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积情感》写字的螃蟹

20、小姑子

　　整个下午苏沫任凭几个据说业界很厉害的化妆和造型师在她的身上和脸上，意见多多的指手画脚，而且完全不给她发表意见的机会。又看到展心颜不停的惊呼赞叹，只好把最后那一点企图挣扎抗议的小火苗也给灭了个干净。不管怎么说，她都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拂了人家的一片好意。
　　中途时，展心颜出去一会儿便带回来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女孩子。然后给苏沫介绍说：“这是展露，华姨的女儿。是我跟鹏飞的妹妹。”
　　有一点点的惊讶，她并不知道展家还有一个妹妹。本来认识的时间就不长，展鹏飞又几乎不谈家庭的状况。但既然都是展家的人，带着些疲倦的苏沫浅笑着简单介绍自己说：“你好，我是苏沫。”
　　展露用她那双杏眼打量了苏沫好一会儿才带着些孩子气的开口。
　　“你就是我哥认识没几天就要娶回家的女人？”
　　不知道她为什么对自己有着敌意，苏沫只用一个再明白不过的眼神对她的提问表示肯定。然后就听她非常不友好的说：“虽然你就要成为我们家的人，可是，我并不喜欢你！”
　　她像小女孩闹脾气的样子把苏沫逗笑了。苏沫突然想到当初林雪婷谈论起她大嫂时候那副酸得倒牙的模样了，这大概是许多有兄长的女生都共有的一个毛病。对于把从小到大都由自己独占的哥哥要抢走的女人都视为敌人。难怪好多人都说不只婆媳关系难处，姑嫂关系也是好多家庭矛盾的主要原因。
　　展露不知道自己的话到底哪里能让这位未来的嫂子这么开心。带着一脸的疑惑就听苏沫毫不介意的说：“没关系，没人强迫你喜欢哥哥要娶回家的女人。”
　　这回答还真出乎展露的意料之外。她不知道还有这样心大的女人，对于婆家人说出“不喜欢你”这种话的时候竟然是无所谓的表现。
　　一边的展心颜很严厉的呵斥说话冒失的展露，并让她同苏沫道歉。并不将这事放在心上的苏沫表示不必。最后展露因为展心颜愠怒的表情，很勉强的说了声“对不起”委屈的不再出声。
　　苏沫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幸好服装师拿来婚礼服请她试穿才缓和了些许的尴尬。
　　试衣间里换好一袭梦幻洁白的婚礼服后，对着镜子的苏沫看到在平胸一字领的婚纱映衬下，自己俨然成为了童话里走出的公主。曾经也遐想过穿上婚纱会是怎样的模样，但此时当礼服已经真真切切的套在身上，她却有些不敢正视也有些茫然。心里的某地方紧紧的抽搐了一下，有那么点怅然若失的酸疼感觉。
　　硬着头皮拉开门，一眼便看到立在眼前的展鹏飞时。苏沫刚刚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霎时像被针扎破的气球“砰”的一声只留下一张干瘪而发皱的外皮。
　　展鹏飞对于面前换了一个人似的苏沫也感到些许的意外。看到苏沫错愕和略带羞涩的表情时，他眼中也流动着惊喜和欣赏，但只是那激动的光芒在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这礼服不适合她。”没有责问，只是平淡的叙述某件事情一般，却让在场的几位年轻的造型师倍感压力。
　　只有展心颜当他不存在似的对眼前的苏沫“啧、啧”出声称赞说：“沫沫，这礼服把你清丽的气质衬托的越发脱俗了！”就连一直臭着脸冷眼看她的展露也跟着点头说了句“还行吧”！尽管语气听上去是那么不情愿。
　　因为听到这两位的夸赞，造型师才出声赞着：“虽然时间很赶，但这衣服确实就像为苏小姐准备好的一样。而且应该也只有苏小姐这样的气质才穿得出这礼服的味道来吧！”
　　对于流连在自己身上这些欣赏目光越发感到局促的苏沫，用手轻轻向上拉了拉抹胸的礼服。厚重的婚纱让她感到衣服有些向下滑的趋势，双臂也跟着不自觉的用力想要夹紧些才更安全。
　　感觉到展鹏飞的目光一直在自己周围，苏沫下意识的抽出手抚上肩膀。
　　展鹏飞见了她局促的模样嘴角微动带出一抹笑容来，苏沫狠狠的剐他一眼后脸愈发红了。
　　敛了笑容的展鹏飞依然用他的平静语气说：“这礼服不合适，换一套吧。”声音波澜无惊却完全是不容置疑的态度。
　　展心颜看到造型师带着紧张又企图求救的目光望着自己，心底也有些郁闷的问展鹏飞：“哎，我们家的生意真的差到你已经无事可做跑到这里来指手划脚了吗？”伸手拉过苏沫推到展鹏飞近前又问：“你睁大眼睛看看，沫沫穿上这件衣服美到不行，到底哪里不合适了？”
　　苏沫被展心颜一推有些站立不稳，展鹏飞伸手托住了她双肩扶好，淡淡开口说：“是不是适合由我说了算。”
　　展心颜却依然不服气的问向苏沫：“沫沫，你觉得怎么样？”
　　虽然展鹏飞过于大男人的语气让苏沫气恼，但是她确实不想在婚礼当天因为担心是否走光的问题把自己弄得紧张不已。犹豫一下还是开口说：“心颜姐，这件礼服好像确实不太适合我。”
　　展心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指着苏沫：“你管他说什么，自己喜欢才最重要，懂不懂？”
　　苏沫点头，却依然坚持要换掉身上这套。展鹏飞一副早料到如此的样子，踱步到一旁的沙发坐下，随手拿起一本杂志来翻看。
　　展心颜无奈向造型师摆手，安排她们去拿其它的礼服来试。
　　正翻着书的展鹏飞头也不抬的插了句：“不要太露的。”
　　向来保守的苏沫听了他的话，心底暗自开心。现在身上的这件抹胸式确实有些让她手脚没处放的感觉，穿的严实能让她安全许多。
　　可是也有人并不这样想。展心颜和展露就同时提出了抗议。
　　“你到底是不是现代人啊？思想怎么这么封建？”
　　“哥，你要包粽子吗？”
　　展鹏飞像没听到她们的话似的，对着造型师重复：“不要太露的。”然后看了眼要进去换衣服的苏沫又低头看手中的杂志。

　　在两位造型师的抱怨声中，苏沫选了一条样式相对简单的，前后V字领款式的镶钻婚纱。原因就是这件露得最少，当然还有它的V领开得不深，适合自己这种含蓄委婉的身材。
　　门外，展露坐在这位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从小就崇拜的哥哥身边，噘着嘴嘀咕：“我不喜欢你要娶进门的老婆。”
　　平淡无波的声音响起：“没人强迫你喜欢，她要过日子的人是我。”
　　展心颜“噗嗤”笑出声来，而展露却因为委屈瘪着嘴生气。过了一阵子“哼”了声说：“你们还真是超级无敌的般配，说出来的话都如出一辙。”
　　展鹏飞这次倒是被她的话吸引了注意，转脸去看展露时眼里带着几分好奇，然而展露偏偏不说了。还是展心颜把苏沫刚见展露时的那句话说给他听。却也不见他有任何反应，只有手中的杂志好半天也没再翻动一页。

　　展鹏飞看到换了一套衣服从里面走出来的苏沫，这次倒没有过多的表示。只有在苏沫转身时，他眉头轻皱了一下。造型师见了忙介绍说：“婚礼当天新娘头上有很长的头纱，后背会遮住的。”婚纱后背是深V，几乎已经开至腰际了。他听了只轻点点头，然后又开始翻动在他眼中没什么内涵的杂志。
　　所有的几套的衣服都试过、定好后，苏沫和展鹏飞安静的坐在沙发中听着展心颜和造型师化妆师沟通其它一些细节。
　　双眼漠然的盯着脚尖前面黑得发亮的大理石地面，苏沫只觉得累，疲倦到就连抬起眼皮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懒得去做。
　　展鹏飞的一只手从前面绕过来把她的头按到自己肩膀上。苏沫顺从的靠在那个以后将属于她的位置闭目休息。
　　等展心颜转身看到相互靠着，头部相抵的两个人时，神情有些复杂的看向不喜欢与人亲近的展鹏飞那张平静的脸。然后拍拍噘着嘴的展露挽着自己的手臂。

　　没料到展爸爸会把自己的父母接来的苏沫，在晚饭时有些做梦似的不真实感。整个晚餐的过程几乎都是身边的展鹏飞向她盘子里添什么，她就吃什么。一桌子人的气氛热热闹闹的，她脑子里也混混沌沌的，没听清大家都说了些什么。
　　后来展鹏飞用他的大手揉她的头，用看小孩子的眼神看她。苏沫就迟钝看着自己的老妈。
　　就听苏妈妈用托孤的语气在跟展爸爸和华姨说：“我们家就沫沫这一个孩子。从小虽然没有特别的溺爱她，可也没让她吃过什么苦。这孩子虽然听话，不过有时候个性还是强了点。将来真的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你们慢慢教她。”
　　苏爸爸听了嗔怪自己的老伴说：“看你说的，怎么像人家会怠慢你女儿似的！”
　　听到老妈这么维护自己，苏沫知道是她和爸爸担心自己嫁入这样的家庭受委屈。不自觉的鼻子和眼睛都跟着泛酸，低了头怕大家看到。
　　好在展家虽然有钱，展文博却不像许多商人一样人情淡漠。态度极为诚恳的表示认可苏沫这个儿媳，并非常突然的表示要赠送给苏沫展氏企业的股份做为礼物。
　　苏沫和老爸老妈不清楚他说的那百分之几意味着什么，但是看到桌上另外几人的惊讶反应和听到展心颜开玩笑的说展文博偏心，这么大手笔时，觉得应该不会是一个小数目了。
　　还是沉稳的苏爸爸开口：“聘礼我们倒真的不在乎，只要沫沫能幸福，我和她妈妈也就放心了。”苏妈妈听了也点头赞同。
　　展文博却像铁了心一般坚持要送股份给苏沫，并说展家每个人手中都有展氏企业的股份，这样才表示是家里的一员。
　　清醒过来的苏沫表示自己不懂展氏内部的经营，所以也拒绝接受这份大礼。
　　展文博犀利的目光看过来时，苏沫有些不知所措的向身边的展鹏飞送去求救的目光。
　　展鹏飞平静的很，好像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拉过苏沫放在桌面上的一手很平淡的说：“送你就留着，没什么不能拿的，不用为难。”
　　看苏沫这样子，华姨也劝她这些股份只是因为展文博想送给儿媳妇的礼物，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展心颜为了让她安心也说：“你放心，决策的事情都不用你来做，不是还有鹏飞吗？”
　　就连展露都跟着冷冰冰的说：“你就直接交给我哥不就好了，干嘛一副接到炸弹的样子！”结果就接到华姨和展文博狠剜的眼神。
　　听了她的冷言冷语竟然一下子就释然了，根本就是老爷子想给儿子的东西，只是因为两人很僵的关系他不好意思直接送就是了。看到苏沫不再拒绝，展文博非常明显的表示他的开心。晚餐的后半段都是双方的家长们在发言，无非是一些成家就要懂事之类的老调子。又开始恍神的苏沫左手被展鹏飞握着，被他一直摆弄着手指也浑然不觉。
　　饭后，展鹏飞开车送苏爸爸、苏妈妈回订好的酒店。苏沫跟老妈坐在后排听着展鹏飞很贴心的找话题跟爸爸聊天，把原本要失去女儿心情低落的苏老爸哄到开心，并不忘嘱咐苏沫以后不能随便使性子发脾气，苏妈妈也跟着开始教育她。
　　苏沫不出声，安静的靠着妈妈听她啰啰嗦嗦不停。听她罗列着自己的那些缺点和毛病，第一次没有抵触，反倒觉得心里湿湿的难受。真的到了离开父母的时候，原来竟是这样舍不得。
　　到酒店，只是看着展鹏飞安排父母入住。苏沫在一楼大堂跟他们道晚安。她不敢送爸妈上楼，因为害怕。害怕自己跟着上去后会突然反悔而不嫁。
　　上了车，苏沫在心里问自己，何必把自己弄得如此地步？
　　不过这一切并没有人逼迫自己，所有的决定都是她认定的。心血来潮也好，一时冲动也罢，既然有这么个现成的看着顺眼的男人愿意陪着一起疯也只好这样了。那么多爱得死去活来的男男女女不是也有结婚再反悔的吗？将来太遥远了，谁能说得准呢？真准的话，那些广场和天桥的算卦的早插着翅膀上天陪玉皇大帝去了。
　　侧头几次，都看到苏沫咬着拇指呆呆的发愣。
　　“你是觉得拇指多余吗？”展鹏飞拉过她的手，揉捏着被苏沫咬过的那根指头。
　　不想说话，苏沫只是笑笑算回应。
　　“舍不得离开爸妈？”
　　带着伤感的眼神看向猜中自己心事的这个男人。
　　男人握着她的那只手用了点力道，然后说：“别胡思乱想的，住得那么近，想了就回家看看。你是跟我过日子又不是被我关起来。”停了一会儿像想到什么似的说：“要不在我们小区买处房子住得更近些。”
　　为他的这份心意感动，苏沫带着些感伤回应：“其实真的住很近，干啥再买房子，我爸妈也不会同意的。就是一想到要离开他们自己生活了有一点难过。”
　　展鹏飞拍拍苏沫的头表示了解。
　　这一夜，苏沫不停的做梦。一会儿梦到自己的婚礼不见了新郎，一会儿又是爸爸妈妈抱着她在哭。后来又梦到婚礼时不知从哪跑出来一个女人诅咒她得不到幸福。终于惊醒的苏沫已经没了困意，辗转反侧的想着过去和最近的种种，却依然理不出来个头绪。
　　同榻而眠的人最终被她吵醒，不满的嘟囔着“还不睡”便把她捞到结实的怀里固定好，说着：“快睡吧，别净瞎想那些没用的。”然后像哄着婴儿似的，一下下轻拍着她的后背。
　　被一个男人这样哄着，在他胸前听着他传来的心跳声，苏沫渐渐放松下来，一觉睡到天亮。

　　已经是婚礼的前一天，展家上上下下的人都被包围在这喜庆的氛围中。就连苏爸爸和苏妈妈也在一夜之间调适好了心情，一整天都乐得合不拢嘴。
　　苏沫像木偶一样，按照大家的下达的指令被动的完成每一件事。而这一天展鹏飞除了回展氏处理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以外，其余的时间都跟她在一起，并时不时的递过来巧克力给她补充体力。
　　临近傍晚，展鹏飞消失了一会儿，再出现时苏沫竟然发现他带了林雪婷和项杨回来。下午跟婷婷通电话时，苏沫还要求她必须来参加自己的婚礼。当时这丫头只说：“你急得跟什么似的跑到另外一个城市去结婚，让我怎么安排时间啊？”然后扔下一句“我要忙死了，先挂了”就切断了电话。当时听了这话那叫一个失望难过加悲伤啊！
　　激动的苏沫瞪着双眼看着两位好友，被林雪婷拍着肩问：“乐傻了你？见我来话也不会说了？”
　　“你的嘴里果然是吐不出来象牙。我只是感到意外！”
　　两人的对话逗笑了在场的其他人。免不了的一阵问候寒暄，然后找酒店吃晚饭。最初的生疏消失后，林雪婷直来直去的性格跟展心颜相当对味。苏沫因为好友的到来，心情好到话也多了一些，几人在饭桌上已经姐姐妹妹的互相称呼，顺带着活泼的展露也一并跟着凑热闹。长辈们自然对这种和乐融融的气氛感到欣慰，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因为第二天就是婚礼的日子，吃过饭长辈们想着回去早点休息。
　　展鹏飞依然载着苏家二老回酒店，项杨开车跟在他们后面。跟老人们道过晚安，林雪婷拉着苏沫在她住的房间门口对项杨和展鹏飞吩咐：“你们俩个找地方去呆会儿，我们想单独说几句话。”
　　项杨不解的问她：“你们不是说了一整个晚上，还哪有那么多话要说？”被林雪婷的一句“要你管”给堵了回去。
　　临离开时，展鹏飞说：“我一会儿回来接你。”
　　苏沫只来得及点头，就被林雪婷拉着进房间把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