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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大梦北京(上) ...

  •   大梦北京(上)
      凌华当天夜里就被诊断是肺气肿,送进了县医院。我再怎么担心他也只能在家里胡思乱想,而且也绝对没有想到要错过那么多年的时间才能与他重新相遇。
      然而年还是要继续过的,我妈在年三十的前一天在凌华家接到了爸爸的电话,他说在大年夜回家,我和丁小杰听到消息后激动不已。
      大年三十早上推开门,一片白雪皑皑的世界就印入眼帘。屋顶上铺着厚厚的棉被,树枝上挂着亮晶晶的银条儿,地面上洁白无瑕的毛毯蜿蜒出一条小路。我站在门口呼出一大团白色的雾气,口腔里的温度也所剩无几,哆哆嗦嗦的跑进了里屋。我忘了,爸爸是要晚上才回来呢。
      今天所有的人都很忙碌,我们把能想到的各种蔬菜早在小年日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剩下的就是荤食部分。被绑好的两只鸡蹲在墙角,不一会儿就要面临血流刀下的命运。我一只手捏着鸡的翅膀,另一只手按着它的两只爪子。那只鸡知道自己要死了,拼命的挣扎。我力气太小,又是第一次动手有些于心不忍,结果手下一个不注意,那鸡就摆脱了束缚跑了出去。我妈大骂我没用,让丁小杰接替了我的工作。
      东大苇位于中国版图的中部,介于长江淮河的中间地带,隶属安徽。气候偏南方,冬天干燥,下雪的日子屈指可数。由于是典型的鱼米之乡,东大苇的风俗习惯和节日惯例都偏于繁琐传统。就拿过小年这个日子来说,最重要的环节是去土地庙上香以及做送灶糍粑。顾名思义,送灶糍粑是献给灶神爷的,感谢他一年来保佑家人平安,在腊月二十二号这一天燃放鞭炮送他去天庭接受天帝的嘉奖。糯米要放在木桶里蒸煮一番,捞出来之后,晾在外面自然风干,然后用石磨碾磨成粉,晒干之后就是糍粑的原料,外表和面粉相似但是口感不同,糯米面更要细腻顺滑。传统的糍粑有萝卜馅和红糖馅,也有我们自创的豆干馅。
      在小年向大年过渡的时间里,我们还要准备漆糖,这是东大苇最古老的手工艺食品。我二叔和爸爸都继承了这种手艺。在东大苇周边的地方也有人会做,但我潜意识里总觉得味道不一样。这在当时是没有盈利性质的,最起码在我还在东大苇的时候是这样的。我们都是自己准备原料,再由二叔和我爸亲手制作。每家每户需求的量不同,大家准备的原料也有些微的区别,相同的是他们在每年这个时候都守在我家里,排队用布袋子装上好几袋子。关于漆糖的一整套工具和制作流程,我爸爸亲自保存并记载在一个本子上,他曾经说过要丁小安继承这套手艺,而且希望他有一天能发扬光大。
      大年却又是不同的,首先早上要和自己的父亲去上山祭祖。燃放炮竹点着纸钱,按照长幼顺序行跪拜之礼。母亲是要去自己娘家那边祭祀的,女孩子可以自主选择去哪边,男孩子必须和父亲一起。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用大锅熬鸡汤,因为在初一到初七这些天里,每天都是吃面条,而鸡汤就是用来下面的。我承认自己后来不喜欢吃面的原因就是每年过年吃的面太多。下午就是写对联贴对联,这在全中国好像都一样。写对联的一般都是有学问的,比如黄先生,比如住在我隔壁的李老头。李老头是第一个教会我三字经的人,他孑然一身,儿女只留给他一间屋子便不再管他死活。他为人怪癖,长相也有些恐怖,其他孩子见到他都怕怕的,唯独我和他有些不一样。我拿着大红纸去敲他家门的时候,他家里冷冷清清的,其实每年都是这个样,他等着别人送给他一些吃的,而这个别人就是我。
      我捧着鸡汤,他在一边写得很专注。说实话,我并不太会评价一个人字的好坏,但我听爸爸说过,黄先生的字大气有余,力道不足。而李老头的字遒劲苍莽,有岁月沉淀的韵味和人生历尽的坦然。我的字也有些刻意模仿李老头的,不过曾遭到他的嫌弃。他送给我一些字帖,我保管着却从来没起过临摹的心思。
      琴书千古意,花木几时春。
      这是我当时最喜欢的一副对联。我把它贴在了自己的房门口,而且练字的时候也重复很多遍。我并不能体会其中的意蕴,也没有认真思考过它的含义,我只是单纯的喜欢。
      年夜饭都是妈妈准备的,所以我觉得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天才的厨师,她们通过耳濡目染就能无师自通,任意创作菜式并且搭配自如。我记得自己以前很讨厌吃胡萝卜和芹菜,但偏偏那两样又是蔬菜中最有营养的。我妈妈就把胡萝卜切成细小的丁块状放进每一样我喜欢吃的菜中,把芹菜和肉丁爆炒,这样我渐渐就不排斥,也没有养成什么挑食的毛病。
      在东大苇,年夜饭必须在八道以上,还不能少了红烧鱼,串烧鱼,肉圆子和垂肉汤。其他就留给主妇们自由发挥,我们家一般会有蛋饺子,糖醋排骨,以及各种蔬菜混搭肉丝的菜式,一共十二道,不能出现白菜豆腐。
      吃饭之前照样要去土地庙上香,而且在堂屋点上盘香,盘香如果一直烧完没有间断就预示着新的一年诸事顺利。堂屋长几正中央要摆上香盆,我们要拿过檀香来一一拜拜,心里可以说出自己的心愿。之后点燃鞭炮,家人入座就可以用餐了。
      我们四个人的座位也是有讲究的。我们用的都是八仙桌,每面坐两个人,可以坐八个人。一般我爸爸会坐主位,正北方,他的下方一般都是我坐,因为我是女孩子,在农村地位是最底下的即使我是长女。当然,这已经是很久的规矩了,只不过我们家有点传统家长制。今天座位略微有些变动,薇安坐在我以前的位子,丁小杰坐主位,我和妈妈分别坐在西面和东面。
      刚要倒上红酒的时候,那个酒瓶就被我胳膊一带摔在地上,顿时液体四溅,鲜红色夺目。我自觉鲁莽,委委屈屈用眼神表示知错了。我不敢想象大年夜就犯错误,我妈会怎么惩罚我。
      “好了,满堂红,大家安心吃饭吧。”我等了半天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话,一时竟有些挫败感,胸口闷着。
      “妈妈,祝您健康长寿,福如东海。”我举起杯子向妈妈祝酒。
      “唔,那我也祝妈妈永远健康,永远漂亮。”丁小杰嘴里塞满食物,含糊不清,不想示弱。以往每年我说一句祝酒词,他就在后面跟一句,一句不落。
      “姨,好。”薇安在我的调教下果然进步不小,这么高难度的祝酒也会了。
      “嗯嗯,你们都是好孩子,新的一年都长了一岁。”妈妈很高兴,一口酒喝掉了杯子里的酒。“吃根长寿粉丝,顺顺利利活到九十九;咬个粉蒸肉丸子,平平安安相夫教子到白头;喝口麻婆汤,热热闹闹过日子。”妈妈边说边往我碗里她说过的菜,我心里狐疑着,但一般这是惯例,妈妈给孩子祝福是年夜饭的重要环节,但是仅限于男孩子。而且我听着这些话,明显有些像是去年过年奶奶跟刚结婚的姑姑说过。我怀疑归怀疑,决没有胆子脑子冒泡仔细询问的。只好乖巧温顺一口一口地吃掉。
      “丁小杰,把碗给我。”我妈喜欢直呼我们的姓名,我也不大明白其中的缘故。
      “不要排骨,要鸡爪。”我妈刚想给他添菜,丁小杰就嚷嚷着不大愿意。我妈一般取得菜都是带有吉祥彩头的,他一打岔,我就头皮有些发麻。如果我爸在,丁小杰免不了一顿批评教育。
      “也好,吃鸡爪能抓大钱,将来做个大老板。”我妈竟然一点也不生气,我有点搞不懂了。
      “薇安,也吃菜。”这时薇安从碗中抬起头来,满嘴油腻,小嘴肉嘟嘟的,滑稽又可爱。
      毕竟少了一个人,这顿年夜饭吃得虽然舒服但也有别扭的地方,总觉得冷清和怪异,就像是最后的晚餐似的。
      吃过饭,凌宇和凌华就跑过来了。我们两家隔得并不远,就是要绕道后院,有点鬼鬼祟祟的。
      我们决定去捡炮仗,一大串炮竹中总有那么几个漏网之鱼。我们把捡到的完好无损的炮仗拆开,倒出硝灰,撵出火芯排列出长长的一串,再用火柴点着,每一个火芯都连着硝灰,烧到尽头的时候硝灰迸出炫目的亮光,在夜空下熠熠生辉,美不胜收。
      这是凌华发明的玩意儿,也是我最喜欢的一项游戏。只是它绽放的时间过于短暂,我还来不及赞叹它带给我的震撼便转眼间消失于无形。只在水泥地上留下黑乎乎的痕迹。
      天色越来越暗,我希望在这黑色的夜幕中可以看到熟悉的身影。我一动不动蹲在门口将近两个小时,忽然有微弱的灯光射过来。我心“咚咚”跳起来,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要是爸爸认不来我怎么办。
      事实上是我多虑了,我们不过分别半年,我爸也不是老花眼。他看见我,一把把我抱起来,说瘦了。我很久没被他抱过了,心里还有点紧张。他说丁小安长高了,薇安又漂亮了。还把行李拖过来交给我妈让她分配糖果,丁小杰盯着包里的汽车模型,糖果也不要了,拿起汽车就到一边玩起来。
      还有一大堆我没见过的玩具,五彩缤纷,撩人眼球。
      “是,皓轩。”薇安有些失神的说道。我立马明白过来,那是薇安弟弟的。可能是他们家玩具堆得没有地方放就让爸爸带回来。
      爸爸匆匆吃了饭又出去了,好像是去凌华家,毕竟他和凌伯父交情不浅。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我听到开门声,然后又是轰轰烈烈的鞭炮声,因为过了午夜就是新的一天,传统习俗是要“开大门”的,爸爸回来顺便就开了大门。其实也就是放炮竹礼花迎接新的一年,
      “今天怎么这么晚,他们肯帮忙吗?”我妈的声音压得很低,我还是听到了。因为我毫无睡意,仿佛我一闭眼,明天将会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
      “陪他们斗地主了,我没有明说,凌信说最近他的钱都套在股票里,凌波说公司正是用钱之际,实在没有办法。”爸爸应该又点上了一支烟,吞云吐雾着。
      “什么没有办法,他凌信当年被凌老爷子赶出家门的时候不是我们把自己压箱底的钱拿出来,他能有今年吗?还有凌波,当年你们几个称兄道弟,现在摇身一变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认,对我们自然不用说了。都是些势利小人,忘恩负义的家伙。”妈妈语气凉薄,依稀有点声泪俱下的感觉。
      “那都是多少年之前的事儿了,再说了,那时能花几个钱,能和现在比么?我也不怪他,可我总不能牺牲小安哪,大不了我坐牢,那你们老小怎么办,把我愁死了。”
      我的大脑恐怕已经不在自己的掌控范围了,理智告诉我,不要再听,什么都别听,应该躲进被子里捂住耳朵,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可是,它不能,它叫嚣着,这是关于我自己的事情,我应该知道。我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自己拥有一颗强大的好奇心。
      “那有什么办法,大不了就当我没有十月怀胎,没有生下这个女儿。”说着,说着,妈妈就哭起来。
      “说的是什么话,就算户口本上没有她的名字,她也是我丁盛荣唯一的女儿,只能怪我自己没用,没这个福气当他爸爸。这样也好,让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她本来也不该困在东大苇,她应该有更好的前途。”爸爸语含无奈,我在床上却泪流满面。
      “你说说,这些人,用得到你的时候,好话连篇,笑着哄着让你有求必应。等你墙倒众人推的时候,恨不得躲得远远的,甚至不惜踩上一脚。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答应春瑶答帮忙照看薇安,林子郡这个狗娘养的……”妈妈已经骂不下去了,哭声压抑。
      “算了吧,他想让小安当他女儿,就随了他的愿吧,我早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可也没想到他存着这个心思。他也够狠心,自己的女儿也不要了。”
      “不行,我不接受薇安,我不能以后每天对着她还要想起小安来,那是要我的命呀。你让她把薇安送养到别人家也好,扔大街上也好,我不管。我怕我忍不住想要打死她,为什么我自己的女儿要送给别人,我不甘心……”
      “好了,好了,都这样了,你哭骂都没用。明天我再去试试,凌信没那么狠心。”
      我感觉爸爸要到我屋子里来,连忙缩进被子里,挤到角落里,死死地抵住墙壁。房间的门被打开,来人轻手轻脚地抚了抚我的背,虽然隔着厚厚的棉被,我还是觉得他手上的温度很低,一直低到我的心里去。
      现在,我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爸爸妈妈想要把我送给别人,而且这个别人还是我的亲舅舅。那是不是意味着,薇安即将取代我的位子成为他们的女儿。我不能接受这个现实,我也不可能去做别人的女儿。
      第二天一早我就拼命缠着爸爸,跟他寸步不离。他去凌华家里的时候,我也一路跟了过去。大年初一我们本来都是要去给爷爷奶奶拜年,要红包的。但是今天我哪也不想去,我想弄清楚爸爸到底想干什么。
      “新年好呀,今天去我家吃顿饭吧,大家聚一聚。”我爸给凌信兄弟递过烟去。
      “今天不行,我们要去长辈家里拜年。”凌信接过烟,委婉的拒绝。
      “那件事情,你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现在的却很需要这笔钱。”我爸也没客气,直接说了来意。
      “大荣子,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你的糖坊,政府是不可能会批的。再者说了,我现在的确没有那么多钱。要不,凌波,你在手头匀点资金给他吧。”凌信这个老狐狸把皮球踢给了凌波,凌波如果不借只能说他不顾兄弟情谊,跟他凌信没有半点关系。
      “我现在公司处于起步阶段,很多地方都在用钱。这样吧,我这里有现金八千,只有这么多了,兄弟我真的尽力了。”凌波诚恳地说道。
      “我知道了,你们在外面打拼也不容易,那钱恐怕也是你现在急需的,我再想想其他办法吧。”我爸也没有道破,客客气气地道了谢拉着我走开了。
      原来车祸的事情根本就没有解决,刘二婶子上告到省里去了,乡政府拉不下脸来只好让我爸自认倒霉关起门来掏腰包解决。要赔偿十万块,这在当时简直就是天文数字。我爸只好暂时答应大舅的提议去她厂里上班,但一个月也才一千多一点。大舅跟我爸说,你让小安当我闺女,我给你十万块钱,薇安从此就是你们家的女儿了,我不再过问。
      我爸当然没有同意,这之前舅妈来我们家后,那天在电话了大舅也提出了这个建议,后来我爸很生气也是因为这个。没想到后来就出了车祸,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爸去了北京,感觉外面现在的变化真的很大,可以说市场上赚钱的机会一大把。所以他想在家里办一个漆糖加工厂,厂址就是后山荒废的一块地,资金最起码需要五万。但是一方面政府不批,另一方面资金也是问题。连大舅这个亲戚都不管不顾,更何况别人冷言冷语。而在东大苇,能有万来做单位的家庭寥寥无几。
      一整天下来,我爸没有歇着,但是他晚上回来时脸上的表情告诉我,事情没有办成。
      吃过饭,爸爸说:“小安,我有事情跟你说。”
      “嗯。”直觉告诉我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但我想跟自己赌一把。
      “我今年开春又要去大舅的厂上班,你妈在家里带着弟弟,我想把你和薇安一起带到北京去,一来你舅妈很想你和薇安,二来我想北京的教育条件更好一些。你想去吗?”这是一个赤裸裸的谎言,但我似乎别无选择,爸妈宁愿用欺骗的方式来斩断我们的血缘联系,我除了默认,找不到任何回应的方式。
      “去北京见见世面也好,过年了就和你爸一起回来。”我妈说得小心翼翼,如果不是我提前知道这个中原因,说不定现在真被唬得兴高采烈的。我一直是不受拘束的人,我也渴望更精彩绚烂的生活,但不是这种。
      晚上的时候,我再一次失眠,毫无意外的再次听到双亲的对话。
      “北京那么冷,也不知道小安习不习惯,我给她织的新毛衣你给她带上。”我妈絮絮叨叨的声音像柔软的棉花覆盖在我心里。
      “放心吧,春瑶和子郡一定不会亏待她,哪像我们给不起她什么好东西。”我爸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说过话,那是一种自责,一种痛悔。
      “你说,到了那边,她要是发现我们……不要她了,她会怎么办?她脾气那么拗,可别做出什么事来那就不好了。”
      “迟早都是要发现的,小安其实比我们想象中要坚强很多。我们不要想些坏的,这几天你好好陪着她,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见面的机会。”
      “你说,我怎么能放心的下,她从小就没有离开过我的,我亲眼见着她长大,都十年了,现在告诉我当我从没有生过这个女儿,我怎么做得到?”我妈又开始哭,哭声渗到我的喉管里,我哽咽着,发不出一个声响。
      “你说十岁生日我倒想起来了,小安今年十岁了,按道理应该大办。”在东大苇过了年才算真正意义上涨了一岁。
      “我差点也忘了,明天是初二,去把亲戚们都请来好好办一场。”我妈赶紧止住了哭声。
      “现在,我们也只能做做这样的事了。”
      我在后半夜脑子开始不听使唤,混混沌沌,也不知道睡没睡着。
      还是一个下着大雪的天,我站在一个四面都是白色墙壁的空间里,用手一触碰墙体就有一条黑色的通道延伸开来,我走进去,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周围渐渐明亮起来,大街上人头攒动,灯火辉煌。后来有很多人向我奔跑过来,我害怕极了,拼命的往前跑。忽然所有的人的头都变成了方格状,他们像我在凌宇游戏机里看见的东西,一个一个往我身上叠加,我越跑越累,不知怎么的就进了一家服装店。里面没有衣服,只有人,他们问我想买什么衣服,我说公主裙,他们就把薇安拖过来想要脱下她的衣服来给我,我大喊不要。他们忽然又变成了我爸爸妈妈,他们说,我们的女儿是薇安。
      我被最后一句话惊醒,满头大汗地坐起来,天已经大亮,薇安正在穿衣服。
      “姐姐,哭了。”薇安奇怪地盯着我看,我用手一摸,的确是湿湿凉凉的一片。
      “没事儿,我做噩梦了。”我掀起被子就要往外走。
      “不怕。”薇安拍拍我的背,就像我哄她睡觉一样。
      “起来啦?”妈妈端着热气腾腾的鸡汤进来要给我喝。
      “让薇安喝吧,我还没有刷牙。”我快速穿起衣服。
      “那我放这里,你记得洗完脸后再喝。”我实在受不了我妈对我这么客气,我情愿她是对着薇安说的。
      我的衣服是新的,基本上每年都会有新的。薇安的是自己以前的,我们都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可是现在我愿意用往后无数个新年没有新衣服穿来换回自己的双亲和自由,但是即使我愿意换,也没有人听见我的祈求。
      大年初二,我在东大苇的大日子,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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