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色·殇》子越莫歌

4、第四章 孰是孰非·身世

　　两个人算是这么认识了.那个自称是乐师的人说自己叫林枫,是前几天新来的,和米兰一样,也是自愿的.其他的就不知道了,比如家在哪里,家中还有什么人之类的.浣花坊里的人都是有个人隐私的,老板从来不会过问什么.但,这个只限于米兰这种人,她们是住后院里的招牌.而前院还是那种常见的场景,花枝招展的女人们向每一个男人拼命的展示自己.前院没有后院的闲适,有的只是现实!他们同是浣花坊的人,赚的钱是如此的悬殊,付出的劳动也是.米兰一个曲子就顶他们接十几二十个客人.

　　妓院这大街上确实有很多家,但自从来了米兰和林枫这两个自愿卖身且绝对绝色的怪人之后,生意空前繁荣.谁最开心?当然非老鸨莫数.每天都呵呵的笑着,围着林枫和米兰转个不停,一会问问渴不渴,一会有问问累不累,满脸讨好的神色.那老鸨唤月娘,名字软软的,有江南的味道,可是人却相反.那样一个不食烟火的名字,却最喜欢人烟.看着米兰个林枫的时候,眼睛都快眯成铜钱了,一副钻进钱眼的模样,和自己的名字形成鲜明的讽刺.
　　林枫显然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安然的享受着这种待遇.米兰却是开始后悔起来,这么多天了,涣根本就没有一点消息,自己在这里,成了中心.被人捧着,有时真不是个好事,比如,那个杨柳满眼的怨愤.
　　说到她,真的是个如杨柳一般娇柔的女子,一身鹅黄软衣,柔柔的身子.有句古话是怎么说的?转盼如眼波,娉婷似柳腰.杨柳本来是个头牌的舞姬,长的美,舞也美,被月娘捧着奉着深怕有个什么闪失,习惯了金塌软被.当米兰出现后月娘就根本不管她了,仿佛一下子从天堂掉到了地狱,金碧辉煌变成了残缺的灰墙,她怨,怨米兰,抢走了她本应该有的美好.
　　米兰本来就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杨柳的怨愤她不是看不到,可是那不是她能操控的.于是米兰在浣花坊过的并没有想象中的舒服,虽然暂时不会被找到,可是也总是被下药或是生出些什么事来.有时是衣服被剪的不成样子,房间像是被洗劫了一样,泻药也是常见的……可是米兰依旧与世无争的过着,淡淡的.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林枫看着这样的米兰,眉头会皱着.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他真的不了解,可以一直不在乎吗?人不都是算计来算计去的么?可以有例外吗?其实米兰是知道的,看着林枫皱着眉,于是在脸上扯出一个微笑叫他不要担心.那些毒,米兰怎会不知道,只要不是很过分,米兰都无所谓.她自己就会解毒,离又不是白教的.偶尔泻下肚子也不错,至少对于米兰是好的,便泌嘛.
　　这些小动作,对米兰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了.在一剑山庄里的那几个月,她也见了不少.除了煦和熙,白和云洛,再就是东方祖老爷和老爷.熙的夫人,一个很没地位的苦命女人,沈妙语.本是江南的商贾沈家的千金.还有一个煦的远房表妹姜小月,而那个姜小月可能是因为在自己家里穷怕了,在东方府将她接过来之后一心就想着要攀上金枝,所以对米兰特别的敏感.米兰一开始还很不习惯,只是疲于应付,又不想声张,毕竟自己来历不明,没人愿意去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而去怀疑一个在众人心中柔柔弱弱,清纯美丽的小姑娘的.的确,姜小月和她的名字一样小,还未及笄.不过,这并不能影响到她的早熟程度.米兰就这样被她训练成了处世不惊,以一变应万变的性子最终让那个姜小月被迫在大家面前展示出了真实的自己而被强制送回家去.
　　其实这个杨柳也不是无一可取,她只是还不习惯自己突变的生活罢了.毕竟,还是个孩子,都是些孩子般的作为,那么的明目张胆,那么的不顾后果.米兰有时还是很羡慕的,和离生活的十年,是最痛苦的十年,早就没有了孩子的性情,也变的冷淡,与世无争.
　　所以林枫皱眉的表情,在米兰看来,很温暖.在异乡,有一个陌路人担心着自己.这种感觉很微妙,让人的心变的温暖.所以米兰对着他微笑,笑容温暖的如自己的心,眼睛弯成月,照着林枫的脸上泛出的红晕,邪媚而美好.
　　林枫低头,轻咳.抱着筝从米兰旁边擦过,带着淡淡皂角味的微风.那是来自林枫的味道,疏离和温暖的味道.米兰眼波流转,笑得甜美而安静,就像院子里那束穿过老树的阳光.

　　次日清晨,米兰醒的很早.此时外面还有淡然的月色微熏,浓雾像化不开的思念,米兰披上薄薄的单衣就出去了.她喜欢晨露夹杂着草叶的香气,很纯净,二十一世纪是没有那么浓烈的草香和纯净的空气的.米兰靠在院子偏角的假山边微眯双眼,一方面享受自然的清爽,一方面趁这个时候想一下自己的故乡.
　　以前的生活还历历在目,忽而就因为这个叫慕容水妍的殇逝而和自己那个年代恍若隔世.有点不甘呢.正想着,忽然感觉自己肩上多了件有体温的衣服.恍惚间有淡淡的皂角香,米兰浅笑,并不回头,依然微闭的双眼.只是,这个早晨再无先前的宁静了.
　　忽然身边响起了清泠的琴声,带点幽怨,带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思念,带点无奈.米兰不自觉的叹了口气,琴声就在此时戛然而止.
　　“你为什么要叹气?”林枫略带沙哑的声音.
　　“因为你”
　　“我?”
　　“你的琴声让人想哭.”
　　林枫抬起头,看到沐浴在晨光中米兰金色的侧脸,戴着面纱,额上的白莲似开非开,米兰闭着的双眼下睫毛微颤,有种不真实的美.不知是受了那绝美景色的蛊惑还是因为早晨是个适合倾诉的时间,反正,林枫说了一个故事,一个他自己埋藏在心底很多年不曾被窥探的故事.
　　“有一个很美的女人,和曼珠沙华一样妖艳和媚惑.可她是个死神,死神是不会有感情的,但是她却不能阻止别人喜欢她.于是在某一天她仅仅是因为好玩而救了一个几乎死掉的男人,那个男人其实是个很优秀的杀手,只是因为太优秀而被同行妒杀,而那个给他致命一刀的,是他最好的朋友.在那样一个绝望的时刻,那个死神来了,鲜艳的红衣,邪媚的微笑.她给他生命,开导他,鼓励他,在他渐渐发现自己爱上他并且开始努力的想要生的时候她将自己也给了他.她也怀上了他的孩子,本来是很好的,可是她却说要想要自己和那个孩子,就必须杀了所有妒杀他的人,自己坐上帮主之位.他本无心与此,只想和她相守到老,可为了她,他做了.可最后他得到了什么?那个女人,为他产下一个男婴后就走了!可他一直相信那个女人会回来的,就算不为了他,为了自己的孩子,她也会回来的,所以他一边管理着自己帮中大小事一边又当爹又当娘的喂养着孩子.而,她是回来了,却是直接带走了她的儿子,一带就没了音讯.他从来不理她,因为她根本就不配做他的娘!她叫他涣,带他看漫山遍野的曼珠沙华,训练他.可他一点都不喜欢那里,他宁愿跟着那些幽灵走,于是,十二岁那年他成功的跟着幽灵走了,本来想回去看他的父亲,可是,在他被他母亲将他带走那年,他父亲就疯了,种了满院的曼珠沙华,也不管那是不是适合那花生存.那花死了他再种,种了再死,他每天除了对着那些花流泪,喃喃自语,再没有一时是清醒的了,他嗜血,他疯狂,他以为一切的错都是自己做的不够好!那样专情的一个人,却为了一个没有心的死神而疯,是多么可悲啊.
　　可是,作为他儿子的涣,只是一味的逃避,等到帮主死了,有了新的帮主即位,一切安定了,他才敢现身,却是以另一个名字,凌枫.他本是该恨他的母亲的,可他身体里流着他和她的血,他到死也没有恨过他,他也恨不起来.天知道,他有多痛苦!他也很爱那个女人,骨子里也是希望得到温暖的,可他却倔强的和她冷战了八年.
　　米兰,你说,那个孩子,到底该如何?”
　　米兰此时全身颤栗,深深的眸子紧锁着眼前的这个人,她的手冰凉,沁着丝丝的汗.眼前的林枫,不,应该说是涣,双眼紧闭,一脸痛苦,牵起米兰心底生生的疼.那个离一直觉得对不起的孩子,就在她面前,恍若隔世.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时间突然静止,啪嗒,一滴泪水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米兰牵起涣的手,也是冰凉的,却干燥,米兰的手潮潮的颤抖传到了涣的手心,涣睁眼,看到米兰满脸的泪水,微怔.
　　“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哭.”米兰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很难听,就像不成调的二胡呜呜的响着.
　　林枫看着米兰,看不出她的情绪,她的手心冰凉而潮湿,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快要发生了.

　　米兰惶惶忽忽的回到屋里,外面的雾已经散开,晴空万里.屋里有淡淡的檀木香气,幽幽的味道,和离身上的味道很像……不对!那是离最喜欢用的迷魂散,怎么会……米兰已经来不及想就眼前一黑.
　　红色的曼珠沙华开了满眼,花丛中是鲜红的离,离的旁边还站着一个如玉的男子满眼的温柔只对眼前的那个红衣女子绽放,是他!米兰轻呼.离朝她微笑,邪媚又妖艳.她以口型对着米兰说着:“忘记吧.就像你对东方煦一样.这是我给你的忠告.”
　　米兰疲惫的张开双眼,看到的是陡然放大的月娘的脸.
　　“我说,你的体制怎么这么差,差就不要只穿那么少跑出去着凉了,现在好了,发烧发的这么烫,怎么去演出啊?这样吧,我刚和林枫商量了,他说他愿意给你伴奏,你只管跳好你的舞就可以了,别老是自己逞能,什么都包,啊?!”看似商量的语气被月娘说成了肯定句,米兰也没什么好说的,用力眨眨眼睛,表示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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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林枫
　　就像林枫说的,他是母亲是个死神,也就是离,那个红艳的绽放在曼珠沙华之中的妖艳的死神,而他的父亲,就是「江湖四大家」的其中一家,凌家.凌家不是什么商贾人士,而是一个杀手组织.本来那个帮只是一个小小的众多杀手组织中的一个,可是林枫的父亲,凌晔.为了离的那个苛刻的要求成了帮主,那个帮叫「星宿门」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尊.其中朱雀是个女人,穿红衣,和离一样妖媚,但依然没有离的邪气.青龙穿青衣,白虎白衣,玄武黑衣,每个人手下都有七个得力的助手,也就是对应四方之神的二十八星宿了.
　　发展这个帮真的是很困难的,可是凌晔从小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在短短的八个月就将这个帮派管理的井井有条了,并且成为了一个在黑市知名的组织.黑白两道都有穿插的人,因此在江湖上是很吃香的.于是就成了先前的「江湖四大家」之一的凌家,四方的尊者都改姓凌,但在外面,他们还是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可能只是个屠夫,或是官员,有家庭,他们在阳光下的生活和常人无异,只有在晚上,他们才像天上的星星一样耀眼的活动着.

　　说到「江湖四大家」分别是以铸剑和打造防具的一剑山庄的东方家,前面已经说过.然后是江南的商贾之家沈家,就是东方熙的老婆的娘家.再是刚刚说到的林枫父亲的[星宿门],凌家.最后是一个有着常人所不能有的神秘的巫家,他们生来就有法力,也就是那中巫师行的,负责占卜,只为一个人而生,守护他到死,代代相传.那个人不是固定的,他们是靠神的卜辞来寻找他的.这个以后会详细说明.

　　林枫继承了母亲能看到鬼魂的眼睛,所以他在被母亲带走的某一天才会发生跟着一个幽魂走了的事情.
　　他逃出去以后才知道自己的父亲为情所疯,他潜意识里又在逃避,可他又想回到父亲身边,所以他以林疯的身份凭着自己的天才武学而拼到了玄武的位置,代理帮主的青龙凌萧给他该名凌枫.
　　而凌枫暴露在阳光下的身份就是这个乐师林枫.

　　………*………

　　穿好戏服,金丝的绣花,上面是娇艳欲开的菊.依然是白衣,白纱遮面.米兰出现在林枫面前,林枫穿着紫色的绸衣,抱着筝站在那里,看不到表情.见她出来,只说了句:“走吧.”便迈开了步子,月娘也从一大堆鹦鹦燕燕中挤了出来,跑到米兰的身边,摸了摸米兰的额头:“还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然后在米兰的旁边开始唠叨着:“今天我们要去的是范家,他们可是朝中的大~人物哇,你看看,十年前那个慕容家全家被抄,听说就是那个范大人带兵去的,多威风啊!说明皇帝器重他!他虽然是个文官,却可以这么威风的带兵去抄家……”月娘还在说着范家大人的伟大,米兰却听不进去了,脑子里不段的响着的月娘口中的那句“抄家”,想着就上了门前的软轿.根本就没有听到月娘还说:“那个范家今天还特别邀请了太子和王子公主们的人来家里做客,是为了庆祝太子将东方家的剑取到了……”

　　范家的大门真的是富丽堂皇,金色硕大的范府二字顶在门口,米兰不觉感到了压抑和烦躁.里面是人工的庭园,有水榭,有凉亭,有假山有水池,还有满院争奇斗艳的各种花木.可想那范大人真是兴趣广泛,什么都搬到自己府里来了.

　　月娘说了,范大人是点名只要看米兰的演出,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并且是花了许多钱的,天知道,那个范大人有多么的惜金如命.既然花了钱,自然是要好好表演的,仔细的修饰了一番便踏着莲步上场了.月色很美,就那首月中天吧.
　　绿纱裙 白羽扇
　　珍珠帘开明月满
　　长驱赤火入珠帘
　　无穷大漠似雾非雾似烟非烟

　　静夜思 驱不散
　　风声细碎烛影乱
　　相思浓时心转淡
　　一天青辉浮光照入水晶链

　　意绵绵心有相思弦
　　指纤纤衷曲复牵连
　　从来良宵短只恨青丝长
　　青丝长多牵伴坐看月中天
　　恍惚间似乎回到了两个月前那个安谧的夜晚,那个隐在黑暗中的王子,那个念着
　　“往事如烟,梦经年.声声几许泪婆娑,却道无声心暗许.不知,知否?”的男人.米兰轻舞水袖,身披圣洁的月光,如瀑的长发飞泻,如蟾宫的仙子……

　　席上有个人,手已经开始抖.龙炽斜睨了他一眼,一脸的玩味.白衣若仙,声如天籁,虽然白纱遮面,可气质和给人的感觉,是不会变的.那个搅乱了东方府的女人,如今开始搅乱自己弟弟的心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