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待》未小未

7、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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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曹约了我跟韩东去他的新家吃晚饭。我到的时候，韩东正坐在客厅看报纸，阿曹跟他太太在厨房忙碌着。
　　我知道韩东向来不是个擅长找话题的人，寒暄了几句以后，我们很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等开饭。为了让气氛不至于太尴尬，我从阿曹家电视柜下翻出了一些碟，选了一张匿名的钢琴专辑，大概不是出自大家之手，但往往这样的音乐会带给人意外的感受。
　　看来阿曹很注重生活品质啊，我笑着回头对他说。
　　然后，坐回沙发，坐在他身边，静静地听。
　　我很喜欢这首曲子散发的怀旧的感觉，好像能从中抓住一些有关光阴的秘密，韩东似乎也很沉醉，问我这首曲子叫什么，我告诉他，叫往事。
　　然后，我们又很默契的沉默。
　　但借着音乐的中介作用，我们丝毫没有再觉得尴尬，也借着这音乐所营造的让人恍惚的的气氛，我做了一件连我自己都吓一跳的事。我转过头看着韩东，问很久以前的他有没有对我心动过？我不知道那一刻的我，怎么会有那样的勇气，或许是因为旋律太过煽情，又或许是场景令人沉溺，总之，我又像是身处梦境。
　　我们对视了很久很久，我们认识这么久，却是第一次这么久这么静的看着对方的眼睛，这个世界似乎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你们俩说什么呢？赶紧来吃饭吧，看今天曹太太给你们准备了什么！”
　　阿曹打断了我们的对话，我最终没有听到他的亲口回答，但有那么一瞬间，我好想从他的眼里看到了答案，他或许是喜欢过我的，只是像我喜欢他一样被掩藏的很好。但我始终没能验证自己的直觉是否准确。如果八年前我们能这样勇敢的看着对方，是否会不一样呢？
　　我来不及猜想，思绪已经被阿曹打断。
　　阿曹看女人的眼光真的不错，曹太太不仅看上去温柔随和，并且有一手好厨艺。
　　她很热情的给我夹菜，也客气的招待韩东不要拘谨。
　　“阿曹，你太太手艺真不错，你小子有福气啊。”韩东用学生时代亲密的语气向阿曹调侃道。
　　“哪里，你过奖了，我想韩太太也一定是高手。”
　　阿曹妻子这么说的时候，我拿着汤勺的手停在了半空，勺子掉在桌上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为了不让我的震惊和仓皇失措赤裸裸的暴露在众人眼下，我不得不强颜欢笑地解释道“手打滑而已”。
　　我很顺利的骗过了阿曹和他妻子的眼睛，但我知道，我逃不过韩东的眼，接下来的对白，虽然是对着阿曹说的话，但我总觉得，其实不过是说给我听。
　　他一年前结的婚，对方是一名小学教师，见过他妻子的人都说，是个温和顾家的贤妻。
　　他结婚了。
　　他竟然结婚了。
　　我的脑海上空一直盘旋着这句话。为什么八年后再遇到他，我从没想过他是否已经结婚有一个美满的家庭？这才是他该选择的正常的生活，而半梦半醒的人是我，我一直深陷在八年前的那场没有结果的暗恋里，八年前的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也会结婚，会拥有他的家庭，因而在我对于他的所有想象里，都没有哪一部分提示我有一天他也会结婚生子，像多数人那样生活，老去。我从没有告诉他我多喜欢他，也从没问过他是否同样喜欢我，我们没有约定要等对方，等多久，所以我没有任何责备他怨恨他的理由，因为一直以来等在原地的只有我自己而已，是我做了一场长达八年的梦，可是那一刻，我却控制不住的懊恼，沮丧，甚至隐隐地责怪他的“薄情”。
　　与此同时，我意识到饭前我对他说的话是多么愚蠢。
　　我不停地灌酒，后来全桌的人就我一个人一杯接着一杯的喝，边喝边嘀咕着：“很好，你们都结婚了，这样很好••••••”
　　阿曹也看出我的反常，但他多半觉得是我羡慕老同学们都结了婚，自己却依旧单身一个，他于是不停地安慰我说，“你别急，你这么优秀一女孩儿，一定能找到特优秀的男人的。”
　　我不知道后来我们又说了些什么，等略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坐在韩东车的副驾驶座，车里放着张惠妹的《勇敢》，我隐隐约约听到有一句歌词是：是我勇敢太久，决定为你一个人而活。我突然觉得自己就像这歌所唱的那样，独自勇敢了太久，等了他太久，因为他，这么多年来，就再也看不到别人，可他是否知道呢？他显然不明白，所以他结婚了。
　　一路上我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打开车窗，这个城市的晚风扑面而来，我半醉半醒。
　　车在我家门前停下，我拒绝他继续送我上楼。
　　我往回走了几步终于还是折回来，借着酒意对他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纵然知道了答案又能如何，若他说有，不过徒增遗憾，但我知道，如果他说没有，我便可从此死心，彻底结束这场梦。
　　“我已经结婚了。”他说。
　　“我知道，刚刚知道，可我就想知道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就算是曾经，就算一刹那••••••”我并不是个不依不饶的人，但在韩东面前，我向来不像我。
　　他温柔地看着我说：“有，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直到现在你依旧是我心里一个特殊的存在。可是，修纯，我结婚了。”
　　我的泪不停的涌出眼眶，因为那一刻，我知道我们错失的不仅仅是那八年，而是彼此。
　　我向前一步紧紧地抱住他，我第一次那样真实的拥抱他，也许也是最后一次。
　　“什么都不要说，听我说完，”我觉得眼泪克制不住的往下掉，映湿了他的衬衫，“如果八年前的那个毕业典礼，你出现了，我就会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可是，你没有。不知道这些年你是否也偶尔想起我，八年了，不管我遇到多少人，走得多远，离开了多久，我依旧从未停止想你，也拒绝任何一个人取代你重新牵动我的心脏，我告诉自己，如果可以再见你，一定要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我一直在等你。”
　　我深深的把头埋在他的胸口，他也用手臂环住我：“可是那个时候的我们都选择了沉默。”
　　是啊，如果八年前的我们没有将彼此的感情藏得那么隐秘，如果八年前的我们在毕业礼堂再遇见，这一切是否会不一样呢？这或许永远都只能是一个谜，也许当我们都老到古稀之年，依旧会揣测着，遗憾着的谜。
　　那个晚上我们安静的拥抱了很久，然后我放开手，说你走吧。
　　那样的场景不是恋人间的彼此取暖，也不像朋友间的安慰，而是对逝去时光的缅怀，对错失了的爱情的纪念，或许，是与八年前的我们告别。
　　我不知道当我终于得到这个迟到了八年的答案竟是这样无奈和遗憾，命运捉弄人的把戏，此刻的我深深的领教了。这是多讽刺的事啊，当你终于知道原来你一直爱着等着的人也同样爱着你的时候，你又顺便得知，他已经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