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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宁康宫萧氏托媒巧,静思苑弄琴哭孤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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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乞巧之前,宫里传旨于长公主府,太皇太后命黛玉进宫“陪着说说话”。
传旨的宫人还告知柔兰公主,太皇太后命林县主将一件东西带入皇宫——黛玉很是好奇,却只拿到了个看似普通的青石盒子,没封蜡也没上锁,柔兰公主只是微笑着嘱咐两句:“带进宫便是,千万别偷看。”
黛玉乖巧地点头,接过盒子才发觉手里凉丝丝的,原来盒子上嵌了一块不小的冰玉石,是那种沁透心脾的冰凉,正在夏天,抱着挺舒服。
柔兰公主对侄女儿眨眨眼睛:“别紧压在身上,小心凉着肚子。”
黛玉乖巧地点头,捧着盒子上马车进宫,又经历了一番折腾人的过宫门换轿子,总算到了宁康宫,就见太皇太后萧氏倚在榻上,旁有两个宫女打扇,皆肃穆庄严,听不见一声异动。
黛玉跪拜后便被赐了坐,萧氏命人将冰盆端来,放在黛玉身侧:“哀家老了,对冷热觉不出什么,不过你们小姑娘都娇嫩。若觉得不适就说,别委屈了自己。”
“谢太皇太后体恤。”
萧氏点了点头,看向被宫人捧着的青石盒子,又瞧了瞧黛玉的脸:带着丝嫣红的霞色,应该是赶路赶久了,热的。
萧氏命人将盒子捧过来,摸了一手的冰凉,不由摇头:“兰儿那丫头,也调皮得紧。”又看向黛玉,“你知道哀家让你带了什么?”
黛玉摇头,一双明眸清澈如水:“臣女不知。”
萧氏打开盒子,从里头取了本册子出来,稍稍翻了几页,又笑道:“你应该还记得,绿蓁去找兰儿,求她帮忙寻个夫婿。兰儿果然心实,找了不少适龄的男孩儿,记得都挺详细。”
就是云绿蓁看不着这册子了,竟敢拔簪子把长兄、世子给捅了,禁足三月好歹是放了出来,但谁都不再乐意沾她的婚事,横竖还有个醉生梦死的忠顺王呢,往俗了说,那是隔房的,他们不便插手。
黛玉一边点头,一边奇怪地想着,太皇太后为什么要她把这本记录京城各家未婚男子的册子带进宫里?
萧氏观察着黛玉,只见这小姑娘带着丝想不透的小纠结,却并无什么惊疑或是防备,心中不由更觉满意:宫里进女人,怕缺心眼儿,但更怕多心。身为太子妃,可不能天天草木皆兵的跟鹌鹑一样,只顾怀疑猜忌;说女子端庄大气,是指端住了自己的心思,别只顾着磋磨丈夫。
萧氏又翻了几页册子,这才解释道:“反正兰儿做得仔细,哀家就捡了现成的便宜,你也知道,京里几个小县主都差不多到了成婚的年纪,也该相看些了。”
黛玉听叔叔与哥哥提过,西宁王谋逆案还引发了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后果:赶着进京看太子的几个王府,就是忠顺亲王府和东南两个郡王府,都不再满足于混个脸熟,非要看太子大婚,甚至想留上一整年将公主大婚也瞧了呢!
西宁王为开国四王之一,竟就给这么抄了,难免让人觉着齿寒,东平王府和南安王府都不愿这时候离京——别给人看成是心虚、夹着尾巴逃跑啊!因此都上折子请再留京一阵子,朝廷也没什么迁怒之意,因此继续给养在驿馆里,也算是施恩了。
当然,京城人杰地灵,几个小县主也都到了年纪,若能趁机嫁入京中,不是更显出隆重?
黛玉很快想了明白,又看太皇太后饶有兴趣地翻着手里的册子,心里却是又一番偷笑。留京的县主,除了异姓王府那几个,还有个英姿飒爽、俊秀非凡的,蓝宜茜姑娘呢!太皇太后与镇国公一脉一向亲厚,肯定也想借机给蓝姑娘挑个好的——噗,真想知道什么样神通广大的才能降住蓝姑娘,或者说可怜兮兮地被蓝姑娘降住呢!
萧氏见这小姑娘笑意盈盈的,估摸着她是猜着了,便直接道:“过几日宫里开乞巧宴,你与大公主皆留意些,再往细里摸摸那几个小县主的性子,回来与哀家说道说道。”
既然是想施恩,那便诚心做几桩好媒,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牵了恶亲搅得家宅不宁,那还不让一个个的都焦头烂额,谁还有心思给朝廷好好办差。
黛玉却有些惊讶,这……交给她?虽说指了婚,可她现在还不是皇家的儿媳啊!
萧氏看着她,提醒:“待你嫁进来,哀家这个曾太婆婆便有件要紧的差事要交给你——帮着哀家,把大公主给‘绑上花轿’。”
黛玉差点僵在当场,她想哭,险些忘了她嫁在弄月前头!
虽说公主的婚事不该由太子妃管,可宫里没有皇后啊!太后性子软未必压得住那疯丫头,太皇太后跟萧若繁有亲也不好使劲儿压……到时候,自己肯定又是首当其冲被扔出去、挡折腾挡欺负的!
太皇太后是让她借县主的事儿练手,然后准备好去对付公主呢!
黛玉顿时决定,到时候,无论如何得想法子将蓝宜茜牵着,只有凭蓝姑娘那一身巾帼风范,才能制住无法无天的公主殿下。
萧氏看小姑娘眼底闪过一丝小狡黠,知她大概有了主意,淡淡笑了笑,便让黛玉离开:“太后与大公主正在忙着乞巧宴,你过去帮把手。”
太后?
黛玉想了想,也不奇怪,弄月要备嫁,宫权不可能再拢得那般紧,交给皇贵太妃只怕会闹得鸡飞狗跳,太后纵是性子再软再弱,也得挑起这个大梁。
其实,太上皇被幽禁,宫里也没了那么多闹腾的事和人。皇贵太妃并不聪明,何太后占着帝母的名分,再温婉也能将就镇住大半个后宫。
黛玉退下,萧氏看她离开,摇了摇头,继续闭目养神。
宫里的日子,说难确实难熬,说简单也异常简单,不就是那些个人那些个事并着那些个规矩。觉得是在熬日子的,极容易将自己熬进死胡同;觉得如寻常人家似水流年的,也就如寻常人家般过。
“这姑娘年纪尚小,个性又活泼,若不习惯这偏死板的日子,怨上太子,反成了祸端。倒不如给她找点儿事做……谁说女人非得围着男人团团转的。”
……
太后何氏依旧住着静思苑,说是住习惯了,不想挪地方。
云朔本想劝,可转念想想,静思苑离他那恶心人的父皇十分之远,远到满宫再也找不着这样一个惬意的幽静之地,那又何苦再去折腾母亲?
今日的静思苑恬静娴雅,又透着一丝勃勃生机,皇宫最能闹腾的主儿在这里呢!
弄月得意洋洋,说着端出了一个盒子:“皇祖母,您瞧,我命人将库里那些个橡木盒子都翻出来了,重新上了一遍漆,到时候摆在宴上,绝对好看呢!”
何氏往里头看,顿时忍笑,一指戳上弄月的脑门儿:“你这丫头又来作弄。”
弄月掰着何氏的胳膊撒娇,一抬眼看见黛玉来了,赶紧蹦出去将人揪进来,而后坏笑着递上了那么个盒子:“瞧瞧,漂不漂亮?”
黛玉往里头瞅一眼,顿时吓得差点蹦起来,好悬没失仪,捂着胸口不可思议地瞪人——这盒子里头居然是只五彩斑斓的大蜘蛛,足有半个手掌大,还结了半盒子的网,黏糊糊的!
弄月皱眉毛:“你怎么不怕?”
黛玉不理她,拜了太后便退到一边,生闷气儿。
何氏“咳咳”笑着,替自家调皮捣蛋的孙女儿问:“林县主像是认得的?”
黛玉这才回话:“臣女确实认识,这是南疆的一种喜蛛,没有毒的,而且出现时代表吉兆。”
弄月用力地点头:“对嘛对嘛,反正七夕乞巧要用蜘蛛的,不如就用这种,新奇可爱不落俗套!”
新奇当然是新奇,可哪里看得出“可爱”了,分明是惊悚好不好?
黛玉赶紧捻了盖子过来,将那五彩大蜘蛛盖个了严实,这才道:“公主,会吓到人的。”
何氏也摇头:“七夕宫宴,命妇闺秀皆受邀入宫,不是每个都有见识的,万一吓着谁,闹腾起来,反倒搅了宫宴。”
她倒是不怕,七夕乞巧拜彩蛛本就是宫女的习俗。
弄月吐吐舌头,再次撒娇儿:“那我自己用行不行?”
何氏不解:“你这丫头,到底想闹什么?”
弄月蹦到黛玉身侧,亲亲热热地挽起手儿:“反正那天宫宴要闹很晚,她就住我那儿好了,我要跟我未来的嫂子‘同甘共苦’!”
黛玉吓一跳,本想坚决拒绝,可见弄月一脸的促狭,顿时蹙了眉又昵了眼儿,将那软软的腮帮子似真似假地一掐:“同甘共苦太难,须得是我看着你吃药,看你吃苦药,我吃糖!”
“喂!”
何氏好笑,却又摆摆手让两个姑娘别再闹了,还有正事要谈呢!
忽然外头传来一阵闹腾:“让开,我要见皇祖母!”
黛玉觉得这声音陌生的很,或者说只是稍稍有点儿耳熟;何氏与弄月却听了出来,皆叹息:“让二公主进来。”
黛玉愣了一愣,立即悄悄移向弄月下首站了,那个桃花筵上众目睽睽之下掀了自己轿子的小公主也长大了不少,一身柔嫩的粉色,梳着两把头,带着晶亮的小饰,苹果脸儿红扑扑的,就是皱成了一团,好像气得挺狠。
弄琴冲进门,不管不顾“噗通”一声跪在了何氏前头,哭叫:“皇祖母,求您了,让儿臣出家去吧,儿臣无颜再留在宫里了!”
何氏没被蜘蛛吓到,却被孙女儿吓着了“你说什么呢!”
弄琴抬起脸,满眼是委屈的泪:“父皇传旨给儿臣,不让儿臣参加乞巧宫宴!那儿臣留在宫里做什么,倒不如剪了头发做姑子去,彻底清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