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穿明末--路漫漫》喜日措

6、伐寨灭族

　　戴着银黑色面具的男人坐在高高的白马上。他的下属正在这场屠戮游戏里放肆狂欢。残暴的火焰趁势而上，四处蔓延。路上到处都是尸体。
　　他在等，而且他知道他一定能等来。

　　远处，两个老人相互搀扶着朝他走来。拄拐杖的石九老泪纵横，九龙镖手里捧着红色锦盒，表情呆滞。他们步履蹒跚，短短的几十米路像是有几千里远一般。
　　“九龙镖，不过月半的功夫，怎么变成这个模样了？”路旁的黑衣蒙面人哈哈大笑起来。
　　从马上看过去，他们是那么的可怜那么的渺小。戴银黑色面具的男人心里只盘算着一件事，无论是面前的两只虚弱的蚂蚁，还是环绕着他们的凄厉惨叫，鲜血残肢都不能叫他有半分动摇。
　　九龙镖还未走到马前，重重的跪下。红色锦盒被高举过头。扶着他的老朽一伤心，跪在他身边恸哭起来。
　　戴面具的男缓缓伸出一只手，他要拿回属于他的东西。
　　两个黑衣人把锦盒呈给了他们的主人。
　　男人打开锦盒，看见他等待已久之物——
　　一块月牙状的玉玦。
　　男人啪的合上盒子，策马转身。白马轻盈的跨过路上的尸体，小跑而去。
　　“等等，你答应过——”九龙镖急吼，但话未说完脑袋就已滚落在地。

　　到处都是火。滚滚的黑烟直往上冲，刚刚还是湛蓝的天转眼就变成了灰色。
　　J躲在一处报废的房屋后面。好几个黑衣人正在到处搜掠。四周火焰卷起的黑烟一个劲的往他的肺里钻。起初他只是逞一时意气英雄，待看到眼前的惨状而后悔，却逃不出去了。他克制住咳喘的冲动，开始思考要如何突破重围。
　　“这就是一场WAR GAME而已！”J在脑海里一遍遍重复着，侧身望去，那几个黑衣人正忙着给那些被清空的房子点火。
　　“盲区，是每个人都有的。”
　　他脑子里突然出现他们队长曾经的话——
　　“越是高手，他的盲区就越大。当他专注于一个目标时，可能看不到侧面5cm站着个185cm的人。简而言之就是一句话——”
　　“声东击西，瞒天过海。”
　　J当然记得这句话。他抓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全神贯注的盯着他的目标。这可是他的绝招，从没失过手。这一次更是如此，只许成功，不许……
　　哗哗，远处的草丛一阵响动，看起来像是有人在走动。
　　四五个黑衣人却偏偏不往草丛看了。他们一致的转过身，齐齐向着J诧异的脸，他蹲在屋角的傻傻身影暴露无遗。
　　“妈的B！”J的五脏六腑都缩成一团，怎么会这样？！他什么都来不及想，转身就跑，现在也只能疯狂的逃跑。
　　他哪里知道，这些经过长年训练的黑衣人，和他那些打WAR GAME的小同学根本不同。眼观四面，耳听八方是这些黑衣人的基本功。他的石头还没飞出半米，黑衣人就听到了声音的的发源地。
　　J没命的跑，逃跑应该没多大问题，毕竟他还是校运动会的长跑冠军。但后面黑衣人悠闲说话的声音，还是传进了他紧绷的听觉神经。
　　黑衣人怪叫着，“瞧他跑的那模样，和娘们似的。”
　　几个黑衣人不怀好意的尖笑道，跳上屋顶。
　　唰！！
　　一枚短箭射出，正中了J的膝盖。
　　“妈的B，这回真他妈的是膝盖中了一箭啊！”J趔趄了一下，在心里咒骂道。
　　脚下一绊，强大的惯性让J连滚了两个跟头，重重的翻倒在了地上。
　　黑衣人们怪笑着朝他围拢过来。
　　J无力的躺着，眼看着他们黑色的影子一点点靠近，遮住他眼前灰色的天空。

　　不远处的断垣下，把一切看在眼里的泽夏惊恐的瞪大眼。杀戮的画面残忍血腥。想蒙住自己的双眼却是不行。
　　眼下，她的右手正捂住柔苒的嘴，不让她发出尖叫，左手盖住阿虎的眼睛，不让他看见这么残酷的世界。
　　直到那些黑衣人玩厌了，玩腻了，说说笑笑的离开很久。她的双手还是一直僵在那儿，他们仨谁也没有动，谁也都不敢动。
　　柔苒一直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泪水一直流流着。
　　阿虎不哭，也不动。谁也不知道他跑回寨子里找姐姐的时候，是否想过会遇到这样的境况。
　　柔苒用蚊子般的细声问道，“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泽夏缓过神来，用手抹去自己脸上的眼泪，“他们该烧的烧了，该杀的杀了。应该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我们沿着他们完全毁掉的路走，应该会比较安全。”
　　泽夏轻轻的抚着阿虎的头发，“抱紧了姐姐。这里掩护少，千万不要大声说话，也不许哭。”
　　阿虎看着她，也用力的点点头。他知道他的爹娘肯定都没了，他所有的亲人，就只有眼前的这个姐姐了。

　　九凤寨就建在高高的山崖上，尽管寨民们的梯田延伸到陡峭的山壁，但九凤寨真正的出口实际上只有一个。
　　刚来的时候，泽夏心里曾替这些寨民感到悲哀，世界那么大，但这些人除了这个山寨什么都不知道。等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她和这些寨民一样，出了这个山寨，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她们的脚步离寨口越近，她就感觉到越多的恐慌，离开山寨以后又怎么办呢？
　　好在，很快就有人替她解决了这个难题。无论她愿不愿意。
　　五匹骏马长驱而入，为首的白马上坐着的男人戴着银黑色的面具，显然是这伙黑衣人的首领。
　　三人闻声躲在了道路旁的废墟间，侧目窥视着驾马而来的五人，连气儿都不敢出。
　　五匹马好停不停，竟然就停在了他们仨躲的废墟前。

　　“长老，这里都快烧成灰了，我们怎么找？”马上的一个蒙面人焦急的说。
　　“弟兄们点火之前肯定都搜过了，要不把负责搜九龙镖住处的几个弟兄叫来问问，或许能问出个究竟。”另一个蒙面人提议道。
　　被唤作长老的微微颔首，侧旁两个蒙面人骑着马急急的奔去。
　　这三个黑衣人看来一时半会是不会离开的的了。为首的长老看起来身高魁梧，举止稳重谨慎。想来做到了长老的阶层，定然不会是年纪轻轻的轻浮之辈。
　　“真没想到，这个奸贼九龙镖，居然拿了个假货给我们。”侧旁高瘦的黑衣人不屑的说。
　　“我看未必。就是九龙镖安了这个心，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这么相像的东西替代。况且那假货也是用价值连城的羊脂玉做的……”另旁执算盘的一个看起来精明得多。
　　“铁算盘，你的意思是……”
　　“哼。恐怕东西早在九龙镖之前就被调包了。”
　　“什么！你的意思是尼八剌那些混账……”
　　“是自己人动的手脚。”长老终于开口了，声音透过厚重的金属面具传出变得很怪异，“羊脂玉不是尼八剌的人随便能得来的。”
　　“那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动我们的东西？”高瘦的黑衣人气得朝地上挥了一鞭。
　　阿虎被那鞭子抽得吓了一跳，突然打了个嗝。

　　两个黑衣人突然戒备的挺直了身，紧紧握着手中的武器。他们的长老不知为何突然把头侧向一边，好像那片废墟里有什么东西特别值得一看。
　　“先等日格和次吉回来再说吧。”长老突然又回过头，冷冷的望向前方。
　　两侧的黑衣人暗暗松了口气便不再说话。

　　在那片废墟的背后，泽夏和柔苒正紧紧的捂住阿虎的嘴巴，冒了一身的冷汗。
　　泽夏抱着阿虎，内心生出了母亲的感觉。她要好好的保护他，倾尽全力去保护他。只要她活着，就不会让阿虎受到一点伤害。
　　有人走近。
　　“报告长老，副长老。”一个新的声音出现，“属下巴图尔请安。”
　　“起来吧。”高瘦个子的那位回答，“你在九龙镖的府上有没有搜出什么特殊的东西来？”
　　“报告天狼副长老，九龙镖府上的东西都在这呢。”那个声音显得有些不安。
　　哗啦啦，金银珠宝流水一样掉在地上。
　　“属下不是私藏，属下只是……”那个声音着急的磕头解释。
　　“就没有大件点儿的？比如……玉玦什么的。”天狼的声音里老大的不快。
　　“没……没有了。属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求长老副长老开恩！”巴图尔急得直磕头。
　　“放屁！”天狼突然大声呵斥。
　　阿虎又被他一喝，吓得又打一嗝。这一次没那么幸运了，巴图尔发现了他们，转瞬已经站到了他们面前。
　　“你们是什么人？！”铮亮的手戟指着他们的脸。
　　阿虎吓得哇一声哭出来。
　　“给我带过来！”天狼话语间杀气腾腾。
　　黑衣人找到了戴罪立功的良机，激动的把他们甩到了长老们的面前。
　　这是泽夏第一次正面面对长老。他安安稳稳的坐在马上，显得那么威武那么高大。面具上反射着死神般慑人的寒光。
　　“你们都听到了什么？”铁算盘阴森森的问。
　　柔苒被吓得发不出声，落着泪使劲摇头，叫人好不怜惜。
　　泽夏紧紧的抱住大哭的阿虎，大脑忽然变得异常清醒。黑衣人发现了她们，必定是死路一条了。但她手上还有唯一的筹码。泽夏咬咬牙，她想要赌一把，死一个，总比三个都死了要好。
　　泽夏抬起头说，“我们什么都听见了。”
　　戴面具的长老身子微微一撼，像是被她的话慑住了。
　　“小姑娘好大的勇气。”铁算盘怪笑着说。
　　“你们要找的东西，没在别人手里。那块玉玦就是被九龙镖藏起来的。”
　　“什么？在哪里？”天狼一听便激动了，戴面具的长老依然淡定的不发一言。
　　“藏在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地方。”泽夏低头看了看阿虎，“你放他们两个走，我就带你们去。”
　　“好姑娘！你竟然敢跟我们谈条件。”铁算盘怪笑着说，用一只手拨了拨算盘，“一块玉玦不值两条人命。你在他们之间，挑一个吧。”
　　柔苒哭出了声，忽然伸手紧紧拽住泽夏的衣袖，泪眼汪汪的看着她，求生之情溢于言表。
　　“你们为了一块玉玦都能要我们整个寨的命。可见在你们眼里人命有多不值钱。”泽夏咬着牙说，“要么放两个，要么一个也别放。让我带着那块玉玦的秘密一起死。”
　　冷不防的，天狼一鞭子抽过来，直抽到泽夏的脸上，“你好大的胆子！”
　　泽夏的脸留下长长一条血痕，疼得她差点说不出话来，“还是那句话，要么放两个，要么一个也别放。”
　　几个黑衣人一时摸不清这小姑娘的底细，又拿不定主意，纷纷朝长老看去。长老的脸深藏在面具之后，且又不发一言，谁也不清楚他是什么态度。
　　过了一会，铁算盘冷笑一声道：“好！就从你的。”
　　短短五个字像烟火一样在泽夏心里炸开了。泽夏松了口气，刚刚几分钟的对峙把她所有力气都给耗光。柔苒拽住她衣袖的手瞬间放松下来，不一会又紧紧的拽住了她，这一次，是纯粹的生离死别。
　　“带着阿虎，快走。”泽夏忍住眼泪，冷静的把怀里大哭的阿虎交给柔苒。阿虎大哭着喊姐姐，紧紧抓住泽夏的衣领，就是不肯放开。泽夏劝他，他还是不肯放手。
　　“快点，快点！”天狼不耐烦的朝地上甩了一鞭。
　　柔苒急了，使力掰开阿虎揪住泽夏衣领的手，也掰下了泽夏心里剩下的一点点希望。泽夏看着柔苒拖着阿虎的手，跌跌撞撞的跑着，眼泪直流。
　　阿虎被拖得辛苦，还在不断的回头看她……

　　铁算盘在面罩后面露出笑容，朝持手戟的黑衣人使了个颜色。
　　那人显然是领悟了他的意思。把他的手戟瞄向那两个奔跑的背影。
　　手戟脱手，在空中飞转而去。
　　正中阿虎的背心。
　　阿虎的身子弯成一个弧，手戟穿胸而出。
　　弱小的身体倒在了地上。
　　血从伤口溢出，染红了坚硬的土地。
　　柔苒连连尖叫，摔在地上。
　　阿虎还没断气，鲜血直冒，小眼睛睁得圆圆的，痛苦的抽搐着。他突然听见有人喊他，侧过头，是泽夏姐姐喊他吧。他想看清楚一点，好看到他姐姐的脸，就看清楚一点点……
　　泽夏尖叫着跑去，却被黑衣人挡住。尖叫，痛哭，什么筹码都也换不会他的性命了。
　　泽夏朝阿虎的方向绝望的叫着他的名字。但她知道无论她怎么喊，阿虎都不会站起来，像从前一样冲她傻笑了。
　　小小的身体就那样躺倒在废墟中央。
　　泽夏无力的瘫坐到地上，眼泪失控的流着，心如刀绞，痛得叫她窒息。
　　柔苒猛的爬起来，朝寨门口疯狂的跑过去。
　　黑衣人轻哼一声，轻松的柔苒重新抓了回来。
　　泽夏哭得说不出话，大哭着朝马上的黑衣人扑去，被猛的踹在地上。

　　“买东西砍过价么，小姑娘。”铁算盘拨弄着他手中的小算盘，“我就经常砍价。带我们去拿你说的玉玦，不然我就送你的好姐妹去陪你的好弟弟。”
　　柔苒浑身发抖，眼泪直流。她们倆死定了，这点可以心照不宣。
　　或许她应该为自己和柔苒的性命再努力一把的，但是她撑不下去了。
　　“我不知道，我骗你们的。”绝望的声音是平静的。
　　“你说什么？”天狼气得大吼一声，结结实实的往她身上抽了几鞭子，“臭婊子！你到底知不知道玉玦在哪！”
　　天狼的鞭子上有月牙型的齿纹，往身上一抽就是一条口子，皮肉外翻。她以前不懂为什么别人把仇恨比喻成火，现在她才明白，仇恨确实是火。它可以煮沸全身的血液，使你全身充满能量，使你可以打死也不低头。泽夏疼得咬紧牙关全身颤抖，却强忍着不露一点痛相。
　　“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泽夏面无表情。
　　“哼，小娘们好骨气。”铁算盘打心底里对她生出了一点佩服，“天狼，她说的是事实。玉玦不可能在寨子里，我早就说了嘛。就你听她唬弄。”
　　“这事，恐是内鬼所为。”铁算盘顿了顿又说，眼睛却朝沉默的长老瞟去。
　　“好你个铁算盘，看我做什么？”天狼就在长老的一侧，误以为铁算盘在看他，气得用鞭指着他，“你意思是我是内鬼？”
　　“我可没那意思。一切都得仰赖长老明察。”铁算盘话锋一转，拍起长老的马屁来。
　　但戴面具的长老始终不发一言，也不知他藏在面具后的双眼放在何方。

　　此时，日格和次吉骑着马跑来了。
　　“报告长老副长老，属下日格请安。”日格在马上握拳，“村子清空得差不多了。其他人还在搜剩下的活人。估计很快就能完成任务了。”
　　“那我们先行回去吧。”铁算盘想起地上还有两个多余的人，“巴图尔，给她们个好死。”

　　“慢。”
　　是长老。
　　黑衣人们一听长老发话，都毕恭毕敬的站住了。
　　“把这两个女的，还有寨子里剩下的活人带回去把。媚姨和武司前些日子问我要人。”长老的声音缓缓的透过厚重的面具传出，像七旬的老者一样沧桑。
　　几个黑衣人点点头，转身离开。
　　突然，一枚手掌大的锥形异物从长老的衣袖中无声无息的飞了出去。
　　连天狼和铁算盘都尚发觉，持手戟的黑衣人就已经扑倒在地。
　　锥形金属物直直插进他的后脑，金属物上连着极细的黑丝，一直延伸到长老的袖子里。
　　铁算盘心中暗暗吃惊，好快的速度。就算是他也未必躲得过去。
　　长老扬一扬手，黑丝飕飕的往回收，金属物从巴图尔的后脑抽了出来，霎时缩回到长老的衣袖里。
　　“私藏财物者，杀无赦。”长老话音刚落，便独自驾马飞奔离开。
　　铁算盘和天狼相视一眼，驾马跟上。

　　天色昏黄。
　　九凤寨只剩下一片废墟。
　　刀尖指着这两个俘虏的背，迫她们站起，往未知的残酷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