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故事》从关越

3、魔法师与异教徒

　　当然，时间长了，恐怖魔法师亚瑟家里多了一个人的事情便很快传开了。周围的人们都用异样且恐惧的眼神望着上街的亚瑟，他们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亚瑟觉得不舒服。每次他抱着自己的商品到市集上去贩卖的时候，旁边的老乔治像是发现了什么世界末的秘密一样大声呵斥道：“嗨，听说我们的小贵族魔法师开始结交异教徒魔法师了？他没有把你吃了吧？哈哈哈哈哈~”每次他这么大叫的时候，那坨棕红色的胡子都会盖住他的嘴巴，好像是一团火球在讲话一样。听到这些话的人也都回过头来看看这个金发的小子，他们睁着可怕的骨瘦如柴的大眼睛，把亚瑟当成了从未见过的怪物。亚瑟不会去理睬那个红胡子，他急匆匆地从他身边走过，连眼睛都不会白他一下。没人知道在这种地方跟一个尖酸刻薄的屠夫闹起来会有什么后果，而且对手还是一个被唾弃的魔法师。亚瑟只想快点卖掉今天的商品然后快点回家去见王耀，或许今天还会有多下来的收入再给王耀买点什么。上次他把亚瑟给他买的小十字架放在了自己的床头，或许这次可以将那个透明的玻璃球买给他。亚瑟不去在意街上人们怪异的目光，他快步向市集走去。
　　但谁又保证了市集不是一个聒噪的地方呢？亚瑟将准备好的布扑在原先的石桌上，一股脑将自己制作的药品摆在上面。他将它们细细按类别区分，等待着顾客上门，披着的绿色头蓬遮住了他粗粗的眉毛，以及他差不多整张脸。买药的人络绎不绝，因为亚瑟的药品质量一向很好。在凯特林的市民区里，亚瑟还是小有名气的，但是谁也不敢为此帮助一个魔法师。当然，偶尔会碰到几个闹事的顾客，亚瑟也都会忍气吞声地将事情应付过去，总的来说，一般的时候还算是顺利的。
　　“亚瑟.科克兰！”
　　在凯特林，谁会直呼他的全名？亚瑟抬头望去，眼前是一个贵族打扮的长脸青年，他尖突的鼻子跟他的声音一样让人厌恶。亚瑟记得这个声音，更记得他那个难看的大鼻子。
　　“詹姆斯，帕逊”亚瑟揭开斗篷的帽子站起来，眼神轻蔑地看着对面的这个恶物。
　　“我以为你早死了，亲爱的科克兰少爷。哈哈哈哈哈！”声音大得周围的人都投来厌恶的目光。
　　亚瑟不说什么，这个小丑是他曾经住过的地方的不速常客，只因为他的父亲老帕逊是父亲的手下，他才经常得以往科克兰家的城堡跑。可是，魔法毁了他们家族的荣耀，即使现在亚瑟被赶出门，也无法弥补那些逝去的光辉。
　　所以，现在出现在这里的詹姆斯.帕逊就是一个落井下石的小人。
　　“感谢你的惦记，不过请别妨碍我做生意。”亚瑟重新拉了拉那块‘桌布’，看也没再看小帕逊一眼。
　　不过，来找茬的人怎么会如此轻易就离开，更何况他还没有看见他最想看见的亚瑟的哭丧的脸。那块放着药品的布被他一把拉下，玻璃瓶装的药水一下便摔碎在了地上。
　　“啊哈哈哈哈哈~”
　　亚瑟拧着粗眉毛，他蹲下身去收拾残局。突然，一只脚踩在他的手上。
　　“喂喂喂喂喂，一个低贱的魔法师怎么可以对贵族大人这么说话？什么叫不要妨碍你做生意？我在帮顾客抗议啊，那么差的药品干脆全摔掉算了，哈哈哈哈哈！”他踩着亚瑟手的脚狠狠地加大了力道。亚瑟的表情痛苦不堪，他想叫出声来，但却坚持着，旁边的人来来往往，不曾停留。
　　“詹姆斯，你够了没！”声音低沉，亚瑟在忍受的巨痛。
　　“科克兰，你不是少爷吗，以前的霸气呢，以前的所谓‘绅士’呢？”詹姆斯蹲下来看着亚瑟，“你成了我们贵族中的笑话，小魔法师！”
　　亚瑟咬着牙，他讨厌这句话。
　　魔法是什么？凭什么会魔法的人要受到这样的对待，就因为他们能做到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情？是的！所以这帮懦弱的人才害怕！圣殿骑士算什么，贵族又算什么？
　　叫詹姆斯的猥琐少年并不打算放过他，他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到这里来。
　　“我听说了，你还收养了一只信奉异教的猫咪？”
　　异教，听到这个词，亚瑟有所震动，他立刻想到了王耀。看来流言传播得比他想象的快。
　　“你是疯了吗，原来你家的猫咪那么聪明，还信奉异教的！”亚瑟苦中调侃着，他使劲将手抽离某人的脚底，但结果枉然。
　　“别对我那么说话！”詹姆斯狠狠地又踩了一脚，他站起来，对着周围喊道：“我说，这里有一个接收异教徒的魔法师，这是多么可怕啊！难道就没人来做点什么？”这样说着，他开始大声叫卫兵。
　　亚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生气，他不再顾虑之后会怎样。当异教徒这三个字每被提到一次的时候，他就有股愤怒的火焰往喉咙里窜。那关系到王耀，虽然没人知道它们的联系，但亚瑟知道就够了。
　　周围的人慢慢聚集了过来，他们望着亚瑟的手被詹姆斯踩在脚下。听说卫兵也正在赶来。人们都盯着跪倒在地上的亚瑟，他们的眼里充满的是嫌弃，谁都不会奇怪地看着詹姆斯，所有怪异的眼光都是‘献’给商亚瑟的。喧闹声一圈接着一圈的散开，人们的声调开始提高，有人在建议将亚瑟关入监狱，因为他触犯了一位贵族，而且还窝藏了异教徒。
　　“詹姆斯，你别在那里危言耸听，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怎么了，你家来了个黑眼睛黑头发的异教徒这里的人都知道了！”詹姆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顶这个大鼻子狂妄地笑着，要知道，这里没人会听亚瑟说话。詹姆斯再次望了望远处，他招呼着已经来到附近的卫兵过来他身边。亚瑟的手痛着，他的心更慌着。原来的他只知道詹姆斯是多么的会献殷勤，现在看来这家伙就是个小人。卫兵在靠近，他们包围住亚瑟，用剑指着他。一旁的人们都在窃窃私语，有的人连连点头说好。
　　亚瑟被拉了起来，一个强壮的士兵压着他。他们向詹姆斯咨询着所发生的事情，他们还对亚瑟要求到他家里去搜查。
　　这是亚瑟万万不会答应的。
　　“你们为什么可以随便乱听别人的谣言？混蛋！”他挣扎着，宁愿跪在地上也不愿被这帮人推着回家。耀还在家里呢！如果被发现了，王耀就会被带走，在这个国家，他一个人如何应付的了这帮禽兽？他没有人，肯定会被认定为异教徒，受到惨无人道的折磨！
　　亚瑟的肚子被狠狠踢着，脸被狠狠打着，可他就是不起来，他不能带路，他不会让他们去王耀那里。
　　“你以为你不起来我们就没办法去你家里？”一个卫兵威胁道，他重重向亚瑟的脸部踢去。
　　“住手！”响亮并且极具穿透力的声音突然如一只箭一般穿插过来。几米开外，回过头来的人们看见了一位披着黑色长发的年轻人。他怒气冲天，但优雅无比。
　　鲜红色的异国服装外罩着一件长长的蓝色外套，那是亚瑟平时采药穿的。他走到人群旁边，一壁挡开围观的人群来到亚瑟身边。站在一边的詹姆斯的脸上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对此充满了诧异。
　　亚瑟艰难地抬头看他，那是他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王耀。
　　“为...什么！快走！”他用尽力气凑到王耀的耳朵边，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自己出现，他是自找死路吗？！
　　“亚瑟！”王耀撑着亚瑟，他的脸上到处都是血。其实在亚瑟出家门的时候，王耀就已在跟着他，最近的情况让他总是担心亚瑟会出事情。他也知道，不到万不得已，他是断然不能出现。
　　可现在亚瑟就要被抓走了，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王耀看得出来，那个叫詹姆斯的人绝对不会简简单单就放他出来。
　　站在一边的詹姆斯这才开口说话，他觉得，住在亚瑟家里的那个异教徒应该就是眼前这个黑发的臭小子。
　　“你是那个异教徒？你是那个异教徒？”他瞪大着眼睛看着王耀。是的，如果不是异教徒，还有谁会有如此俊美的脸部轮廓，如此魔鬼般白皙柔嫩的皮肤？对，他可能不仅是异教徒，还是一个异教的魔鬼！
　　“卫兵，快点抓住他，他就是那个异教徒！”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恐惧，人们纷纷逃离王耀身边，他们围在外围没有散去，大声并且有节奏地喊着：“把他烧死!把他烧死！”
　　王耀一把甩开卫兵的手，他迅速站起来袭向最近的卫兵，他紧紧抓住对方的脖子，将他打了出去。接着他将手对准了第二个人。
　　“我不想伤害你们，请呆在这里不要出手！”随即，他看了一眼詹姆斯，并转向周围围观的人，他们的表情狰狞，像是已经下了决心要处理掉王耀。詹姆斯的脸色也相当难看，他没有想到，这名‘异教徒’什么武器都没有却一下制服了身旁如此身强力壮的士兵。
　　亚瑟拉住王耀的衣服支撑着站起来，他要挡在王耀的前面，他不要王耀被这帮人所伤害。
　　“他不是异教徒，请各位相信我！”他使出全身的力气对现场所有人喊着，“我不知道要用什么方法才能让你们相信我，但我愿意去尝试。如果终要有一个人受惩罚，请放过他！”
　　人们拥挤地站在一起，他们不会放过一个异教徒的，如果他们认定了他是的话。还有詹姆斯，他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讨厌亚瑟，讨厌整个科克兰家，他天性喜欢落井下石。
　　站在一边的詹姆斯狂笑，“你以为这样说就有人相信你，可怜你吗？异教徒就站在这里，谁没看见！”
　　现场开始变得吵闹，脱离安静的状态，人们依然相信王耀就是异教徒。他们又开始窃窃私语，打量着王耀。他的黑眼睛黑头发，他的东方人的面孔，他的一切都与这里的人们不同，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跟我们一样信奉美丽的安达斯蒂？主无尽的光辉不会照耀到他。
　　“是的，他就是个异教徒！”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呼喊声，
　　“烧死他！烧死他！连同那个魔法师一起！”
　　喊声在市集上空此起彼伏，人们的情绪激昂。一个魔法师和一个异教徒，这是多么危险和不能容忍的情况，绝对不能让他们就这样存在下去！
　　王耀和亚瑟站在那里，他们相互扶着，握紧了拳头。似乎结果一切都已注定，谁能够在这样的场合下逃脱。一旁的詹姆斯大叫着指挥卫兵，他们上前压住王耀和亚瑟，不让他们挣扎。王耀看着亚瑟，眼里满是不忍，他已经没有力气抬头再往王耀一眼了，浮肿的脸上流着鲜红的血。
　　[不，亚瑟他不应该因为我而被处死！]
　　王耀的身体在颤抖，是亚瑟救了他，他又如何能让恩人承受此等下场？！一脚揣在后面卫兵的身上，他跃身跳开。场面一片混乱，人们惊叫着，异教徒居然又逃脱了。其他的卫兵都来冲上前按住王耀。
　　这种时候，戏剧性地总会出现拯救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方传来，人们依然在抓捕王耀。当声音停止，一位金发蓝眼的贵族坐在马上。
　　“各位！”只一声，吸引了全场。
　　他开始拉着马缰，让马挎着优雅的步伐走到市集中央。激动的群众看着他缓慢前行，贵族的风范和飘逸在他身上一览无余。他看着不远处的亚瑟和王耀，表情出现了轻微的变化。
　　“詹姆斯，帕逊，好久不见了。”他带着优美的笑容，向小帕逊致敬。
　　“额....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公爵，见到您真是荣欣之至。”说着帕逊也向其弯腰致敬。
　　“呵呵，哥哥好想你丫，怎么，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吗，让你不顾贵族的身份在街上闲逛？”他环顾四周，人们鸦雀无声。谁能想到如此高贵的波诺弗瓦家族的人会出现在这里？凯特林是这个国家的弃儿，没有粮食，没有衣服，更没有贵族。
　　“很抱歉，可能要让您扫兴了，这里只有一个异教徒和一个魔法师。”
　　“啊~~~这件事哥哥我早就知道了。”
　　“什么？”
　　“走到城门口的时候一位年轻可爱的姑娘跑过来告诉我不要进城，因为有可怕的生物，不过原来可怕的生物就是这个吗？”他望向亚瑟和王耀，王耀深邃的黑眼睛让弗朗西斯不觉一惊。
　　“啊，好美的黑珍珠，真是个美人啊~”
　　“公爵不要被他迷惑了，他是个异教徒，谁知道会不会也是异教的恶魔呢！”
　　弗朗西斯又看了一眼旁边的亚瑟，他的手扎到了原本便捏在手里的玫瑰花的刺。
　　“亚瑟.科克兰。”他依然看着亚瑟，可惜亚瑟已经听不到了，“即使是位魔法师，但他仍然有科克兰家的血统，是犯了什么错让你们把他打成这样？”
　　詹姆斯突然愣了，他没敢站出来承认是他叫的卫兵，他以为弗朗西斯会赞同他的做法。
　　“公爵大人，请您听我说！”看见弗朗西斯没有向着詹姆斯，王耀觉得应该抓住这个机会，“请恕我是一个新来者，对贵国一无所知。”
　　“嗨，别听他说的鬼话！”
　　弗朗西斯认真听着。
　　“无论大人是否相信我，我只想说，原先的我昏倒在树林里，如果不是亚瑟及时将我带回家帮我医治，我可能就死了。而对于我自己，我没有什么可多说的，我只能说，我不会也不想伤害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王耀将手放在胸前，他认真的双眸坦诚地注视着弗朗西斯。他希望他能理解，“如果我注定被认定为异教徒，那么，请不要为难亚瑟，他对此一无所知。”王耀的眼神充满了恳切，“他只是救了我一命而已！”
　　场上的人都在等待公爵的‘判决’。弗朗西斯将手中的玫瑰花放在鼻尖游走，他细细品味着王耀的话，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
　　“小亚瑟真是心地善良，他救了你却因为你遭到了这样的对待。”
　　王耀有些激动，“是的，大人！”
　　弗朗西斯转向其他人，他举着手中的玫瑰花。
　　“我亲爱的女士和先生们！我理解大家为何如此激动，这是一个如此美妙的故事，一位被人唾弃的魔法师怀着高尚的品德救了一位跟他素不相识的人。他不怕大家的误会帮这位陌生人疗伤，帮助他恢复健康，他虔诚地遵守着安达斯蒂所要求我们坚守的品格。”
　　四下鸦雀无声。
　　“而这位陌生人，并没有忘记他的恩情，在他被大家误会时勇敢地站了出来，他们两人的品格难道不应该受到伟大的安达斯蒂的祝福吗？”
　　说完，弗朗西斯公爵转向詹姆斯，“我很遗憾有人在这里故意煽动什么异教徒和魔法师的威胁，让这里善良的人们蒙蔽了双眼。”
　　詹姆斯的脸色铁青，但他不敢多说话，公爵不是他可以得罪的，波诺弗瓦家族更不是他可以得罪的。
　　“我恳求在场的善良的人们给予这对年轻人宽容和谅解，虽然他们身份卑微，但他们跟我们一样拥有着崇高的品格！”
　　这是一位贵族的请求，而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错。人们开始顾虑和思考，还带带着些许的转变。
　　随后，公爵在现场带走了詹姆斯.帕逊，他带帕逊向所有人道歉，说抱歉影响了人们的生活。人们在公爵谦恭和温柔的说辞中平静下来，他们觉得没有再关注这两个人的必要了，便纷纷四散而去。只留下王耀一个人，他扶着昏过去的亚瑟，看着弗朗西斯公爵渐渐远去。他的脑海里想着很多，这位名叫弗朗西斯公爵，说不定是特地跑过来解救亚瑟的。王耀记得他看到亚瑟的眼神，充满了多少记忆与不舍。
　　这时的王耀摊开弗朗西斯在走之前递给他的一张小纸条，上面的字迹充满了艺术感，上面只有三个字：
　　[快走吧]
　　纸片被王耀捏成了一团，他将它塞进衣袖。天色已黑，市集里已再没有拥挤的人群，王耀默默地用劲背起亚瑟，向他们的住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