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赏》Candyana

41、质疑

　　“你说这人是天无？！”
　　“找你去除葵亚之眼的是天无？！”
　　白月乾和碎雪又一次同时开口。

　　吕萧紧张地看着白月乾，急切地问着：“天无是不是来找你按照他的模样做一张人皮面具？”

　　天月愣愣地看着画像，这人是她的父亲？他就是那个来找白月乾去除葵亚之眼的人？这么说，他没死……她的父亲——神鬼域前任域主天无没有死？！

　　天风觉得自己的思绪有些混乱，他觉得总该问些什么，他需要做些确认。于是他问碎雪：“你怎么识得……我爹的样貌？”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他依然叫出了那个称呼。

　　相对于吕萧的问题，白月乾显然更关心碎雪的答案，这人真是天无？他向来不爱问江湖上的事情，但天无是谁他还是知道的，十七年前正邪两派那一场大战他也是知道的。当然，他也知道天无死了。至少，江湖上是这么传的。

　　“我在师傅那里见过前任域主夫妇的画像，这人就是前任域主天无，我绝对不会记错的。”碎雪语气肯定。

　　“这么说……天无没有死？”南宫赏努力消化着这个信息，这与他所知道的截然不同。他所知道的那场战役以正派的完美胜利告终，而胜利的标志就是天无的死亡。现在这个信息似乎颠覆了十七年前的胜利，胜利是假的？

　　没人理会，吕萧有种被忽视的感觉，变得更加焦急，又问了一遍：“白大夫，你究竟有没有帮天无做人皮面具啊？”

　　白月乾有些不耐烦地看向他，说道：“老夫是什么身份，给人做这种东西？”

　　吕萧仍不甘心，问道：“你再仔细看看，没做过这张脸的人皮面具吗？”

　　白月乾脸一沉，显然是生气了。

　　碎雪怕他一生气将吕萧赶走了，于是抢在他之前开口问吕萧：“你这画像哪里来的？”

　　吕萧有些警惕地看向她：“你师傅是谁？”

　　碎雪微微扬起下颚，“我先问的你。”

　　吕萧迟疑了一下，说道：“我自己画的。”

　　“你认识天无？”

　　“该你回答我了。”

　　碎雪看着他，语速不急不缓：“蓝镜。”

　　吕萧愣愣一下，然后突然红了眼，一把推开白月乾伸手抓住碎雪的肩膀，问道：“你是现任域主蓝镜的徒弟，那你一定知道天无的下落对不对！你告诉我，天无究竟在哪里？！”

　　碎雪被他捏疼了，面色冷了下来。运起内力，双手抓住吕萧的胳膊向往一拉，便将那一双手从自己的身上扯开。然后她抬起脚狠狠地一踢，吕萧整个人便飞到了墙边，嘭地一声重撞后落在地上。这一脚下去之后她不禁一怔，这人武功也太差了吧！“你为何要找天无？”

　　吕萧红着眼睛毫不畏惧地盯着她，“我要复仇。”

　　碎雪嗤笑，“就凭你？”

　　“就算是同归于尽，我也要找他复仇！我要让天下人认清这个装死的胆小鬼，缩头乌龟！”

　　“你为何肯定天无是装死？”南宫赏问道。虽然根据碎雪和白月乾两人的话可以推断出画像中的人在那场大战之后还活着，但这并不能证明活着的是天无，因为如果他没记错，白月乾拒绝帮此人去除葵亚之眼的原因是此人不承认自己用金针易容。

　　吕萧冷笑，“我为何肯定？我为何肯定……”冷笑转为凄凉的笑，“因为死去的不是天无，而是我的弟弟吕瑟。”

　　所有人都看向他。

　　吕萧就坐在地上，身体往后靠着墙，平静地开口：“既然你们是蓝镜的人，我多半是不能活着离开这里。”他有些自嘲地一笑，“其实我也知道，就算找到天无我也没办法为弟弟报仇，我只是不甘心……”他的眼中布满血丝，狠狠地说道：“他那种胆小鬼还有人追随，为了给他报仇跟武林正派交战，他那种人不配……这么多人为他而战，他都不敢站出来，他是个胆小鬼！”

　　接着，他为众人讲述了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吕萧是山东人，有一个双胞胎弟弟名叫吕瑟。父亲是个乡绅，后来做生意被朋友骗，赔光了家产，不久便抑郁而终。他母亲是个好强的人，做活计养育两个孩子。兄弟二人到了读书的年纪，却只能供得起一人读书。于是母亲想了个办法，让两个孩子轮流去私塾，当天读书的回来负责交另一个课业。因兄弟二人孪生，行为互相模仿竟无人发现。
　　一个女人辛苦操持家务，又要挣钱供养孩子读书，终究还是累垮了身体。吕萧十四岁那年母亲患了重病，两个兄弟便开始一个到镇上做工一个读书，依旧是每日轮换。如此坚持了一年，母亲还是辞世了。
　　那一年神鬼域刚在中原建帮，其宗旨“求神不如求己”认为神明不会对世间俗世关心，祈求上天怜悯的都是无能之人，只有依靠自己的力量才能在世间生存。这一信条立刻令吕萧产生了共鸣，于是便加入了神鬼域。吕萧因读过书，加入神鬼域后便跟着帐房做事，因此武功平平。弟弟吕瑟则继续读书。
　　后来吕萧因身形与天无相似被选做天无的替身，有时天无闭关修炼或不在帮中便由他在殿上做个样子。十七年前五月十三日，吕萧记得很清楚。天无头两天便交代了，那天他不在帮主，由吕萧做替身。可偏巧十二日那天他得了风寒，高热不退。于是兄弟两人很自然的想到了年幼时互换身份的办法，所以十三日那天吕萧卧病在床，吕瑟去神鬼域做天无的替身。就只有那一天吕瑟顶替了吕萧，就是那一天神鬼域被攻陷。

　　屋外的雨声越来越响，湿漉漉的秋寒之气透过窗棂渗进来在房间里缓缓弥散，伴着吕萧半颓半哀的声音萦绕。

　　待他说完，所有人都沉思不语。只有白月乾哈哈大笑起来，“闹了半天南宫烈焰杀了个书生！哈哈！”

　　南宫赏苦笑，若他知道自己是谁不知还会不会笑得这般夸张？不过依白月乾的性格，若知道他是谁说不定会笑得更夸张，而且是指着他的鼻子笑……

　　碎雪见白月乾笑得前仰后合，忍不住挤兑他：“你也看走眼了啊，那个来找你去除葵亚之眼的人既然是天无就说明他并没有易容。”

　　“哼！老夫不会看走眼的。”

　　碎雪暗笑他小孩儿心性，本想再挤兑他两句，却听身边的天月喃喃道：“他没有死……那为何不来找我们？”

　　这也是天风想问的，他们的生父究竟在哪里，在做什么？如果他还活着为何这么多年都没有找过他们？

　　南宫赏走过来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温暖而有力，“或许他跟所有人一样，以为你们没能在那场大战中活下来。”天月回他一个释然的笑容。

　　吕萧越来越疑惑了，“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跟天无是什么关系？”

　　他这么一问，白月乾突然想起刚才天风问碎雪的时候似乎对天无的称呼是“爹”。他惊讶的指着天风和天月，叫道：“你们是天无的子女！”

　　吕萧愣了一下，然后大笑起来，有些悲壮。“这是天亡我吕萧啊！”

　　白月乾一瞪眼，“在乾月小筑谁敢伤你？！”

　　碎雪说道：“你放心，我们不会杀你的。”她指了指南宫赏，“这里也不止有天无的子女，还有南宫烈焰的公子呢。”

　　“啊？”白月乾又是一惊，这几个人的组合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吕萧这下彻底呆了，喃喃道：“神鬼域少主和别剑山庄的少庄主在一起……”他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你们不是被对方挟持了？！”

　　天风、天月、南宫赏，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说我们被挟持了？”

　　“整个江湖都知道啊！别剑山庄说神鬼域的人抓走了他们少庄主，神鬼域的人说别剑山庄抓走了他们少主，两边都管对方要人。现在神鬼域各分舵纷纷出动向别剑山庄进发，少林、武当和火神殿也都赶了过去，怕是要有一场大战啊。”

　　四人大惊，他们并没有想到自己的不告而别会在江湖上牵起轩然大波。相对于天无的死活，更要紧的事情落在了他们面前。

　　南宫赏的第一反应是要回别剑山庄向父亲解释清楚，他并没有被挟持。但转念一想，又犹豫了。

　　“我们回去跟域主解释。”天月看向哥哥。

　　天风低头不语，即便回去也无法改变什么。

　　碎雪说的直接：“即便我们回神鬼域，南宫赏回到别剑山庄，也不能避免这场争斗。两边的对立是注定的，我们的失踪只不过是加速了事态的进程而已。”话虽如此，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也不可能坐视不理。碎雪对天风说道：“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天月看向南宫赏，四目相对，似有千言万语却不能说出半句。

　　天风看看妹妹，又看看南宫赏，说道：“其实我们不过是他们开战的借口，回去也没什么意思。”

　　碎雪没想到他否定了自己的提议，但也明白他的顾虑。她看了看天月和南宫赏，说道：“我的命是师傅给的，我一定要回去。”她扭头看向窗外，“不过要等雨停。”

　　雨停，南宫赏和天月都清楚，那是他们做出决定的最后期限。

　　雨，可不可以一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