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扬公子》华山云

68、六

　　跑了不知道有多久，终于到了山顶上，游敬程把王逸放下来，自己随便往草地上一坐，左右环视一周，径自看着王逸傻笑个不停。

　　“怎……怎么了？”王逸很不自在地抬手摸摸自己的脸庞。

　　“我又想起我娘和我爹的事儿了。”游敬程说着，两手撑着地，竟然就直接探头向着王逸过来，吓得王逸背靠树根摸索着要往后退。

　　看着王逸的模样，游敬程越发觉得有趣，于是索性就起了身凑过去，“啪嗒”一声在王逸香腮上亲了一口，然后咂咂嘴巴，顾自细细品味起来。

　　“登徒子！”王逸抬手就要掴起这一巴掌来，谁知道手一扬，只剩一只胳膊偏着没有支撑住整个身子，于是人一歪就不由自主地向着山下面滚过去，随着本能的反应，失口就要叫出声来。

　　而游敬程正在这里想着美事，尚未开化的她此时只看见了那张莹润光滑的檀香小口欲要张开，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了自己初记事时候的那一幕，忘情地就把脸凑了过去，直接伸开双手将王逸紧紧揽在怀里，一下子就把王逸的惊叫声吞进肚子里去了。本来正受着惊吓的王逸此时脑海中只剩下了一片空白，再也顾不得自己的生命还有清白正在遭受着极其严重的威胁。

　　正陷在热情中的两人，几乎要把身后硌得自己发疼的石子都给忽略掉了。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块雷打不动的大石头突兀地横在了两人滚向山下的路上，毫不客气地对准游敬程的脑袋就是一下子。两人停在了这里，游敬程两眼一翻，然后就再无动静。

　　王逸先是怔怔地望着天空，骤然间便有了反应，却在地上摸索了好大一会儿才终于爬起来，然后扬起手就想要给游敬程一巴掌，但目光触及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游敬程，手落下来的时候却慢慢变轻，终于只是悄悄地抚过自己的双唇。他愣神地望着闭目躺在地上的她，还显稚嫩的脸上带着那些世家子弟所缺失掉的天真气息。回忆起这两天以来的点点滴滴，想起她的直率无邪，王逸忍不住把手从自己的嘴角移开，然后慢慢来到游敬程的脸颊旁，一下一下描绘着她的眉眼。

　　事实证明，游敬程一向是个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人。这不，她不知怎么就醒过来，然后毫无悬念地就把眼睛睁开，正对上王逸那一双深情注视着她的眸子。

　　“你，你，你，”王逸艰难地吞咽着口水：“你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不和我商量一下就睁开眼睛了！！！！

　　“商量什么？”游敬程迷迷糊糊地问。

　　“商量……”王逸支吾了片刻，觉得如果顺着刚才的意思说下去实在是有点儿太过于无理取闹，于是脖子一横，高抬下巴质问：“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就……就亲了我！”

　　“哦？”游敬程愣了一下，随即把双眼眯了起来，脸上泛起笑意，还自觉不自觉地咂巴两下嘴回味着说：“味道不错！”

　　“你！”王逸不但没有讨回“公道”，反而是闹了个面红耳赤，忙把脸扭向一边生闷气，一句话也不再说。

　　“嗯，还有……”游敬程把双腿盘起坐着，两眼在王逸身上上下游移思索，看得王逸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出声问：“你还要什么！”

　　“嘿嘿。”游敬程想了想，直接上前，在王逸惊愕的目光与呆滞中，在他颀长白皙的脖颈上轻轻咬了一小口。

　　“你……”王逸觉得自己应该发火，应该骂人，应该狠狠给对方几个耳光才解气的，可是此时，他却什么也不想做，反而还隐隐从心底翻上一种甜蜜来。只是面子上不太过得去，两眼睁得溜圆瞪着游敬程，鼓起双颊却说不出话。突然，他注意到游敬程似乎不大对劲，满脸通红，双眼好像还带着迷离，一时紧张起来。

　　游敬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对着王逸看得正入神，突然就有一种迫不及待想要扑过去的感觉，她浑身燥热难以纾解，狠狠地咬着自己的下唇。她心里也在暗暗奇怪，从来没有委屈过自己的她，这一次为什么偏偏就不自觉地想要压抑这种冲动，而这种克制自己的感觉就来自对方那两道紧张的目光！她粗重地呼吸着，站起身来后退两步，硬生生地将脸别开，却看到了……

　　那个没有脸的木头人自从她离开之后就一直在这山林里游荡着，就像是找不到家的孤魂野鬼一般，也曾经吓坏了不少人，此时就对着她迎面走来。

　　“笨蛋，傻子，没脑子，磨蹭鳖！”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处发泄的呢，游敬程说不出来的感觉，直接对着那个木头人就是一通拳打脚踢，也顾不得拳头砸在木头人身上到底是谁疼了，直到将它拆得七零八落，直到弄得自己筋疲力竭才倒在一边大口大口呼吸。

　　“你，不要紧吧？”王逸关切而担忧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没事。”游敬程漫不经心地回答着，转回头看了看王逸，然后顺着他身上看过去，见到王逸那两条腿无力地拖在后面，而双手在地面上支撑着，显然他就是这么样一步步爬过来的。这对于正常人来说很简单的几步路，到了他面前却要将双手磨得皮开肉绽！游敬程赶忙扶着王逸靠在自己身上，握起王逸的双手来查看。

　　“不要紧的。”王逸淡淡地看着自己那并没有破皮而是已经出现厚厚茧子的手心，毫不在意地说：“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挺痛心，只是慢慢地，就好了。”是啊，当初他拥有多么完美的一双手，纤长十指削葱根般圆润，柔弱无骨而健弹有力，而当他一次又一次因为双腿不便而流出鲜血，继而磨出茧子，说不伤心那是不可能的。只是现在，一切都已成了习惯。

　　“那些伤害你的人，我会一个个让她们都付出代价！”游敬程咬牙切齿地说。

　　王逸心中涌起一阵感动，端详了游敬程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说：“为什么，我感觉你好像是个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过过日子的人呢？你可知道那些人是谁？好了，别在这里大言不惭了，还是回家……再说，你又以什么身份为我报仇？难不成还真让她们把咱们当做奸夫□□抓起来浸猪笼？”

　　“嗯。”游敬程非常认真地想着，眼珠一转问：“你愿不愿意做我儿子的爹？”

　　“……”王逸通红了双颊，转动着脑袋，嗫嚅着说：“你，说话就不能拐一下弯……有问过家人同意吗？你不介意我这双腿，你……”

　　“双腿？”游敬程忽然又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

　　王逸本来激动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他意识到自己的双腿是将自己和幸福隔开的一道天堑，于是突然语气就变得冰冷：“像我这样一辈子站不起来的累赘，有谁愿意娶我！”

　　“站不起来？”游敬程茫然了一下，回头望了望被自己拆得七零八落的木头人，仿佛在思索着什么：“谁……说的，你一辈子站不起来？”

　　“你不用消遣我，我……”

　　“我马上就让你站起来！”游敬程一拍脑袋，兴致勃勃地坐到一边去，不再理会王逸愕然的目光，已经开始全身心认真地研究起那堆木头了。

　　“喂，你在做什么？”

　　没有回音。

　　“你这是干什么？”

　　没人搭理。

　　“喂……”王逸喊了几句，发现游敬程仿佛已经完全融入了另外的一个世界里，索性也就不再说话，待在一边静静注视着她。

　　过了不久，游敬程站起来，在她的手里，被把玩着的是两条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支架。

　　“来试试？”游敬程对着旁边还在呆坐着的王逸笑道。

　　王逸疑惑地伸出手，任游敬程帮他小心仔细地把这副支架套在身上。游敬程为他扣好机关之后，一松手后退两步，吓得王逸哇哇大叫。王逸叫了一会儿之后发现自己还在这里稳稳当当地站着，低头看看自己的双腿，已经完全附在了架子上，确实好像已经站在了地上般纹丝不动。他抬头看看还在冲着他微笑的游敬程，疑惑的问：“什么意思？”

　　“来，走两步，看看。不合适的话可以再改。”游敬程在前方拍着手鼓励着，仿佛面对的是一个刚刚学习走路的小孩。

　　王逸左右看了一下，发现各有一个按钮，他按了一下左边的按钮，然后，支架就像是人腿一样向前迈动半步。正是这半步似的他身体有些不稳，游敬程忙上前扶住，说：“快按右边的！”王逸就又按了一下右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