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处理 ...

  •   上学了、放学了,一天的时间也就这么过去了。没人搭理的阿蛮收拾好自己的书包,独自一人,跟在人群后,走出了校门。
      其实苏苏也挺可悲的,一直都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放学,一个人吃饭,独桌独凳,没有朋友,没有玩伴,孤零零独自一个人,生病了,也无人关怀。
      苏苏这样的性格,对其他人而言,难免不喜,但对阿蛮而言,却意味着真正好。她不想用苏苏的记忆去行事,不是因为怕不小心露馅,而是纯粹觉得没有必要。
      看着自己的同学都有家长或是托管班的老师来接,说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但人各有命,年过千余岁的阿蛮,所剩下的,仅仅也只是一个感叹,一个钦羡,大有一种沧海桑田之感。
      马路上,红绿灯照常闪烁,来来往往地车流、人流,在那十字路口上穿梭自如。路中间地那滩血迹,已然被水冲洗得干干净净,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来。最起码阿蛮过马路时,是一点车祸痕迹也没有找道。
      上了车,又下了车,回到家的阿蛮看到钟点工阿姨秦某正将晚饭端了出来。
      “苏苏回来了啊,吃饭了!”秦某这几年被苏苏家的油水养肥了,两手白胖胖的。
      阿蛮背着书包,扫了眼桌上的饭菜,又是一荤一素。
      抬头看向秦某,阿蛮问道:“秦阿姨,你在我家做事也有好几年了吧?”
      “是的。怎么了?”秦某一愣。
      “好几年啊。”阿蛮抬起稚嫩的面孔,似笑非笑了起来,“我记得我以前养了一只小狗,养了大概也有半年多。有次我的一件小外套丢了,却给这个小狗寻到,一路拖了回来。只是可惜……”阿蛮微微叹息,话题随即又一转,带上了小孩子的天真,“秦阿姨这几年想必是过的极好吧。我记得你刚来时挺瘦的。嗯,又黑有瘦的。”阿蛮加强着语气。
      秦某面色微僵,只得嘿嘿而笑:“那时刚从老家回来不久。”
      “从老家回来啊?”阿蛮拧了拧小眉头,“秦阿姨的老家是农村的吧?”
      “是的。”秦某点头,“苏苏,先吃饭吧,要不菜冷了就不好吃了。”
      “不急。”阿蛮摇头,拉开餐桌凳坐下,“秦阿姨,你也坐。”然后她似乎想到什么般,又站了起来,从消毒柜中取出两只碗、两双筷子。
      “秦阿姨,你也吃吃。我们边吃边聊啊。”阿蛮笑着。
      秦某眉头打皱:“苏苏,你今天怎么了?”
      她是如此的小心翼翼着。
      “没怎么,就是发现与阿姨相处了三四年了,却从没好好与阿姨说话过,感觉挺难为情的。”阿蛮笑着回答,面色却明显是淡淡的,“阿姨,你吃啊。快尝尝你的手艺看看。”
      “这哪行呢。”秦某尴尬地笑着。
      “怎么不行?我也想有人陪我一起吃饭来着。来尝尝看,作为大厨的您,可是要第一个尝尝自己辛苦做出来的菜的。”阿蛮起身,拉长着手臂,伸筷挑了一筷子鱼腹肉放到秦某面前的碗了。
      秦某面色更显尴尬了,对着眼前的鱼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怎么,不合胃口吗?”阿蛮笑问。这话就有点诛心了。
      秦某赶忙拿起筷子,夹子碗里的鱼头往嘴里放,连鱼刺也不挑出了。
      “秦阿姨,今日是28了吧?”阿蛮笑着问。
      秦某点头,皱这眉头吐出鱼刺。
      “秦阿姨在我家工作了这么久,想来家里已有人反对了吧?”阿蛮问。
      “没有,没有的事。苏苏,是谁对你说了些什么吗?”秦某试探着的问。
      阿蛮摇头:“今天回家的路上,我听到一个叔叔打电话给她妈妈,说是家里小孩出生了,请她妈妈去帮他一下。我一听,便就想到了秦阿姨。秦阿姨家的小孙子快满月了吧?想必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秦某脸色有点难看了起来:“苏苏不用担心,我小孙子她外婆在呢。”
      “可婶婶不会不高兴吗?”阿蛮问,脸上天真依旧,好奇依旧,“我上次听电视里说,姓谁家的姓,便是谁家的人。秦阿姨的小孙子难道不跟叔叔一个姓吗?”
      “苏苏,是今天谁在你耳朵边嚼什么舌头了吗?你还太小,不要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秦某站了起来,“好了,你好好吃饭吧。小孩子家家,不该你操心的事不要瞎操心。”
      “秦阿姨是在担心什么?”阿蛮笑起,直问。
      秦某不答。
      “秦阿姨尝了你做的鱼,感觉味道怎样?”阿蛮也在绕卷子了,直接问。
      秦某还是不回答。
      “秦阿姨,我不求你百分百地对待这份工作,但百分之八十总可以吧?可是秦阿姨是怎么做的呢?”阿蛮问。
      秦某想出声反驳,却又被阿蛮打断。
      “这样吧。今天正好是28号。我也不扣你这个月的钟点费,算你满月薪资,我会让我爸爸结给你。明天你就不用来了,你看怎样?”阿蛮问。
      秦某当场就不高兴了:“是你爸爸说的吗?”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阿蛮冷笑起来,“我记得我们的合同是一年一签的吧。最近的一次合同已早5月份就截止了。而今年的合同,我们并没有再签是吧。”
      苏焕然太忙,早就不记得这事了,而秦某则是常年做惯了,根本就忘记了还有签合同这一事。
      “苏苏,这是还是让你爸爸跟我说吧。”秦某僵着脸对苏苏说。
      “谁来都一样。胃口太大的蛀虫,我家还真是养不起。”苏苏冷笑,“秦阿姨,请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展柜里的两只瓷器、茶柜里的一套茶具的下落。很多时候我不问,不代表我不清楚。我人小,不代表我天真。一天三餐,包清洁卫生,一个月的工资费用3500,比一般白领工资还高。菜钱是另算,早餐15元、中、晚餐60元,也就是说一天的饭菜钱是75元。可事实上我有用到那么多吗?早上你是到我上学了还不见人影的;午餐嘛,一年有365天,除去寒暑假三个月,再除去剩下39周的两个双休,也就是一年内,起码有197天的在校时间里是不用负责我的午餐的;至于晚餐,一荤一素,真有用到30元吗?今日的晚餐,明日出现,这也不是一两次了吧?至于油盐等调料,一个月无论用了多少,都是200元的标准吧。秦阿姨,你买的是什么油、用的是什么调料,我这里也是一清二楚,每笔都有记账。”她该表扬苏苏的,这个孤僻的孩子喜欢在暗处用相机监视这个家里的一举一动,而秦某的几次贪婪之态都被她给留影了下来。
      秦某的脸色变得更糟。
      “我很感激秦阿姨的上次救命之恩,所以我前面所说之事,我并不会去追究,也不会想着去告发。”阿蛮笑着说,“当然前提是你不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我想,秦阿姨你也大概很清楚为什么我会起高烧、为什么又会高烧到要到住院的地步的原因吧。”
      “……”秦某脸色顿然一阵青、一阵红,如同打翻了五色调色盘一般。
      钟点工走了,带着满心的不甘、满心的狼狈、满心的愤懑以及满心的疑惑走了。对于秦某重重纠结情感,阿蛮无太大感觉。秦某是疑虑重重,但那又怎样?有些事,不是藏着掖着就能躲过的,况且她根本就没有想过去藏去躲。这个时代的人除了老一辈的少数人还敬鬼神、信鬼神,现在谁还相信这个。所谓的鬼神,在他们的认知里,只是被人杜撰出来的,是人心里的恐惧与希望的形体化。也就是说,鬼神只是人体的一种心理活动展示。所以秦某人即便是对阿蛮的表现有所疑惑,也不会想象到夺舍、鬼上身之类的事件上。她所能怀疑的也就只是“是谁教苏苏说那些话的,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的”,而这对于阿蛮来说,都是无关痛痒的。
      关于秦某的处理结果,阿蛮还是打了个电话告知苏焕然,她不想因此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虽然她并不惧怕麻烦,而且有时是,还是需要他去出面。
      她是这么同苏焕然说的。
      “钟点工不合格,我已将她辞退了。”她仅仅只是告知,并不是去征求,所以语气极为理所当然,也格外的疏离,“薪资的话,是我这边结还是你那边结?”
      那边愣了下,然后才说:“我来吧。明天我再帮你找一个过来。”
      “不用了。”阿蛮拒绝道,虽然那边的回答让他满意,“我会解决。”
      两人一来一往,都是如此生疏、如同两个陌生人之间进行的一场对话,只是省略了一些必要的客套语调。
      那头沉默了半晌,才问:“你一个人能行吗?”
      阿蛮对此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不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心有点酸,那应该是苏苏残留在这个身体里的感觉。一直都是一个人啊,就如她一般。
      “……”那头彻底沉默了。
      阿蛮说了句结束语,便极其干脆的挂了电话。反正都不熟,何必浪费电话费。
      不同于的阿蛮的干脆,那头的苏焕然拿着手机,好一阵的呆愣,脸上露出似忧非忧、似愁非愁的表情。
      ……
      第二天上学,阿蛮带上了红领巾,没再被人拦截,顺利进入了教室。
      不同平日里的喧闹,教室里竟然透入着一个股压抑的氛围。同学们都是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着。
      阿蛮扫视了一下四周,教室里座位上都有人,只昨天那个静悄悄的位子上依旧无人。
      上课铃声响,教室里众人还没摊开书本,曹老师就走进了进来。
      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孩子们或多或少感觉到了什么。
      曹老师看起来有些憔悴,黑眼圈比较明显。她环视了一下教室,自粉笔盒中取出一只白色粉笔,在黑板上唰唰地写了起来。
      “交通安全”,四个大大的粉笔字出现黑板上。
      “同学们都知道昨天发生的事吧?”曹老师转身面对着众小孩儿。
      “知道。”下面回答的挺响亮的。
      “老师,出车祸的人是左飞弘吗?我听隔壁班的人说是左飞弘。”有男孩子举手问了。
      曹老师沉默了下,点头:“是的。”
      教室里顿时冷了下来。
      “那左飞弘现在怎么样了?”又有学生问。
      曹老师摇头,没说什么,只是她的表情不大好。
      教室里的氛围更加沉寂了,甚至有同学开始小声哭泣起来,相处三年,彼此间都会有些感情的。
      曹老师深呼吸了一下,拍了拍手:“好了。今天我们的早读课就用来开个简短班会。班会的主题就是这个——交通安全……”
      阿蛮呆愣愣地看着讲台上的曹老师,她不知道这样的主题班会有什么意义。盲羊补牢?安全话题学校是年年讲,月月讲,什么交通安全、什么食品安全、什么火灾安全、什么意思安全等等,可即便如此,安全事件仍旧时有发生。食物中毒了、溺水而亡了、无故失踪了,孩子们将学校说的安全知识朗读称颂,可半丝直观意识也没有,临了,照样出问题。纸上谈兵的会议有什么用,还不如拉着孩子亲临现场,来个直面感观,让他们看看车祸后的惨状,看看玩火自焚的后果,看看玩水毙命的恐怖。孩子亲临了这些东西,自然会有感觉了,自然也会小心了,自然就会惜命了。
      一整天的课,阿蛮明显有点不在状态,老是跑神。当放学铃声想起来后,阿蛮都不记得今日上了什么课,学了些什么内容。
      左飞弘的母亲来过一趟学校,据说是来办理保险费用事宜的,阿蛮远远地看过那个母亲,虽然称不上蓬头垢面,但也好不到哪去。双眼红肿,满面苍白,发缕可见丝丝白发。苏苏的记忆里,左飞弘的母亲是个极为讲究的女人,非常重视自己的外表,很年轻。可如今这个女人,明显与记忆中那人对不上号,如此的苍老,如此的狼狈。
      阿蛮不禁想起很早很早之间的记忆,想起那对早已苍老的夫妇,在失去了唯一的精神支柱后,又会是如何个模样?
      阿蛮突然间不想坐车回家了,她花费了40多分钟步行回家。而那个家里,等待她的,只有无边的寂静。
      她想家了,无比的想念那个久远记忆里的家。那个家虽然简陋,那个家虽然阴潮,那个家虽然狭窄,但那个家处处充满了温馨,处处都充斥着家的味道。
      有人说,因为远距离的思念,所以回忆也将跟着美化,那些以往鄙夷痛恨的事物,也将因此而变得分外美好,就像是历史书那碗著名的“翡翠白玉羹”。可事实上,不是因为远距离的思念将记忆美化,而是因为精神世界的遗失才开始捡起过往酸甜苦辣的美好。
      路过菜市场时,阿蛮进去里边挑了几个菜。她想做个可乐鸡翅,那是深远记忆中,那位手艺不佳的父亲唯一能出手的一道菜,一道简单至极的菜。
      回到家,掏出门锁,却在插入锁孔的刹那,阿蛮的手停住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