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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商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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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后,路家大厅。
当事的几人都坐在座位上,不是喝茶就是沉默,谁也没有开口。路老爷端起手中的茶杯,牛嚼牡丹的一顿狂饮,头晕眼花心上绞痛。他看看谢幕衫,只觉此子清冷孤隽,尊贵高华;又看看谢朝衣,也是乌发柔肤,轻灵写意。兄弟两个都是托付女儿的上好人选,怎么老天就是不开眼,偏巧赶上那么一个男——男孩呢?
适时路夫人从内屋走了进来,没人胆敢告诉她事实真相,自然猜不到阿染就是自己女儿的命定郎君。只满意地上下观量了谢家兄弟两眼,便拉着路老爷的衣角,悄声道:“我看这位两公子都十分俊俏,哪一个配了咱家女儿都是上天赐下的恩德,却不知到底是哪位和明娟绑了小指红线?”
她声音虽小,这一番话在座的习武之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于是路明娟冷笑一声直勾勾的去看了阿染;谢幕衫垂着眼睫不想看眼前的这出闹剧只是沉默;谢朝衣咳嗽一声急急忙忙地喝茶望天。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路老爷的面色由青到白由白到黑由黑到红又由红到青,青青白白黑黑红红的交替变幻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绝望地闭了眼,一手指向阿染。
路夫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就见一个十岁左右的男童怯怯生生地站在那里,鹿眼圆脸,下颚略尖,五官天真稚气纯洁无害,假以时日,必定又是一个祸害红颜的美男子。
——却不晓得这小小孩童和自己的刁蛮女儿有什么联系。
便惑道:“小娃儿长得倒也漂亮,就是年岁小了点。我们招的是女婿,又不是义子,你指着他做什?”
路明娟扑哧一笑,灿若娇花。路夫人奇怪地看看她,又去看路老爷,等着他的反应。路老爷一脸豁出去的表情,磨牙地道:“就是他!你女儿的未来夫君!”
路夫人张大了嘴,看了一遍屋内众人各色各样的神态举止,最后承受不了打击的呻吟一声,就要往后倒去。几个丫环手忙脚乱地把她搀到太座上,又是上茶又是扇扇,折腾了老半天才缓过气来。总算没有重蹈阿染的覆辙。
只凶神恶煞地朝着路老爷吼道:“你什么意思?早叫你打消着绣球招亲的鬼主意,你偏不听!这下好了,丢了大脸,看你怎么圆场!”
路明娟也凉凉地插上一句:“阿爹,我早跟你说过要比武招亲,你就是不肯,现在可好,女婿没招上,面子倒全招没了。”
路老爷子瞪了不孝女一眼,“让你比武招亲,保证明年春暖花开时也找不上一个!”又赔了笑脸道,“夫人莫气。我们这不是招着一个吗?”
路夫人尖了嗓子道:“你还有脸说!二十岁的姑娘家嫁给一个十岁的小丈夫,整整差了一倍!走出去上大街一逛,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咱们家明娟是别人家买来的童养媳呢!”
这时谢朝衣却也掺了一脚进到人家的家庭斗争中去,唯恐天下不乱地说:“阿染是十三岁不是十岁,你们不要搞错了。”见二哥阿染与那一家三口一起转头盯着他,不由瑟缩了一下,拱着手道,“你们继续。继续。”就不说话了。
路老爷清了一下嗓子,拉回大家被谢朝衣拐走的心神,总结道:“不管这小子是十岁也好,是十三岁也罢,我家明娟的绣球砸到了他,他就是我路家的女婿!女孩子的名节有多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也说明娟都二十岁了,再拖下去,还指不定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你今天说什么也好,总之这个女儿我是嫁定了!”
决心一起,也不管其人是什么反响,就这样甩手回房去了。
路夫人也跟着叨叨唠唠地回了房,出了门还能听到她不依不饶的闹腾声,想来在路老爷改变决定之前,他的耳根子是没福气清静了。路明娟见父母都走了,便遣退了下人,和那三人面对面,敞开天窗说亮话。
不指望兄长会帮忙,自知闯了祸的谢朝衣说:“路姑娘……”
路明娟挥了挥手,爽快地笑道:“大家都是江湖儿女,有什么话都直来直往,就不要那么讲究繁文缛节了。‘路姑娘’叫得我忒不自在,你们还是叫我‘明娟’吧。”
谢朝衣如善从流地改了口道:“恭敬不如从命。那好,明娟,关于阿染的婚事,你能不能通融一下……”
路明娟一扬柳眉,她人如其名,容貌明丽娟秀,一看就是个大家闺秀的样子,这会儿却居然显得很是英烈。“怎么?嫌我年纪大,人老珠黄,配不上你的小兄弟?”说得倒有些故意的刻薄了。
阿染被她的气势逼得大气不敢透一声。谢朝衣不受干扰地摇首道:“当然不是!只是今天之事纯属意外,你想要的不是他,他想要的也不是你,两人不爱的人勉强成婚,是没有好结果的。”
路明娟有趣地瞧着他,似笑非笑地道:“我最初要的是你,只不过被你躲开了。要不你代替他,和我共结良缘?”
谢朝衣呛了一记,干张着嘴出不来声。谢暮衫瞥见他求助的侧脸,一启唇,音质冷泠,说出了来到路家以来的第一句话:“他脸薄,你不要玩他。”
却有着维护之意在。
路明娟眯着眼睛笑得像只红狐,“去招亲的是他,把我的绣球抛开的也是他。其实他不想接也没关系,可最不该的却是把绣球转嫁到别人头上,还是个小孩!我现在被他搞得笑柄传满城,不玩他玩谁?”
“朝衣不是故意的。”谢暮衫饶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再说,鼎鼎大名的炎娘子也不像是如此小鸡肚肠之人。”轻轻一顶帽子送上,僵死了后路。
——唤的却是武林同道送给那个挑了长乐坊的女子的外号。
谢朝衣虽常出门在外,却很少沾染江湖之事,听了这个外号也只是和阿染一道不解地望着那对谈的两人。
路明娟只啐了一口,抱怨道:“真俗气的外号,我喜欢穿红衣,可却不想被叫得那么苍老啊。”又因笑道,“谢公子快人快语,我也不说暗话,这婚我是决计不成的。就看你们怎么办了。”
谢朝衣一喜,忙道:“我和阿染自是求之不得。不过令尊似乎决意已定,我们说不过也说不通,只少不了飞檐走壁一回了。”
路明娟手里玩着茶盖,笑眯眯地道:“你的意见我知道了,但这可不能代表我相公的意见。”便对着阿染嫣然一笑,“你有没有兴趣留在路家娶了我这嫁不出去没人要的老姑娘?”
这一笑间光华明艳,宛如云霞笼罩红花胜火。阿染被她笑得通红了小脸,只低头不语。谢朝衣不满地道:“明娟你也不要去逗阿染了。老实说,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吧。”
路明娟又是一笑,“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你们走的时候,也要同时带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