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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拾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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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无异人在梦中,时如火烧,又淋甘露,张口呼痛,声响不达,直至光影远来。
一人道:“无异,你怎么坐在这儿,这不是你久留之地,还不快走?”
乐无异一怔,脱口道:“师、师父……?你,你不是已经……”
来人浅笑一声,把提灯放在他手,轻道:“为师不放心,折回来看看你。”
乐无异心头一恸,死生一别,再无缘见,如今,又叫师父操心。
他神似苦闷,又如委屈,话在嘴边,方要出口,掌中明灯倏然绽开,一泓波光扶摇直上,犹如月圆烟火,昙花一现。
再睁眼,满目戈壁黄沙,一声驼铃响,商队冗长缓行,领头人一声惊呼,遥指一处绿植,喜道:“感谢胡达,是恭御城!”
乐无异浑身一震,哑声喊道:“不!别过去——”
仍是不及,一声参天巨响,震耳欲聋,沙暴狂啸,星火四溢,一瞬寂灭。
乐无异抱头跌坐,无力回天,指尖一蓬细沙,随风散去,两手成拳,难言悔憾。
四景变换,春去秋来,几百上千夜,梦回只见满目疮痍,一时孽障,永劫不复。
床上人眉目痛楚,辗转呓语,闻人羽关切来看,乐无异啊的声,人惊弹起,尤喃喃道:“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闻人羽一惊,鲜见他仓惶,忙凑近道:“无异!无异,你还好么?”
乐无异神情木然,犹如失魂,闻人羽以为他梦魇,轻声道:“无异……?”
一手抚上友人面颊,两鬓虚热,常有汗水淌下,气血两亏,病势一发不可收拾。
乐无异呆坐片晌,目中始有神采,对上闻人两眼,涩声道:“闻人,你在啊……”
闻人羽一滞,绝处逢生,不比尝得失落,欣悦不达,反以为痛,日久成病笃。
内心一恸,情知乐无异心系,仍是咬牙道:“是,我在。”
乐无异恍惚一笑,低声道:“闻人,我梦到师父了……这一次,我没有丢下他一人。”
闻人羽眉心紧锁,目中不忍,张口喊无异,心想据实以告,又思及谢衣曾言,遂改口道:“无异,你我身陷幻境,一切皆来源心魔,不可当真。”
乐无异闭目不答,二人复默坐,片晌,无异道:“闻人,我们现在何处?”
闻人羽见他振作,略松口气,道:“别担心,我们在静水湖。眼下敌暗我明,纪山不可久待,此地处南苗,又有机关布防,你伤重在身,急需救治,情急下便想到此处落脚。”
乐无异理清思绪,轻叹一声,道:“闻人,抱歉,总叫你操心。”
闻人羽莞尔一笑,神情婉约,道:“无异,你没事,比什么都重要。”
患难之交,几度生死,人之一世,相逢有几人,命可相依,而无惧无悔。
二人相视一笑,无异见闻人神色憔悴,问道:“闻人,我昏迷多久了,你一直没睡吗?”
闻人羽连日忧心,难免郁结,是以微恙,听无异追问,忙摆手道:“才不是,也就两天而已。”
乐无异双眉一挑,显然不信,催她道:“好了,我现在醒了,你赶紧去休息,其他事等养足精神再说。”
闻人羽拗他不过,只得起身道:“那你好好休息,有事叫我。”
到廊外,见一人素衣长衫,独立中宵,闻人羽上前道:“谢前辈。”
谢衣闻言侧首,月影潜下屋檐,照在二人身上,听他道:“无异如何?”
闻人羽轻点头道:“人醒着,精神还好,只是余热未退,尚有些烧。”
谢衣又相询几句,足证关切,闻人羽叹道:“前辈,恕晚辈无礼,前辈既现身相救,又何以不见无异,无异他一直对您……”
谢衣了然一笑,心有隐衷,片晌,摇首道:“无异聪颖至善,我内心欢喜,然谢某空负一身记忆,却未尝敢以乃师自居,是怕再伤他心一次。”
一时无话,谢衣情状,非两语可说清,逝者还魂,有违天道,此身尚存多久,无人可知。
闻人深知无异情谊,若为恩师,粉身碎骨在所不惜,尤恐逆天行事,辜负谢衣一片心意。
何况此谢衣非彼谢衣,既有忘川记忆,也作流月祭祀,初七乃他碎魂,是以刀气肃杀,有别百年前。
二人在外浅谈,屋内乐无异忍痛下地,两手摸到桌前,自偃甲盒中找出一物来。
右手屈指不便,动辄疼痛,乐无异叹息一声,换左手捻诀道:“四号出来!”
偃甲蝎落地声响,惊到廊外二人,谢衣神色一变,失笑道:“这孩子,长大了啊……”
闻人羽不解其意,忧心乐无异,忙推门入内,道:“无异,你做什么……这是——通天之器!?”
乐无异背靠床沿,吃力捧起偃甲,神似悠闲道:“闻人,听我说个故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