哪里听来的？”两个女人凑过来追问。

　　“听说方总的未婚妻是个富家小姐，她家的别墅就是方总设计的，两人也是因为这个结的缘。”

　　捕风捉影，绝对是捕风捉影。

　　这时，有人嗤了一声，“说得倒是有鼻子有眼的，你见了？”

　　“昨天我还见他俩一起逛街呢，那女的还买了一套雅诗兰黛的化妆品……”

　　深深低头默默听着，突然觉得胸口好闷，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这股闷气横冲直撞，却找不到突破口，浑身都变得不舒服起来。

　　如坐针毡等了会儿，方隽依然不见踪影，忙碌的身影在眼前交织，深深站起来，没通知任何人，悄悄离去。

　　走出大厦，阳光很好，微风习习。

　　奇怪，最近天气明明有逐渐回暖的迹象，她为什么觉得浑身发冷。

　　一股由骨子里透出来的寒冷。

　　稍晚，方隽打来电话时，深深正在街上漫无目的地瞎逛，她顺手接起，不经意间抬头看见临街店铺玻璃窗上映出自己的身影。

　　头发微微散乱着，双眼无神，真真是形单影只。

　　“怎么不吭一声就走了？”方隽沉沉的声音自彼端传来，

　　深深艰难地一顿：“……方隽。有些事我得想想，好好想想。”

　　那头不吭声了，好半晌，他压抑地说：“你总是这样，遇到问题就退缩，你就不能当面质问我吗？”

　　“我没有误会。”方隽是那种有感情洁癖的人，他绝对不会跟两个以上的女人同时纠缠的。这点认知深深还是有的。她笑笑，试图让气氛轻松起来，“就算我想质问，也没有立场啊。”

　　方隽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我给了，但是你没接受。”

　　深深笑容僵在脸上。

　　深深真的是在想。

　　三年前，方隽提出分手，她心如死灰，可是心里隐隐又残存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希望某一时某一刻他一回眸，一转身说：“深深，我们复合吧。”

　　这份渴望是她这三年以来唯一的精神慰藉。

　　今天他订婚的谣言震醒了她，那一刻，她真的慌了，前所未有的慌乱。

　　那一刻，她赫然领悟她这些年的平静不过是有所依恃罢了。

　　仗势着他身边从来没有亲密的异性朋友，仗势着他可能对自己仍未忘情。

　　于是她心安了，心安地等着他归来的一天。

　　可是，方隽不会一直等下去，若有一日，他身边有了另一个女人的驻足，她又该将自己置于何处。

　　深深啊，明知道自己接受不了他属于别的女人，你还要蹉跎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