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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第一百零八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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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一亮,馨儿便早早的起来了,叶儿端来的汤药,她也按时服下,脸色比昨日好些,叶儿不禁长舒一口气。经过昨夜的一场大雨,枝叶被洗刷的更加郁郁葱葱,连天空也变得蔚蓝无比。庭院里的繁花似锦,尽收眼底。
馨儿默默的捡起刮落的桃花,望向府外的那片桃林。纷繁的桃花在晨光中开的格外喧闹,密密层层,宛如一片朝霞。可惜经过昨夜狂风的洗礼,总有花瓣零落,馨儿忍不住轻叹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那等喜事,又会是怎样一番美景?”说着将手中桃花投进池中,冷冷一笑,走至秋千旁,似乎在等着某个人的到来。
司马昭悄然走来,轻声唤道:“馨儿,身子可大好了,我听下人们说,你用了早食,也服了药,现在烧该退了吧。”昭关切的抚摸她的额头,她并没有躲闪,只是双眸稍显低落。还好烧已经退了,司马昭这才放下心来。
清风拂面,吹乱了馨儿额前的发丝,司马昭轻轻抚其垂肩的青丝,笑问道:“你可喜欢桃花,眼下正值桃花盛开之际,改日我带你去城外桃林游玩,桥畔常有文人墨客在桃花扇上题诗作赋,倒也雅致,你可愿意与我同去?”
“不必,家父突然辞世,我这做子女的也不能到坟前祭拜,心下难安,明日我想去寺庙为家父上一炷香。”馨儿面沉如水,低声回道。
司马昭一时动了情,却忘了孔明亡故之事,自悔失言,遂上前握住她的手,自责道:“理应如此,我陪你同去便是。”
馨儿仰起脸,笑得很复杂,“我想父亲并不愿见到你,还是让浩鹰陪我去罢。”说着转面走开,司马昭尴尬的笑了笑,再想劝慰几句,却见馨儿早已回屋,只得望着漫天飞舞的桃花,独自叹息。
过风风雨雨,尚留得,一丛花。便欲舞还停,如颦又笑,断人肠。歌尽桃花扇,含泪光,却为谁?
晌午过后,馨儿便乘马离开司马府,浩鹰跟在她身后,还有一队侍从。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馨儿他们来到兴福寺,因寺庙是清修之地,故而那队侍从只是在寺外等候。
浩鹰随馨儿走进寺中,在佛堂前,馨儿三番叩首,又含泪上了一炷香。浩鹰安静的立在一旁,沉默不言。须臾,馨儿佯作口渴,让寺中人沏了壶茶,在东厢房小坐片刻。但见馨儿倒了碗茶水,递与浩鹰,淡然一笑,浩鹰也不好推辞,径自饮下。
忽觉头昏目眩,四肢无力,不禁歪倒在地,手中飞景剑也咣当撂地。馨儿这时蹲下身子,低声道:“浩鹰,对不住了,我必须离开。”浩鹰艰难的抬起头,却望见馨儿泪光闪闪,似嗔非嗔,一抹哀愁浮上微红的脸颊。浩鹰欲伸手劝阻,奈身子浑然动弹不得,顷刻间昏睡过去。
馨儿迅速换上僧人的衣服,牵着马从后门离开。不料眼前有个分岔口,馨儿胡乱鞭打着马儿,那马儿直朝西边奔去。不知骑马跑了多久,突然马蹄停下来了。馨儿惊诧得发现,不知不觉已到了悬崖边。
馨儿翻身下马,一步一步挨近悬崖边,却见峭壁突兀森郁,刀削斧砍般的崖头,显得骇人的清净与阴冷,馨儿俯身望去,万丈深渊,浑然不见底。
不知是喜是悲,馨儿猛然跪在崖边,山风拂过,杜鹃花瓣随风飘洒,氤氲雾霭中,如薄纱般包裹着嶙峋的山崖,却给馨儿蒙上了永不逝去的阴影。
他的身影又浮现在馨儿脑海,明明那么恨他,在此刻却又忍不住去想他,他的好,绝非一朝一夕可以道得尽,讲得完。只可惜与他有缘无分,不能因为自私的爱,就可以把父亲亡故的事实抹去,更不可能与他心安理得的共度一生,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数?馨儿不禁自问。
此恨何时已,血啼鹃,寒更雨歇,葬花天气,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久应醒矣,料也觉,人间无味,不及烟花随波流,任西风,吹尽洛阳柳,清风泪,纸灰起。
馨儿缓缓站起,回首一望,凄然一笑,刹那间纵身跳下,徐徐清风吹过,馨儿贴身的绢帕在空中飞旋,好似那日府里缤纷的彩蝶翩翩起舞,显得那般欢愉,没有留下丝毫的哀愁。
少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渐渐传来,浩鹰慌乱的滚下马来,一眼便望见馨儿所骑得马儿,又向四下里张望,才知这已是山崖边。
浩鹰努力让自己清醒,一步一停的走过来,那块绢帕已然飘落在地。浩鹰慢慢捡起,向山下俯视,狭而长的峭壁,令人为之生惧。浩鹰摇头自语道:“不会的,馨儿不会的,她一定躲到别的地方去了,我一定可以找到她的。”他的眼睛里闪着泪花,他不相信,绝不相信。须臾,他奋力上马,匆匆离去。
晚霞似锦,异常绚丽。有一位眉目清秀的姑娘,约摸十七八岁,一袭淡蓝粗布衣裙,头间斜插一朵风信子,甚是灵巧,但见她背着小竹篓,穿梭在崖底深处,四下里寻觅着什么。
身后还跟着一位年纪相仿的姑娘,只见她满脸倦色,垂头瞅着沾湿的花底布鞋,不时埋怨道:“小姐,还没找到吗,青梅的新布鞋都弄脏了,这可是今早刚换上的,为了什么辛夷草,咱们可走了一天了,眼看着快要天黑了,咱们也该回客栈了罢。”
原来是主仆二人,听这口音又不像是洛阳本地人。那清秀小姐微嗔道:“我早就说过,叫你别跟来,可你偏不听。”那小姐一面说着,一面仰面找寻,猛然间她惊道:“哎,找到了!”
她欣喜的提裙跨过一水沟,奋力一跃,在一丈多高的峭壁缝隙中斜长着一株辛夷草,那小姐小心摘下,又纵身跳下来,拍拍手,仰头朝青梅挥手时,却发现不远处的半山腰上悬挂着一人,小姐不禁捂嘴,惊诧之余,提裙快步来到那山下。
这时青梅也惊叫起来,退后几步,小声嘀咕道:“小姐,他好像是寺庙里的人,还穿着僧袍呢,恐怕是寻死来得。”小姐登时卸下竹篓,卷起衣袖,麻利的攀上峭壁,青梅慌忙劝道:“小姐,别去,平白无故的救他作甚?况且是死是活,与咱们什么相干,不过是个僧人——”
“住嘴,青梅,你再改不了这个脾气,他日就送你回府,我可不敢再要你了。”小姐涨红了脸,吃力的背起那人,小心爬下山。青梅撇过脸去,不满的背对小姐坐在石头上。
小姐将那人轻轻放在地上,转面吩咐道:“青梅,还不快去取清水来,这人还有救,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快去呀!”
青梅只得闷声舀来一瓢水,走近来一看,却见那人满脸鲜血,僧袍也被树枝刮烂了,着实狼狈。须臾,小姐将那人额头伤口好生包扎起来,又塞入一丸止血丹药,这才长舒一口气,叹道:“还好咱们赶得及时,她多半是从山崖摔落时碰撞到峭壁一角,幸而被那棵老树枝干挂住,不然可再难活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