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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八章:庭院深深深几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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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袁重锦拿捏不准到底要不要下车时,外头却又传来了几声尖叫。
“啊——诈尸了!”
“好吓人啊!她会动啊!”
她再也无法忍耐地掀帘喝道:“嚷嚷什么?!一个个跟小男孩儿似的的娇气,要你们何用?若是让我听见谁再胡乱叫唤,回府上就领罚去!”
说罢,她冷冷地扫视了一眼众人后,才将目光凝在不远处脏兮兮的一团人影上。
那人以蜷缩着的姿势躺在被日光暴晒的地方,头发蓬乱地覆在脸上看不清模样,身上的衣物早已看不出是什么质地和颜色,只不过样式却相当大胆露骨,裸露出大片肌肤。
她走近一看,才发现那人身上十分多伤口,有几处甚至发黑腐烂。
那路口十分之狭窄,刚好容得一辆马车通过,而此人却偏偏挡道堵路了,要是这人死了的话,就让人搬离开继续前行,可是这人还活着的话……见死不救被这么多下人看见,难免也会造成不好的影响和口碑。
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忍住心底冒起的一丝不适,缓步走向了那团生死未卜的人影。
“你们上去仔细看看,她还活着么?”她至多只能站在那人脚边,打死都不愿了再凑近一步了。
“是。”
几个家仆与丫鬟走上前去,其中一个较为大胆和不信邪的甚至直接用手撩起了对方覆在脸上的头发。
那人当即“咦”了一声,引得其余几人纷纷凑上前去看。
一看之下,却没有人再开口,令站在一旁强作镇定的袁重锦心生不妙之感。
“怎么了?!”她语气中带着一丝声色内荏的不安。
“……”
可一路上忠心耿耿有问必答的家仆们在此时却没一个回答她,她有些气急败坏地冲上去,日光的毒辣与身体的燥热令她暂时忘却了恐惧,心底大有豁出去的打算。
她推开两个奴仆,定睛一看,却愣住了。
那人被长发覆盖住的脸竟是异常的漂亮端正,尽管脸上不可避免地带有伤口与沾染上的灰尘,但却丝毫无损于对方的美貌。
可让袁重锦惊愣住的却并不是对方出乎意料的美貌,而是那张脸,分明与她长得十分相似!
怪不得刚才那些奴才不敢开口了。
她很快地回过神来,再不顾恐惧与恶心,将手伸至对方鼻下。
呼吸微弱,几不可感。
她收回手,心中松了一口气,但脸色却依旧很难看。
她曾在小时候听过一个传说,据说这世上每个人都有一个对应着与她长相十分相似的人,一般来说,这两人是不会遇见与交集的,若是遇见的话…其中一人则会出现血光之灾。
双生子的话例外,但双生子亦是不祥的预兆。
她其实是不太信这个的,但不知为何,一看见对方那张脸,她就心底发慌,想起这个传说来,顿时有种难以言状的恐惧盘踞心头。
“把她带走。”袁重锦皱起眉吩咐道。
软榻的矮桌上摆着几道精致点心,皆用皓洁如玉的宫制瓷碗盛着,一旁摆放着的蜡烛台却是五色琉璃所制,映衬着底下平整铺开的丝滑绫绸,令躺睡在一旁的人影也蒙上了几分奢华。
“小姐,太女殿下派人来请了,轿子就在门口。”
声音的主人十分谦卑地屈膝等待着,眼珠子错也不错地朝向地上。
“哼,就这么迫不及待么,昨日才回来,今个儿就派人来请了啊。”袁重锦慢悠悠地在榻上翻了个身,却并未起身。
“小姐…”那丫鬟有些着急,虽然每次宫中的那位派人来请小姐去‘品诗寻画’时,小姐都会磨蹭许久,但却没一次像今日一般在下人面前提起她的不满。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袁重锦噙着一抹笑,撇了她一眼,带着淡淡的嘲讽。
“奴婢不敢。”那丫鬟吓得脸发白,一直保持着平稳的身形开始轻微地颤抖着。
“你这么紧张作甚?我又不会吃了你,罢了,原也不该拿你们来出气,走吧。”她冷笑一声,起身穿好鞋子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那丫鬟有些傻眼,赶紧追了出去:“小姐,你的头发和衣服……”
袁重锦抬起手将额前遮眼的几缕发丝别在耳后,不以为意地道:“管它呢,反正待会回来也是这样。”
“小姐…”那丫鬟有些无措地小声喃念着:“这样不行,太女殿下会责怪小姐的。”
“别提这个了!”袁重锦皱起眉沉声道,再次将那丫鬟吓得面青唇白,“对了,昨日带回的那个女的怎么样了?”
“能说话了。”那丫鬟小心翼翼地回道,生怕再次触到主子霉头。
“终于能说话了,问出什么了吗?”袁重锦有些感慨,自上次捡到那个长得与她十分相似的女人后,她就命人将她照顾好,一路上水运也好陆路也罢,怎么都不见人清醒,沿途所请的各个大夫都说此人没救了,快些准备后事吧,结果却一直撑到了她回府。
可能这人冥冥中与她确实有点渊源,不然为何昨日她一回府,此人就清醒过来了,还无药自愈地退烧了,令她惊奇不已,若不是被管家以怕过病气为由劝阻,她还真想亲自去看看她好成什么地步了。
“…听虎婆婆说,她脑子有些问题,说话有些…有些大逆不道。”那丫鬟很是为难地回道。
“大逆不道?”袁重锦停下了脚步,脸色阴沉。
“她说了些什么?”
“小姐…”那丫鬟‘噗通’一声跪下,心底直叹今日倒霉,但嘴巴上却毫不含糊地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今日照顾那个女的丫鬟跑去告诉虎婆婆说那女的能说话了,只不过脑子不清醒,给什么她吃都摔了,还说什么自己就是失踪的二皇女,现在要赶去壅和国救人,然后婆婆一听就很生气,拿起院子里的木棍就说要去教训一下这满口胡言大逆不道的贱人。”
“你说什么?”袁重锦脑子嗡的一下晕了起来,耳边不断地萦绕着那句‘失踪了的二皇女’。
别的人或许不清楚,但她袁重锦心里却明白得很。
也许她一开始受宠于太女殿下并不清楚原因是什么,每每看到太女那双若有所思的眼时,她心底会隐隐浮现出一个直觉的答案,但她也只是大概地猜测出太女是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但相处半年这段期间,周遭怪异的视线,部分人欲言又止的只字片语与各地铺天盖地的二皇女失踪的榜贴,这三件看似风牛马不及的事物勾勒出的零星真相令她心惊不已。
而这猜测最直接证据——便是太女在床上与她厮磨时,总要唤的那句“皇姐”。
这人长得与她如此相似,莫非她真的是那失踪了大半年的二皇女?
“那她现在呢?”她忍不住厉声问道。
“小…小姐,那人被虎婆婆关在了后院的柴房里,说是怕冲撞贵人。”
袁重锦一惊,原本想令虎婆婆将人放出的心思顿时熄灭。
确实,如今以她的身份地位,做事务必要谨之慎之,从她新晋探花伊始到经常被太女传召,可谓是风头正盛,府上整日访客不断,期间不乏官宦名流,若是被人发现,又被别有用心的人传出些不好听的话,那真是惹上大麻烦了。
可假设那人真是二皇女的话,府上的人对她不敬岂不是犯了大罪?
“小姐,太女殿下那边正来人要催。”那丫鬟眼尖地望见不远处门口那一前一后赶来的人,那两人身上穿着的都是宫制服,便开口提醒道。
袁重锦尽管心事重重,也不得不以太女传召为先,只匆匆留下一句:“叫人看好她,也别动她!”
待她浑浑噩噩地被轿子抬到昭阳殿时,才惊觉此刻该对付的是太女的古怪狠戾,而不是在府中的不明人士。
她深吸了口气,朝内殿里走去。
殿内一贯的富丽堂皇,精致清贵,也一贯的阴暗压抑,晦霾森然。
黄色纱帐中一道绮丽魅影正端坐其中,半遮半掩的妖冶风情让她不由得心口一窒。
她只看了一眼便转开了视线,心如鼓擂。
袁重锦在这一刻是恨自己的,恨自己的不争气…再一次深陷在对方身上。
其实她在前两个月就发现了自己的反常,以往每每被召见时的产生的厌恶心绪逐渐减淡,取而代之的是紧张与隐隐的期待。
而每次与对方颠鸾倒凤后,心底涌起的不再是单纯的悔恨,而是复杂纠结的无奈。
“锦儿教我等得好苦啊。”纱帐那人像是欣赏够了她的紧张无措,才慢吞吞地开口道。
“殿下,锦儿不敢。”她被对方那轻佻中带着一丝暗昧的沙哑尾音所惑,声线有些不稳。
“不敢?我看你倒是很大胆,既然我已经等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你就给我…慢慢过来吧。”
袁重锦闻言如坠冰窟,她自然是明白“慢慢过来”指的并不是真的慢慢走过去,而是……如同狗一样慢慢爬过去。
在此之前,她也只爬过两次,一次是一开始她不甘心被太女玩弄,在行那事时奋力抵抗不小心伤了对方被如此惩罚,一次是她愤怒之下说出要一刀两断交易作废的话。
可今日……她勾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心中刚刚燃起的火焰瞬间被熄灭,心灰意冷的绝望盘旋在心头,她太清楚对方的手段了,她所谓的傲骨与尊严早被一次又一次的侮辱消磨殆尽了。
她闭了闭眼,咬牙跪倒在地,撑着双臂挪动着双膝朝床边缓缓爬去。
待她爬到床沿时,一股熟悉的冷香窜入鼻尖,她不敢抬眼,只看到纱帐边露出的小半截纤足,苍白光滑的皮肤下隐隐透着青色的血管,明明予人冰冷压抑的感官,但她身体竟奇异的染上些许燥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