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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疯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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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戾决绝的声音落下后,寝殿里便再无了声响,寂静得有些恐怖。
猫着身的向雎却一个哆嗦抓紧了帷幔,她现在更确信自己的想法——阮咎之有些精神失常!
常人哪会想到要报复自己,这不是疯癫还会是什么?
向雎咕噜着眼珠四处瞅了瞅,而后将小银从袖口里拖了出来,“你方向感比较强,带着我逃出去罢。”
小银挺直身子翻白了眼,“姑娘,你逃不出去的,在你昏睡时我已经试过了,阮咎之的人就隐藏在这些帷幔后,咱们若是往外逃,她们就会把咱们抓回来的!”
向雎随着小银的眼神怯怯地扯起了眼前的帷幔,虽然没有预料到的身影,但是小丫头还是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对于那些如魅影般的侍女,她还是有印象的。
啪……啪……啪……
巨大的破碎声音忽然自左侧方冲击进了向雎的耳朵,毫无预兆般的响起,在寝殿里的回声一波强过一波,震的她整个人蓦地煞白了脸色,小银嘶嘶地扭着身子往她的手腕上蹭去,小蛇已被这连续不断的声音惊的心神俱乱。
向雎拍了拍小银,然后便将双臂拢在身前小心翼翼地往声音的来源方向走去,越是靠近,那琉璃坠地的声音越是清脆,当向雎转过最后一条帷幔时,她看到了此生以来最血腥的一幕。
光脚的阮咎之正在碎琉璃片上疯狂地走着,殷虹的鲜血一滴一滴,在青玉石板上煞是刺目,他的手里还提着两盏琉璃灯,正在发了力的往脚下摔着,晶莹锐利的碎片霎时飞散开来。
如此边摔边踩,阮咎之旁若无人地来回走着,既没有吼声,也没有尖叫,向雎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她没有想到还会有人如此自虐,看着那些琉璃碎渣扎进他的脚底,她就不自禁地皱了眉倒吸一口凉气,想想都疼,何况还是发了疯似的来回踩着。
“你……”实在看不下去的向雎弱弱地出了声,可小脚就是没敢往前迈出一步。
阮咎之听到这细微的声音,蓦而挑眉侧了脸,阴惨惨的笑声跳脱般地自他的唇间发出,“怎么?你害怕?”
瞅着向雎抿唇不语的样子,阮咎之甩手又抓了两盏琉璃灯“啪”地摔在了地上,嘶吼道:“是害怕吗?既然都害怕那就走啊!”
嘶哑的声音里仿似也渗了血丝,黏黏腻腻的痛楚自他的喉间扩散蔓延至全身,阮咎之瞪着发红的双眸犹如杀红眼的豹子,惨白的脸上除了仇恨再无其他,最终竟停下疯狂踩碎渣的举动,缓缓地蹲下抱着自己的膝盖低声抽噎起来。
这种状况是向雎没有料到的,她没有想到阮咎之这种阴晴不定的人竟也会软弱,也会流泪,也会露出这种让人心疼的一面。
“你起来罢,这样会受伤更严重的。”向雎实在看不过,小心翼翼地挪到琉璃碎渣外对着阮咎之伸出了手。
阮咎之蓦而止了抽噎,抬眸凝视着个头不高却炯然有神的向雎,溢满泪水的眼眸里闪过万般情绪,本是阴冷的苍白面色也缓和了许多。向雎以为他已经转回心性,便又将小手往前探了几寸。
孰料阮咎之猛地一个起身甩袍将向雎摔出好几步远,霍然倒地的向雎不免也擦上了一些琉璃碎渣,臂膀之上赫然出现几条血痕。阮咎之只瞥了一眼,而后冷哼着往帷幔后的卧房走去。
向雎咬牙忍着痛缓缓爬了起来,抬眸却见阮咎之脚底板上密密麻麻的琉璃碎渣,每踏出一步都是一个血印,他竟没有皱眉也没有出声。
她不知道阮咎之到底遭遇了何事,会用这种□□上的摧残来遮盖心灵上的痛楚,但是在她伸手时他那一刹那的动容,她还是看的出来的。
“姑娘,请您帮公子包扎罢。”
诶?向雎从那血印上抽离出眼神时,才见两位遮面纱的侍女已经躬身候在她的身侧,嵌金边银盘上摆放着药膏与布帛,如此看来,他这种疯癫的举动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向雎点了点头,端着银盘就要往帷幔后走去时,小银倏地缠上她的手腕低声嘶嘶道:“姑娘,阮咎之现在很危险,还是远离比较好。”
“无事,我只是帮他处理一下伤口。”向雎动了动隐在衣袍下的手腕,深吸一口气后便掀开了帷幔。
半躺在沉香木阔床上的阮咎之并没有抬头,依旧将自己隐藏在厚重的遍绣洒珠金线芙蓉花的罗帐下,卧房内并没有光线,琉璃灯盏也尽数被灭。向雎搁下银盘后,随手挑了一盏灯点亮挂在了床尾处,突突跳闪的光影竟削减了些压抑,暗暗的阴影也有了些柔和之色。
向雎也没有说话,坐在床榻上后俯身就将罗衾垫在了阮咎之的双脚下,就着光影细细看去,只见整个脚底板已经血肉模糊,向雎不免倒吸一口凉气,这该是怎样锥心的痛楚,光是想想就让人胆寒。
向雎见阮咎之没有反抗,便将他的左脚架的更高了些,而后用小夹子小心翼翼地夹着那些细碎的琉璃片。虽然浓浓的血腥味刺得向雎直想呕吐,但她还是抿了唇强忍着这股难受。
时间好像一下一下的走过,却又好像仍静止在她用夹子夹琉璃碎片的瞬间。埋头专注伤口的小丫头并没有注意到罗帐后的那双幽深眼眸,随着她的一举一动,那暗流涌动的眼神也一明一灭。
就在向雎细细涂抹完药膏回身取布帛时,半躺着身体已悄无声息地起了身,小丫头回身缠着布帛也没有抬头,那前倾的身体却在渐渐靠近。
“谢谢你,雎儿。”绵软柔柔的声音缓缓地吐出,夹杂着暧昧不明的情愫。
向雎猛然抬了眸,这名字除了她母亲从未有人喊过,现在却从一个男子的口里喊出,她纵然是再怎么冷淡处事,此刻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惊愕的情绪,缩在袖口里的小银也被这一声轻柔的呼唤给惊得不轻,不知怎的,它现在很希望能喊这名字的是阮子悭,而不是眼前这阴阳怪气的阮咎之。
“你知道吗?我一直把你作为我的筹码,但现在好像不行了。”阮咎之蹙着眉显得又是纠结又是不忍,可嘴角噙着的笑容又有那么一丝玩味。
感觉到危险的向雎下意识地往后退缩去,可就在她缩身时阮咎之蓦地探手抓紧了她的肩头,紧接着是鼻尖与鼻尖的紧贴,不留丝毫空隙的触碰。
“你,你怎么……”向雎语无伦次地侧了眼眸,小脸霎时红若飞霞。
阮咎之扳紧了她的身体,呼着气息在她的脸上游移,向雎顿觉浑身温热麻痒似万千蚂蚁在攀爬,连心脏也骤然止了跳动,可他自始至终没有触碰上她的脸颊。
向雎不知道阮咎之的气息里含了什么东西,只觉一阵香甜后,她就毫无气力的想在他的幽深眼眸里沉沦。
小银见情势不对,即刻缠上了向雎的手腕,狠命压迫着她的脉搏,希望她能从眩晕中清醒过来。
“怎么办,我哥好像很喜欢你!”阮咎之在向雎的耳边喷着温温的鼻息,呢喃的语音靡靡似来自琅嬛之外,“但若是我毁了你……”
实在忍不下去的小银噌地窜出袖口缠上了阮咎之的脖颈,而后以风驰电掣之势连咬他的两处肩胛骨,刺痛袭上心头的阮咎之下意识地去扯脖颈上的冰凉之物,结果他的手还未触碰上,就被横空飞来的一脚踹到了床榻内。
砰的一声巨响震回了向雎的心神,待她回头望时,冷着脸的阮子悭已揽着她的腰将她提在了腋下,而小银也已顺势偷溜进了阮子悭的袖筒内。
“你来的还真是及时。”阮咎之轻舔着嘴角渗出的血丝,揉了揉快要震碎的臂膀,眼角眉梢俱是轻蔑之意,“我以为你此生都不会再踏进我这九重殿,看来……”
“这是最后一次警告。”阮子悭冷声打断了阮咎之的话语,寡淡的面容之上少有的现了愠怒之色。
阮咎之忽而扯起唇角笑的浅浅淡淡,仿若刚才那冷言冷语并不是说给他听,“哥,我就喜欢看你对我发怒的样子,怎么办?”
“你好自为之。”阮子悭咬牙甩出一句话后,深邃幽暗的眼眸下意识地瞥着他那受伤的脚底,心底虽有些动容,嘴上却再无言语。
“哥,你知道吗?所有人都惦记着你,包括那个害你的人——我的母亲。”
阮咎之轻轻吐着最后四个字,唇角竟似笑非笑的勾起又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