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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改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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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下午天温稍凉了,穆嫣午睡饱了,梳洗打扮了一番,抱着名册离开穆府去了府衙找到牧容。“姐,这是阿垣给我选备的带到川嘉山上的头一批人的名单,一共整200个,你看看。”铁矿的消息不能泄露出去,带过去的人就只能是自己信得过的人,而非普通的矿奴。
牧容接过名单翻开,对照心尺,边将黑字的人名圈出来,边问道:“你准备将小侄子放到哪?”
“还能放哪呀,送到我爹娘那呗。”思及要和刚出生一个多月的胖儿子分开,穆嫣的心底有些黯然,但没表露出来,她还不懂事的时候,父母就反反复复地告诉她,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不是自己,不是亲人朋友,而是家族,为了家族的繁荣昌盛稳定,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放弃的,穆家大事与亲自照顾儿子,前者比后者重要太多。
悄悄地压下心里的感伤难过,穆嫣嬉皮笑脸地道:“姐,你猜我刚从府里出来的时候碰到谁了?”
“谁呀?”
“你猜猜嘛!”
“说。”
“真没意思。”撇撇嘴,穆嫣拿起旁边小桌上的热茶喝了口,眼睛转了转,道:“是王子姐夫……姐,你对王子姐夫是怎么想的呀?我看你最近好似和他关系很亲密呢!”穆家想上位,已然站在王室虞家的对立面,两个家族的大战早晚要爆发,若堂姐对虞之溥生了情意,到时候就很难处置虞之溥了,放掉是不可能的,可留个仇人在身边,即便再喜欢,恐怕也睡不好觉吧?闹心。
“只要他一天没正式和我们决裂,他就一天是你姐夫。”牧容想到和虞之溥的温存默契,皱了下眉,放下笔吹了吹册子上的墨迹,把册子递给穆嫣,道:“我用红笔圈出来的,你让霍垣严查,绿笔圈出来的直接剔出即行。”
“好。”穆嫣点头,收好册子,转而道:“姐,我要跟你一块去小轩庄!”
“我要把这些多看完了再去。”牧容目光落在桌上的几十本折子上。“你等得及吗?”
穆嫣痞笑道:“我等你!”
虞之溥中午收到他小舅的传信,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去见见小舅,半下午时换了身深蓝色交领汉服,带着两个小厮从府邸出来,在街上转悠着,脸色淡淡地看了几眼街上的门面铺子以及路摊上的东西,绕了几条路,支开小厮,甩掉了身后的尾巴,进了一处狭窄的只能容两个人并排通过的灰色深巷子,走到最里面的院门前,敲了敲门。“有人吗?”
清朗悦耳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
院里很快响起脚步声,开门的是个络腮胡子浓密身穿粗布短打的大汉,大汉见到虞之溥很高兴。“小外甥,你来了,快进来。”
“小舅舅。”
大汉侧身,让虞之溥进来,随即关上门上好闩,带着虞之溥到了内院,里面弥漫着股苦涩的药材味,他兴奋地粗着嗓子道:“小外甥,一会你尝尝药丹,再让老马给你把把脉,这次你一定会恢复武功的。”
说完又坚定地强调道:“老马不是那些庸医,一定会治好你!”
“让小舅舅费心了。”虞之溥肃着俊脸,语气敬重诚恳,心里却没多少感动。
顾家被灭的时候,他小舅因为在别国求武求学不曾回顾家,而躲过一劫,此后其一直在外游历,直到三四年前才回到荣国知道顾家的惨祸,他小舅从顾家世交那里了解完前因后果,便到了董国,其本想倚仗武者的功夫半夜进王宫,可惜武功不到家,还没到内廷就被王宫巡逻队中的高手给发现抓捕了。
他小舅没蒙面,且眼睛鼻子和他长得十分相似,那时在场的巡逻队高手又见过他这位四王子,当他小舅舅喊出其是玉妃娘娘的哥哥后,巡逻队的高手迟疑了,便只捆了人去见了他父王,到没把他小舅当刺客就地处决。
要知道各国王室权贵对刺客的态度向来冷酷残忍。
这件事在宫里传开后,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亲、堂、表各类兄弟姐妹的笑柄。
其实这对他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母妃的身子骨不能侍寝没有王宠,他几乎是被那些得宠的庶母表亲兄弟姐妹们从小欺负到大的,除了杂|种贱|种这类辱及王室血统荣誉的话,别的针对个人的再过分再难听的话他都听过不少,有一个扮刺客还被捕的外家亲族之类的嘲讽不过是毛毛雨,他听听再练练武发泄下也就过去了,并不会存在心里看不开。
但他小舅听人说过几次后却很在意,为了‘保护他’,死皮赖脸地去求他父王,把其儿子顾则默送进了上书房,名为给他当伴读,嘴上说给他当保镖,可实际上,顾则默却总对他做些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
比如,顾则默以江湖人的方式和他的亲堂表王室兄弟们结交,被套无数关于他和他母妃的消息,害的他骤然‘拉近’自己与亲堂表兄弟们的‘关系’,不得不隔三差五参加那些他根本没兴趣的玩似的试探聚会,寻找机会尽量不着痕迹地圆顾则默泄露的话以解除危机。
比如,顾则默异想天开地‘牺牲自己’装才情公子勾|引他的异母姐妹们,说是给他增加安全的筹码,偏又手段不足被他那些姐妹们当猴耍,持续半年成为上书房的笑料,连累他不停地到处跑腿救场,耽误了不知道多少修炼学习的时间。
比如,顾则默和世家子弟称兄道弟,自以为是地玩无间道,说是帮他套取情报,实则被人卖了不知道多少次,不过顾则默蠢,可运气却真心不错,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后来,顾则默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既勾上了他二王妹,又搭上了付千淇,三个人的恩怨闹得沸沸扬扬满宫皆知,惹得他二妹不折手段地欺辱付千淇,把付千淇的名声毁得一塌糊涂,甚至差点要了付千淇的性命。
他这辈子在赘给穆桐之前认可并放在心上的人,一个是他母妃,一个是虞姝韵,一个就是付千淇了,前两者是他的亲人,第三者是曾是他很重要的人。
王宫的规矩,王子王女以及愿意进宫学习的权贵子女6岁可进上书房,他因宫里的斗争到了8岁才进上书房念书,付千淇那时7岁,和他邻桌,白白胖胖珠圆玉润的,成天穿着各种红色的衣裳,喜庆得跟散财童女般,一张据宫里老嬷嬷说很有福气的圆脸上永远挂着没心没肺的可爱笑容,他们一起背书、一起逃课、一起爬树、一起捅蚂蚁窝、一起挨罚。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他喜欢上了付千淇,拼着各种受伤认认真真地用心在上书房护了付千淇7年,对付千淇的感情仅次于他母妃和虞姝韵。
当付千淇说她喜欢顾则默时,他不明白为何,只在付千淇坚定的目光下选择了放手,然后一点点地把对付千淇的喜欢从心里挖出来,鲜血淋漓痛不欲生在所不惜,他那时不允许自己为了个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做出死缠烂打这种犯|贱的举动,只是当看到付千淇被他二王妹的宫女从高楼台上推下去时,他依旧出了手。
就是这一次众目睽睽下,他暴露了武功,自然也暴露别的他想隐藏的东西,迎来了王后的彻查,他尚来不及招架,就在王后和华妃的联手陷害下中了招,然后还没缓过来神,便被他父王秘密订给了穆桐,四面楚歌近乎绝境。
而冲动唯一的好处,大约是他自失去武功后,就再没思念过付千淇,面对付千淇时也没了心动欢喜的感觉,看到顾则默和付千淇卿卿我我亦无丝毫难受酸涩,说白了他终于对这个不爱他的女人彻底死心了,他不用再痛苦地强迫自己割舍感情忘记了付千淇了。
也因此,他没太过于反抗他父王的决定,活得好比什么都重要,感情可以培养,心动也会心死,一念成情,一念成空,如是而已。
只是他费尽心思营造的局面被顾则默一步步破坏到底,让他实在很厌恶顾则默,也有些迁怒到他小舅,从那以后,他对他小舅舅便只有表面的敬重,再无心底的尊重,他是总觉得,顾则默行为不着调,脑子拎不清,分不明敌我,他小舅是要负上大半责任的。
至于他小舅为他寻觅良医治病,却是他母妃的嘱托,再者他不想理会顾则默,但没打算跟自己亲舅舅断情绝义,所以没拒绝他小舅的示好。
有些脏乱的内屋里,药味比院中浓郁许多,夹杂着脚臭等,形成了刺鼻的异味,房中圆桌旁一个身穿青衫的中年男子歪歪斜斜半趴不趴地坐在高凳上,其前面摆着三个巴掌大小的小玉块,每块玉块上都放着数个漆黑的丸子。
虞之溥面无表情地步到圆桌旁,眼里没半分波动,身上透着少许尊贵的气质,与房间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大汉大步走到男子身边,粗着声音道:“老马,你看好了没?给我小外甥吃哪个药?”
男子抬头看了眼虞之溥,没答大汉的话,坐直身子,对虞之溥道:“过来坐我身边,我先给你把把脉。”
虞之溥依言到男子身边坐下,优雅端正,抬起胳膊撸上广袖放在桌上。
男子伸出两指搭在虞之溥脉腕上,少顷眉头紧拧,愁道:“你中毒太深了,不仅经脉受损,穴位堵塞,怕是还不利子嗣。”心里有些惊讶,不是因为虞之溥身体里的毒,而是因为虞之溥的经脉中,刚巧不巧是万中无一的天剑脉,也是他所在的门派宗系收弟子必须有的经脉。
不过他们宗门收弟子不仅看资质,更看重心性和品德,他到不用急着和眼前好友的外甥说明,待他仔细查清楚这少年的经历再与其挑明因果也不迟。
这种话虞之溥近两年听了不下数十遍,根本不放在心上,平声问道:“能治好吗?”
“难说。”男子摇摇头,若是这少年能得到宗门的传承,其身体的毒和伤百分百能好透,但若是得不到,就很难说将来能不能医好了,想着他把面前第二个小玉块上的丸子推给虞之溥道:“这个名叫莆晶丸,对祛功散的消弭效用很好,也没后遗症,你先吃着,每五天一粒,一个月后,我再来给你把脉。”
大汉见状,连忙转身去柜子里拿了个巴掌大小的白玉瓶子递给虞之溥装药。
一枚一枚地将药丸捻起放进瓶里,塞上瓶盖,虞之溥朝男子点了下头。“谢谢。”又对大汉道:“小舅舅,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先回穆府了,你回头若去王宫见母妃,给她说一声,我有好好疗伤,让她别担心。”
大汉听到穆府两个字,想到自家儿子曾激怒二王女对付家女孩下死手,结果连累小外甥被害,老脸有些尴尬,眼里尽是羞愧,忽又想起他这次见虞之溥的另一件事,搓手道:“千淇回来了,她想见见你,你要见她吗?”
虞之溥眼里闪过疑惑,有些不明所以,什么叫千淇回来了?付千淇不是应该一直都在王都付家吗?不过不管她如今怎样,都和他没关系了。“不见,我先走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房间,然刚走到院门口,身后传来一声饱含幽怨的问话。“四哥哥,你还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