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诩良/郭荀]落子敲月凉》山高月晓

10、第九章 再降曹操

　　荀彧长身立在帐外，见远处青衣男子过来，目光变得异样而复杂。

　　那是五年前，他方将郭嘉举荐给主公，君臣二人一见如故，恰逢曹军攻打徐州，郭嘉随军。之后的发展，全然脱出了自己的预料，大军屠雎陵，鸡犬不留，周边几个小城顶不住压力，全部闻风而降。
　　凯旋的那夜，鄄城之内一派歌舞升平，而自己却出离的愤怒。

　　“奉孝，”荀彧音色压抑，隐隐带着怒，“你怎可纵容主公如此作为？！”
　　“嘉做了什么，惹文若如此生气？”
　　随性的男子背靠着栏杆，他方才饮了酒，此时的目光有些飘渺。
　　“做了什么？！徐州数万百姓的性命，你问我做了什么？”
　　右手抓着木质栏杆，白皙的手背上看得到突起的青筋，若不是自小培养的涵养气质，此时恐怕已经失控揪住对方的衣领。
　　“呵……文若说的是这件事啊。”
　　青衣男子耸了耸肩，转过身来，黑沉沉的眸子看向荀彧。
　　“屠城是嘉建议主公的，‘屠一城，降十城’，既节省了时间，又令其他两城的百姓免于刀兵之苦，有何不妥？”
　　“郭奉孝……！”
　　白衣男子眉头紧蹙，气得不轻，却又拿眼前之人毫无办法。
　　“啊，对了……文若新娶，还未祝贺。”
　　郭嘉语气轻佻，眼神却透出淡淡嘲讽，说罢，竟还带着醉态躬身一揖。
　　“你……”
　　“我……？”
　　尾音上扬。只见郭嘉直起身来，漆黑的双眸直视荀彧，目光咄咄。
　　“草菅人命，非是君子所为。”
　　“哈。郭嘉从未自诩过君子，也不想当什么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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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嘉只知道文若谦谦君子，却也背诺。”
　　青衣男子的语气说不清是嘲讽荀彧还是自嘲，亦不等荀彧发言，甩袖离开……

　　未曾想到郭嘉竟然借着酒意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但他有自己的原则，家、国、天下，哪一条都重于私情，言虽至此，却也无法挽回些什么。
　　那之后，虽说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及此事，但男子再不像从前般对他不加掩饰，有什么东西还来不及抓住已悄然变化……

　　“文和来找主公？”
　　郭嘉目光悠悠然飘向远方，虽是问句却没有半点确认的意思。
　　“怎么不进去？”
　　“只是在想张绣这次……”
　　“奉孝倒是很在意？”
　　郭嘉闻言，黑沉沉的眸子转了圈，挑眉看向荀彧：“文若莫不是吃醋了？”
　　似是习惯了郭嘉的轻佻，白衣男子闻言只是略皱了眉，并不答话。
　　“咳咳……”郭嘉清了清嗓子，“文若可还记得上次嘉说另有收获？”
　　“嗯。”
　　“那收获便是张绣。”
　　“哦？”荀彧也忆起了上次郭嘉话未尽便被打断。
　　“嘉本是见他在众将之间进退有度，就带着酒去……”青衣男子瞥见对方听到“酒”字眉头皱得更紧了些，识相地跳过此节，“不想，张绣轻易便喝醉了。”
　　“然后？”
　　荀彧自知事情若是那么简单，郭嘉根本不会对那人如此感兴趣
　　“然后我们躺在城外的草地上，嗯……下棋。”
　　也只有郭嘉做的出这样的事……荀彧默默抚额。
　　“哦？”
　　“盲棋～”青衣人眼中满是不加掩饰的欣赏，“我们下了百来手，嘉可是一点儿便宜都没占到呢。”

　　这回显然也出乎了荀彧的意料。
　　“奉孝可是轻敌了？”
　　身上带着淡香的男子轻挑了眉尖。他与郭嘉认识少说也有十几年，郭嘉自小最爱下棋，也精于此道，经常用这招来祸害颍川那些自诩聪明之徒。当时的士子又大多自负，故而败在这看似无害的孩子手下的不计其数。
　　后来，这小子看似收敛，不随意挑衅路人。其实，骨子里脾气未改，只是益发不屑那些自命清高的名门之后罢了。
　　“倒也不算是，”清瘦的男子一手支着下巴，似乎在回忆，“只是开局时有意卖了个破绽，本想试探了一下，不料被抓住穷追猛打的一番。”
　　说罢还摇了摇头，好似很介意一般。
　　“最后呢？”
　　白衣男子依旧不理会郭嘉故意耍宝，他知从来就只有别人吃郭嘉的亏，郭嘉自己哪会轻易吃了亏去。
　　“他睡着了……”
　　郭祭酒摊了摊手，一脸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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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彧虽然早就习惯了郭嘉的随性而为，但不料张绣也如此的……难怪奉孝对他青眼有加，如今看来，莫不是物以类聚？

　　“主公有文和相助，收宛城不过是早晚的事，到时奉孝与之一战即可。”
　　荀彧知郭嘉是技痒才这般挂心，只是一笑置之，宛城已是曹操囊中之物，他如今要考虑的是，徐州、冀州，乃至天下……

　　机会来得很快。一个月之后，因为刘表的冒进，联军包围被突破，张绣追击，曹操用贾诩的计谋，诈败换取宛城守备松懈，之后又带兵跟在张绣身后暗中潜回宛城，一夜之间兵临城下。
　　贾诩自愿入城充当说客，不知是对原主公的仁慈还是残忍，总之，郭嘉第二次见到张绣的时候，他已不再是那个会随意与陌生人饮至烂醉的青年。

　　“罪将张绣，恭迎司空。”
　　青年单膝跪地，语调平板地说着预置的台词。降便降了，怪自己的轻信与轻敌，不仅真心错付，竟连身份都被识穿……
　　无需抬头，便知道那人并不在场，曹操身旁站的几名身披重甲的将军，森冷的目光投向自己，带着明显恶意，只觉芒刺在背。
　　“张小将军心系汉室，何罪之有？”上位的男人声音浑厚，全然不提两军旧日之仇，“吾以上表天子，张绣职位不变，照统南阳。”
　　“谢曹公。”
　　果然如此么……倒也未出了那人的预料。只要自己还有些利用价值，曹操便不会为了几个已经死了的人，放弃眼前的利益，果非易于之辈。

　　曹操点头遣退众人，单将张良留下，空旷的议事厅内只剩下两人，气氛却比方才更加压抑。
　　自前去洛阳迎天子之后，短短几年，已经位及司空，曹操的城府心机绝对不容小觑。此时单独相处，更让张良感受到男人身上的压迫感。
　　之前就对曹操御下之道有所耳闻，此时见其步步逼近，青年也不禁握紧了拳。虽说心中对他的目的大约有底，但与这样的对手交锋，压力可想而知。

　　“噌——”
　　曹操悬在腰间的佩剑毫无预兆地突然出鞘，划过一道弧线，直指张良。后者不避也不让，任由三尺青锋停在颈侧，深蓝的眸子直视曹操。
　　“怎么不躲？”
　　不同于其他的主公，曹操从来都是亲自带兵，一剑出鞘生杀予夺不在话下，张良却丝毫没有动容。
　　“曹公意不在取张绣性命，为何要躲？”
　　张良虽然尚需磨练，但自小接受的教育很容易教他分辨出曹操作为主公的意图。要杀他不过手起刀落，何必这么麻烦，眼前之人此般作为，为的不过四个字——恩威并施。
　　于众人面前施恩，却又将他单独留下加以威势，果真好手段。
　　“哦？”
　　男人手中青钢剑又进一分，利刃划破张良颈侧皮肤，立时见血。
　　“要杀在下，一句话即可，想必不会劳动曹公亲自动手。”
　　张良说话间感觉到伤口阵阵刺痛，面上却表现得恍若未觉。
　　“有趣。”曹操大笑，右手归剑入鞘，看向张良的目光中带了些赞赏，“吾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曹公谬赞。”
　　青年丝毫不敢懈怠，他已经没有退路，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失误。
　　“即是如此，也无需吾在多说。”曹操道，“奉孝似乎对将军颇为赞赏，到时他会负责带你熟悉军中事务。”
　　“是。”
　　张良暗暗思索，他之前只是听闻过司空军祭酒的名头，并未得见其人，而曹操的潜台词已是将他归给了郭嘉……
　　名义上他算是归顺了朝廷，而如今司空府一个小小的祭酒也能轻易指挥自己，天子乃至整个汉室的处境可见一斑。

　　无论如何总是过了这一关，张良收拢思绪，行礼告退，却不料在门口遇到那个最不想见到的人。
　　“几日不见，公子……又是别有一番风情。”
　　贾诩瞥了眼青年颈侧伤口，说的意味深长。
　　这边张良方才与曹操一番周旋已是十分疲惫。扫了眼是贾诩，之前的狼狈犹在眼前，无时不刻提醒着自己的愚蠢。
　　没有心思再说，张良只握紧了拳，深深看了这个背叛他的男子一眼，擦肩而过。

　　注：郭嘉投曹时间有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