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黑爷看戏 ...
-
“哟,黑爷您来啦!里边儿请,小的为您备了上座好茶。”戏园子门口的二虎子眼尖儿,远远瞧见黑瞎子就招呼上来了。
黑瞎子本不准备听戏来着,今儿个一路闲逛刚好经过园子,这二虎子平日里头不过打赏过两次就开始黑爷长黑爷短地叫呼,不过黑瞎子并不讨厌,人嘛,都是喜欢趋炎附势攀亲结贵的,在这个动荡不安的年头总要有点眼色的人才有口饭吃。
话又说回来,不想听戏就是不想听,黑瞎子正准备开口回绝,二虎子就一脸谄媚道:“今儿个解小花旦登场。”
“这出戏不是该二月红二爷唱么?”黑瞎子笑意吟吟道。
“黑爷有所不知,二爷他这两天身子不舒服,这几出就靠解小花旦撑场子了。”
黑瞎子的嘴角又向上翘了几分,从袖子里摸出几个银元随手一抛,银元的弧度才在空中划了一半就被二虎子牢牢接住。
“小宝!快给黑爷带路。”二虎子在门口大叫一声。
里面登时冲出一名十五六的清秀少年,与纤细的体格不同,嗓子嘹亮的很:“给黑爷带路!”就像是鸣锣开道般,整个戏场里的人都看着黑瞎子。
排场倒不小,黑瞎子在心里有些哭笑不得。
这馊主意是二虎子出的,如今这园子的生意比不得从前,现在这世道有钱就是大爷,谁出的起价谁就有排场,为的就是刺激刺激那些虚荣好排场的老板们多出些子儿。
还真有人上钩了。
“这谁呀,一身的痞子气。”
“嘘,轻点儿,瞧见他脸上的片儿黑没?就没见他摘过,人都叫他黑瞎子。”
“做什么的?”
“不清楚,反正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勾当,瞅他腰上那块玉依我看至少得值这个价。”
说着那人用手指头比了比:“买个勾栏院儿还有得找啊,查不出背景说不上名字还能挣上别人几辈子的钱,这是正经人能干的么。”
“哼,不就一突然发了横财的流氓。”
“嘘,轻点儿,轻点儿,别被他听了去。”
这些话当然一字不落地进了黑瞎子的耳,晃着扇子大摇大摆进了厢房也没计较。
品手边一壶玉露在心里打着小算盘,刚二虎子说这段日子解小花旦都会登场献唱,那不就是自己见小花旦的机会也多了,平日里去找他不知道吃了多少闭门羹,不见小花这黑瞎子的小心肝儿就像是天天被狗爪子挠啊挠的。
二月红年华已去,即使现在依旧是园子里头的当家花旦但总有一天会被弟子压过风头,与其那时候像是被赶下去一般还不如现在自己渐渐退了的好。
所谓身子不适不过是个说辞,所以黑瞎子连一句“二爷身体无大碍吧?”的寒暄都没有,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不会不明白。
名声,掌声,叫好声,这些个过了时候就会消失的玩意儿对于戏子来说就是一生。
二月红也算是疼爱这小花旦,早些扬名也是好事,毕竟这年头谁也说不准明天是不是能温饱。
“开场了,开场了。”小宝高兴地在黑瞎子耳边咋呼,顺手给茶盅里添上水。
“好好,唱得好!”黑瞎子被打断思绪,听见小宝的话立刻站起来大声鼓掌叫好。
黑瞎子的厢房在二楼,视野极好,此时楼下的戏迷都抬头望着这边厢房,一时鸦雀无声。
“黑爷,一句都没唱呢,人都没上来呢。”
“不是你说开场了嘛。”
“不,那个,开场是开场了......我......”小宝嘴笨不知怎么说。
“好了好了,没事儿,你也坐下吧。”
小宝这下更内疚了,黑爷人这么好,他居然还害他出丑。
帘子后面的解小花旦解语花透过帘子看向楼上,那人一派自在的模样着实让人恼火,谁让那泼皮进来的!
柳腰轻摆舞长袖,摆指间眉目传情,面上的墨眉胭脂红更是将戏中的角儿演的活灵活现。
黑瞎子跟着解语花口中哼出戏里的调调,一旁的小宝仔细一听,跟讲话漏风的小孩子咿咿呀呀差不多。
黑瞎子哼了一会儿戏,吃了几口玉露茶,嗑了两片瓜子儿,啃了两块梅干,看了几眼小花旦算是解了相思之苦,然后就睡着了。
本来嘛,他黑瞎子就不喜欢听戏,那些个叽哩哇啦听得惆怅。黑爷从来不喜欢做足了功课的难过,他是来看小花旦的。
一直到戏结束才被小宝摇醒,醒来就豪迈地擦擦嘴角,然后腾地站起来:“好好,唱得好!!唱得好!!”
台下那角儿一边的衣袖遮着半张脸,微抬首,轻挑眉,瞧着楼上那人。
小宝跑下去伺候解小花旦,黑瞎子跟着下去一路跟到了后台,手上那把用来装门面的扇子扇得呼哧呼哧。
“小花儿我替你换装可好?”此时黑瞎子的手已经伸到了小花旦的腰间。
解语花使了眼色,其他人都退了出去,一武生见小宝还呆头呆脑的又折回来将他拉了出去:“你就不长点脑子!一点也不会看眼色!”
“我有脑子......”
随着声音越来越远黑瞎子的手越来越放肆,解语花用力拍下:“收好你的蹄子。”
此时的解小花旦一点没有台上的万种风情,倒像是一匹桀骜不驯的野马。
就是这样才想骑上一骑,黑爷在心里做了个下流的比喻。
解语花仔细洗去脸上的艳妆,不顾黑瞎子在场褪去戏服换上常装,举手投足间是男儿的洒脱,尽管无法洒脱到忽略后面那泼皮念念有词的“好身段,好身段”。
“花儿爷接下来去哪儿呀?”
解语花从以前就注意到了,当他穿上戏服时那些个什么乱七八糟的“解小花,小花儿,花美人儿”黑瞎子都会扣在他头上称呼他,可只要他脱下戏服,黑瞎子便会尊他一声“花儿爷”。
解语花便是阅人无数竟也听不出里面几分戏谑,几分实诚。
“去解府,黑爷可跟着来?”解语花笑着问道。
“去,去。”黑瞎子屁颠屁颠跟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