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的自我修养》晒黑

22、第二十二章

　　一个美梦。

　　正是夏天，游泳池里塞满了人，刚刚学会游泳的夏晓不听李向东的劝告，直接去了深水区。谁知道是不是没有做好热身运动的缘故，他刚动了两下腿部就抽筋了。痉挛的感觉十分不好受，属于少年的，还没拔高的身子，在泳池里起起伏伏，连救命都被含糊的水声给掩盖了。

　　模糊的视野里一个棕色头发的少年猛地扎进了泳池，伸手往夏晓腰上一扣——然后干脆利落地把人像死狗一样从水里拖起来。

　　对方爽朗地笑着，给上气不接下气的夏晓递来的水和毛巾，夏晓干呕了两下，才反应过来。

　　“哎，要是没有我管着你，你该怎么办。”李向东宠溺地笑笑，伸手刮了一下夏晓的鼻子，然后转身像是一只海豚一般，优雅地跳进了水里，他在深水区浮起上半身，对着夏晓响亮地吹了一声口哨。

　　夏晓气的把自己手上矿泉水瓶猛地砸过去，李向东笑嘻嘻地躲了躲。

　　一段回忆。

　　“你是真的要去读警校吗？”夏晓抬头看着李向东，认真地问。

　　“废话，就我这个成绩，能不能上都不知道，你啊，不要学我，乖乖地上G大就可以了，到时候我当警察，你当教授……”
　　“不要，我也要去读警校。”

　　“得了吧，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你看……”李向东伸出拳头虚晃了一下，一张脸还是笑，“我一拳头就能把你打趴下。”

　　“不可能！”夏晓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小豹子，弯起腰一拳头朝着李向东的心窝砸去，脸上是满当当不甘心，李向东没想到对方还有这么一手，连连后退了几个大步，然后轻松地接住了对方的拳头，一口白牙晃眼：“你看，这就是男人力量的悬殊啊！”

　　“不管！我一定也会去读警校的！”夏晓大声朝着李向东喊，“我一定会当上和你一样的警察的！”

　　李向东合起两只手指，靠在太阳穴，不伦不类地行了个礼：“好啊，我等你。”

　　夏晓看着他快要离开的背影，忽然意识到对方这回是真的要离开了，他连忙双手做成喇叭状，扯着嗓子对着李向东大喊：“我——喜欢——你！”

　　李向东站在原地狠狠地愣住了，他错愕地转过头看向夏晓，一张脸逆着光，模糊不清。
　　夏晓心如擂鼓，手心里起了一层细密的喊。

　　然后他听到了，李向东对着他喊。
　　“我也——喜欢——你！”

　　一时间眼前仿佛炸开了无数个烟花，整个世界像是被画家渲染过一般，美好得不真切。

　　一个人。

　　夏晓拿着电话，焦急地等待消息，他已经和李向东失去联系将近四十八个小时——无论如何，就算是被绑架了，也应该有威胁电话。

　　于是他最后终于等到了，打给他电话的齐安琪，女人好听的声音在此刻不啻于地狱里的夜叉，笑盈盈地，一字一句吐着让人眩晕的事实。

　　“你在找李向东吧，到洛山A楼的地下室来看吧，记住，一个人来看哦……”

　　夏晓忘记自己是怎么过去的了，灵魂仿佛已经漂流在肉、体之外，他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洛山，步履蹒跚地走到了A楼门口，然后——他屏住了呼吸，慢慢地推开了地下室的门。

　　他在瞬间感觉到眩晕，然而整个人却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异常清醒，他闻到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阴暗的房间里站了两个人。
　　一个胖子笑嘻嘻地坐在椅子上，一口口地喝着茶，然后对着夏晓打了个招呼。

　　“抱歉啊，我女儿太不懂事了。”

　　夏晓看向他的身边，一个人了无声息地瘫在那里，他忽然感觉到害怕，想逃。
　　却忽然被人扣住了后背，一个猥琐的男声从他身后响起，说：“怎么，不去看看你的相好吗？呵呵，不看的话，他那么多罪不是白受了……”

　　他被押着，一步步，从黑暗到昏暗，他看清楚了对方的脸。
　　在刹那间他简直不想承认对方是李向东，那张时刻充满阳光的，帅气的脸，此刻已经变得血肉模糊，两个眼睛被人生生地挖了出来，只余下两个可怖的空洞，脸上全是密密麻麻细碎的伤口，一看就是被人一刀刀割的。脖子以下更是惨不忍睹，甚至还有被人性、侵的痕迹，夏晓几乎无法相信一个人怎么能承受这么多的伤害。

　　他颤抖着，跪下来。

　　胖子乐颠颠地笑：“抱歉啊，等我赶到的时候，就还剩一口气，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我就自作主张帮你杀了。”他的语气似乎还带着点天生的悲天悯人，以及赤、裸裸的幸灾乐祸。

　　“对了，你叫夏晓是吧，我知道沈烈唯追你追的紧，但是你识相的话——”胖子把茶水一滴不剩地倒到夏晓的头顶上，“就不要闹，明白吗？”

　　那是一房间混沌的黑，眼泪像是干涸了一般，他哭不出来。

　　一份噩梦。

　　自从李向东死后，夏晓像是变了一个人。
　　空闲下来就会四处泡吧，明明穿着警察的制服却连扣子都不会扣好，整个人浑浑噩噩，一副不知今夕何夕的模样。

　　上司无奈之下提点了他几句，夏晓面上是应了，却依旧我行我素。
　　于是他终于出了错，在一次剿匪活动中，失手拗断了人质的胳膊。

　　他连警察的身份也失去了，他从警署里出来，坐在台阶上，七月的太阳热烘烘地烤在他的脸上，整个人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喂，小子。”
　　钟炎走到他身边，用脚踹了他一下。
　　夏晓迷茫地抬起头看他。

　　“要不要，接一个刺激的任务？”

　　“好……”
　　夏晓点头答应。

　　另一个人。

　　夏晓进入青帮的两年，就和警察合作，帮着青帮做成了不少的生意，当然与此同时他破坏了他们不少的大生意。

　　但是沈烈唯对着夏晓没有丝毫的怀疑，一颗心像是全扑在他身上似地，全身心地信任着他。

　　然后又有一天，沈烈唯带回来一个人，那是一个局促的青年，看上去年纪并不大，但是身上还是有一股难以掩盖的流氓气质。

　　“那，这个是陈强，陈强，这是你夏哥，以后你就跟着你夏哥了，不管出什么事，都得帮你夏哥挡着，知道吗？”
　　“知道，知道。”陈强对着夏晓点头，从此以后就成了夏晓身后的一条尾巴。

　　无论是去哪里，只要是和道上的事情有关，陈强总是会跟着，他的身上仍然是一股难以磨灭的流氓气息，却也会和夏晓说一些不会和别人讲的话。

　　比方说：“夏哥，我老婆，哎不，我这回女朋友又吹了，妈的嫌弃老子是个混子，夏哥，你说我这辈子是不是娶不上媳妇了啊。”
　　比方说：“夏哥，这回我可是谈了个有文化的女朋友，肯定不会随便踹我了，我也想好了，这些年存点钱，到时候也不每天这样混着了，我胆子小，混不出什么名堂，还是随便开个店，能不饿死就行。”

　　夏晓觉得自己沉进了无边的海底，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舒服的，他忍不住抽动了一下手指，然后听到身边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病人醒了！快点去通知钟警官！”

　　然后是嘀嘀嘀的声音，心脏好像过点一般重新开始跳动，混沌的脑袋逐渐清晰，他略睁开眼，却是一片漆黑。

　　记忆像是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断层，身体的零件像是被泡坏了一般无法运作，为什么不开灯，他想。

　　夏晓张口想要说话，喉咙却像是被人用烟头狠狠地烫着似得，发不出一点声响。

　　钟炎握住他的手，夏晓使出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捏住钟炎，耳鸣慢慢地好了，整个世界又恢复了正常，离开的思绪也已然回笼，他都记起来了。

　　——齐三。

　　他张开嘴做了个这样的口型，钟炎却没有半点反应，他像是在瞬间老了十岁，心力交瘁。

　　“你醒了。”只是钟炎说的第一句话。

　　周围是脚步声，或沉重或轻快，马上，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只有钟炎的呼吸响起。

　　然后他又听到对方开口，语气艰涩，但是却字字扎心。

　　“抱歉，这次任务，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