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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苏羽视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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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过那天宴请他时,周围侍酒奉茶的几个仙娥,她们说晟君对于茶水没有什么反应,喝一壶桃花酿的时候倒多看了几眼。
都说晟君一向冷面,不惯与他人来往。偏偏他虽不在天庭,地位却极为尊崇,很多神仙和灵兽都想巴结他。他也不知是否本性冷淡,一概连目光都欠奉。
所以他能多看桃花酿两眼,实在是不得了的表示了。
晟青自打化形以来就是这么一副脾气,从没与谁有过牵扯,唯一的朋友蛮九还是个早定了劫数,陷进去拔不出来的,命格君思前想后,也就挑中了个我。
想来也跟那天瑶池边的一面有关,他以为晟青对我也是对于桃花酿的那种,了不得的喜欢罢。
这样绝望的事,我也是很多年后才辗转听到。
不过我倒是知道了他的确爱佳酿,蛮九一族是出了名的擅长酿酒,也怪不得晟青会与他往来。
我时常约晟青出来喝酒,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他才一定答应。
我还看到每次他从那凡人的身旁离开,都设下了厚厚的一层迷障,那周围的小妖怪道行不够,都给困在了自己窝里出不来,凡人倒是安全的很。
一次我寻得了浸在玉膏里几千年的桃花瓣,泡成了酒,两个人喝得醉意醺然,我于是装作不经意跟他讲,醉了不如宿在这里,反正我的竹屋很大。
晟青执着酒杯笑,说他万分不敢。
我自欺欺人了这许久,终于被逼到无法把头缩在翅膀底下,要直视现实。
自从晟青与那凡人遇见,我不知道是因为天劫,还是因为什么我不敢思虑的原由,晟青渐渐变了。
从前晟青是何等的高高在上,想要得他一眼都那样艰难。
可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一直都不敢去想,因为我不敢。
虽看不清那凡人,可我也知道晟青在与那一团光晕做什么。晟青会害怕凡人等他,所以早早的就要回去,连他最爱的桃花酿都留不住。晟青还会在山洪泛滥的时候化出原型,依然是初见那面令我心动不已的优雅强大,将那凡人顶在头上,小心翼翼的去泡凡人平常无法接近的涌玉泉。
他分明就是想要那凡人多活一些,可惜他不知道天劫将到。
对,我也是这样来告诉我自己。
不需担心,因为不过几年天劫将至。而短短几年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弹指一瞬。
所以即便晟青现在如何眷顾那个凡人,将来天劫一到,他登天庭,我也可以重归西王母座下。倒是过往的情劫便是现世的缘分,我还有什么可以忧心。
可是当我看到他的脸上轻轻展现的一抹笑意,我以往自己一日一日渐渐筑起的一面墙突然变成了虚无。
我开始不知道,我算尽了天命,可算不算得准晟青的心?
他会不会是当真喜欢上了那个凡人?
尽管他对我说过,他不过是顺应天命。可我不敢保证他对我所言句句真心,就如我,我说与他是友,其实却包藏着那样的心思。
而后来我才知道我的确该相信我自己,因为除了我自己,我已变得无人可信。
什么朋友,什么多年相伴……不过是你骗骗我,我骗骗你的礼尚往来罢了。
其实想起那一天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快意。
晟青怎么会知道天劫究竟是哪一天?可我早就已经能感知,那凡人已经被钉在了命理簿上,逃不掉了。
我约晟青出来,说得了人间好物,他果然如约来了。
我不想让他看出自己不安,于是笑说你就这样出来,不怕天劫么。
晟青说左右不过这几天了,大不了他自己躲得远远地,不带累旁人就是。
我想我那时的笑容一定已经僵了,后面的破绽也越来越多,才没拖够时间,让晟青赶了回去,终于全盘大错。
晟青果然是不知道那所谓的情劫,是要应在谁的身上……他还以为必定会一道雷劈了自己,所以看我约他,也就出来了。
什么不带累旁人?他不过是想要别伤了那个凡人。
可惜任他如何聪明,也想不到天劫要的是那凡人的命。
现在想起来,也许他从未相信过我,不然怎么我只是失手打了个酒盏,他便神色大变察觉了?
其实当真不能怨我。
我实在也被吓坏了,西王母为了晟青,竟然出动得这样大阵仗。
我原以为,不过是寻常一道天雷,将人劈成飞灰也就是了。可哪里是我想到的那样简单,以王母手段,既要晟青归入麾下,又要断绝他后路,自然会做到最狠。
红莲业火。
一旦燃起便会烧尽一切的红莲业火。若当真应在了我身上,我恐怕一丝转寰的机会也没有了。
我怎能不心惊胆寒?便失手跌落了酒盏。
想来还是我太年少,想要瞒他,也只是自欺欺人。
于是我索性装作一无所知问他,附近难道也有人历劫?好大一场业火。
晟青一倏尔便不见了。
漫天大火,红得让人满眼都是恐惧绝望。
我从未看到晟青这个样子。
我只迟来了不过一时半刻,便看到我所心仪了几百年的蛇君,在业火中被逼着现了原身,挣扎着冲进火里。
“晟君,业火一旦燃起不烧尽所有便不会熄灭。晟君你速速回来!”我在火外盘旋,也被逼着现了原身,羽翼挥动,火焰却不受丝毫影响,燃得狂烈肆野,河流干枯,原野尽成焦炭。
晟青似乎听到我唤他,只回头看了我一眼,眸子血红狂烈更甚似业火。
他当真冲了进去,慢慢的绕着什么,缩成了一团。
到底是西王母怜他血脉,知晓晟青冲进火里也已经过了那么一刻时分,火灭尽了,我才看清楚,晟青原来就盘在那凡人原来的茅草屋上。
我记得晟青当年悠闲的沉在水中,浑身鳞片亮如东珠的样子,当真万分好看。
可是在我心里万分好看,高高在上不曾失态的晟君,现在却灰扑扑的团在一片灰烬里,身上原本光辉无限的鳞片也被烧焦了大半,黯淡的好似焦木一般。
我真的很想流泪,可是眼睛已被刚才的业火灼得干涸,再没有一滴泪水。
我只是傻呆呆的落在一边,一片焦黑中,我新生的八十一根尾羽分外光华夺目,正中的三根尾羽长成了金色,我知道那是三青鸟里几代才会偶尔出现的颜色。
可是有什么用?
我已有预感,我这样痴痴望着的晟君,他可能永远不会这样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