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伯爵与强盗》鸦姿

4、唇枪舌剑

　　勒诺走进首领房间的时候，罗杰手里的飞刀正第五次命中靶心。
　　威廉船长出去的时候顺便关上了门。
　　大盗罗杰的这一处藏身地是个幽暗的洞穴，也许这个房间靠近洞口，勒诺听到了隐隐约约的潮水声，由此断定他们是在一个海岛上，对于一个几乎穷途末路的强盗团体来说，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很抱歉，伯爵先生。”罗杰转身面对他。这个不超过二十六岁的青年，柔顺的黑色短发，他生了一张温和秀气的脸，比起强盗，更像是个学者，连那双浅绿色眼睛也并不显得犀利。
　　勒诺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所以用传统的贵族方式做了回应，半仰起头，然后把脊背弯了一个非常小的角度。效果就是看起来非常非常的盛气凌人。
　　罗杰笑了：“请坐，伯爵先生，您受了伤。”
　　勒诺确实是一路一瘸一拐走过来的，中途船长想帮忙，被他拒绝了，这次也同样拒绝了强盗首领的建议。
　　“好吧，随你的变。”罗杰自己坐了下来，他绑架过无数的贵族，但是有时候仍然忍不住想要羞辱他们，他一个朋友说这是因为出身平民的自卑感作祟，不过他自己不承认。
　　“我见你一面，是想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罗杰慢慢地说，“你有什么可以让自己活命的理由，请立刻让我知道，因为我自己已经找不到任何你可以活下来的借口了。”
　　那个强盗头子说话语气很温和，如果勒诺不是清清楚楚地领会了他的意思，会误认为他是在和一个朋友讲话。他明白主教大人之前那番话不是危言耸听了。
　　“赎金你不肯接受吗？我的家族虽然远在巴黎，但是必定能够满足阁下的要求的。”尽管希望渺茫，勒诺还是不得不说。
　　对方的反应是摇头：“没有钱可以买到四条……不……五条，人命。”
　　勒诺听出了那个停顿里面的哀伤：“德里莎小姐的悲剧，我很抱歉。”
　　“不必道歉，”罗杰摆手，“她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是我和德里安之间的事情……”
　　“强盗先生——”
　　“你可以叫我罗杰。”
　　勒诺不置可否，继续说：“对于您刚才说的我并不同意，钱是可以买到人命的，如果买不到的话，您之前做的那些交易算是什么呢？”
　　绑架一个贵族，让他的家族付出赎金，超过期限，就给他的家人把尸体送回去。这确实是在用钱买人命，罗杰无法否认，但是和这次的情况不同。
　　“这一次和以前的交易并没有什么不同，如果您说您部下的性命和其他人的不同，那恕我无话可说，因为我不想浪费时间和完全没有原则的人讨论。”
　　“如果我说必须要有人为德里莎陪葬呢？”罗杰的浅绿色眼睛注视着伯爵的蓝眼睛，他见过另外一位蓝眼睛的贵族，那个人就用那双蓝眼睛把他的朋友勾引走了。
　　勒诺停顿了一下，说：“听说您喜欢历史，那么您必定知道安东尼是为什么输给屋大维的了。”
　　罗杰的呼吸深重了几分，他在压抑着自己的怒气，他怎么敢把德里莎比作埃及艳后！
　　那个人还唯恐自己被处死的筹码不够，继续说：“或者您是位情种，那么找别人陪葬有什么用处呢？如果您愿意，我倒是可以给您找出几个情人殉葬的例子来的，或许你听说过罗密欧和朱丽叶的故事……”
　　罗杰一拳把勒诺打翻在地。
　　勒诺用膝盖去撞击罗杰的小腹，但被对方一把握住了受伤的脚踝。钻心的痛苦让勒诺忍不住呻吟出声，完全被压倒在地板上。
　　“你是想让我现在就杀了你吗？”罗杰掐着他的喉咙，那人的半边脸被打得肿了起来，嘴唇也被碰破了皮，这让那张严肃的脸看起来也不那么讨厌了。
　　“我不想死。”勒诺艰难地说，“我在试图和你讲道理，如果你已经丧失了正常交流的理智，那么现在杀死我吧。”
　　罗杰沉默了一会儿，松开了手，他想了想忽然笑起来：“伯爵先生，想必您有一位风流的夫人吧，是不是她令您很烦恼？”
　　勒诺阴沉地看着他。
　　“你提到德里莎那种嘲讽的态度，还有对爱情的不屑一顾，哦，我终于明白了。您是在嫉妒吗？嫉妒我与她之间真心相爱，而您的爱人却在向别人投怀送抱？”
　　“至少我的妻子还活在世上。”
　　“活在别人床上，还不如死了的好。”
　　两个人从正常争论升级到了相互揭伤疤，最后以另一场打斗结束。
　　主教大人在打了一个盹儿以后看到自己的室友被抬回来，同时被命令给家人写信，准备赎金。
　　威廉船长闯进了首领房间：“为什么要同意赎人？罗杰，德里安肯定会准备好陷阱等你自投罗网。”
　　罗杰把最后一把飞刀扔上了靶子：“你的意思是我该害怕他吗？”他转过头，脸上带着刚刚打斗中留下的淤青。
　　“很高兴你重新振作起来，”威廉交叉着胳膊，“但我还是不赞同与德里安正面冲突，我们的原则是赚钱，顺便戏弄那些蠢猪一样的贵族找找乐子，但是德里安不同，他对于我们来说太强大了。”
　　“那样我将再没有立场回到意大利，罗杰•范巴从来不惧怕任何人。”
　　“辛巴德呢？”威廉意味深长地说。
　　罗杰笑了笑：“我尊敬他，并不是惧怕他。”
　　船长走到强盗身边，他比罗杰要高两英寸，看起来比他更像个大盗，实际上威廉算是个安分的生意人，只是偶尔在海上免费捞点油水。
　　“你可以不回意大利，海上可比意大利要广阔得多。”威廉一直不离嘴的烟斗带着灼热的气息贴近罗杰的脸。
　　罗杰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另一个亮闪闪的飞刀：“船长先生，你最近似乎有点不大正常，墨西拿海峡的暴风把你的脑子吹坏了？”
　　光头船长呵呵笑着退开一步：“我只是碰到了一个我们共同的朋友，他告诉我每个人都拥有爱人的权利，而我正好又碰到了一个绝妙的好时机。”
　　“我出去走走。”
　　房门拉开又被相当不礼貌地关上了。威廉若有所思地看着墙上的飞刀，含着烟斗无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