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花》弄晚

10、10.

　　孤星出现的时候，正是大家最不设防的早餐时间。所有的人都正低头用刀叉分解盘中食物，惟有她一人穿着宽大睡袍招摇过世。更别提她口中还插着柄牙刷。
　　若在半夜，铁定可以上演《歌剧院的魅影》。
　　现在的话，效果可差多了。除了彼得把一块荷包蛋呛到气管里，尹瞳连人带椅跌到地上，晓镜的咖啡有半杯倒在了桌上，薰拿着把叉子“切”香肠。唯一没有惊人之举的丫丫正张大嘴，什么都忘记做。
　　而引起“惊恐”的罪魁祸首却没事人一样，在客厅中穿来穿去，直到完成所有梳洗工作，终于在餐桌旁站定。开口第一句话，足以令所有人撞墙——
　　“我的早餐呢？”
　　听听，失踪近一个月，第一次露面，一点也没有什么感人场面。庸俗得好像别人欠她的。
　　但更令人跌破眼镜的，是丫丫跳起来，冲到厨房拿来个盘子，所有人都乖乖把自己盘中尚未动过的那一部分拨给她。
　　唉，犯不着为了一口早饭和这个宇宙超恐怖级女人翻脸吧。
　　“我以为你人间蒸发了。”薰尽量保持不动声色，轻啜杯中咖啡。
　　被踩到痛脚的孤星横她一眼，似笑非笑。“我以为迪曼早把你吃干抹净。”结果呢？还不是千里迢迢追到纽约。
　　“噗”。被吓到的薰整口咖啡毫无预兆喷了出来，一双星眸死死瞪住她。
　　孤星微微笑。“我只是不在这里，不代表我不知道。”每天都会有人交她们的工作进展报告给她，有时也会不小心挖到她们的情事。
　　她可没什么内疚。关心同伴的“战况”是没错吧？
　　也幸好是这样，否则昨夜回来时，铁定被彼得的睡相吓到。
　　“另外，”她好整以暇地用餐巾抹抹嘴，“你有多久没上网关心国家大事了，薰？”
　　“什么？”她皱皱眉。国家大事？有空也拿来睡觉了。哪个有空关心那个？
　　唉，果然~~孤星不由叹口气。她是否该反省一下，占用太多她们的时间呢？
　　“一国之君不在的话，很容易发生政变的。”她给一点提示。
　　薰脸色微变。
　　说实话，孤星并不担心薰的人身安全。如果迪曼不能保护她，那他枉为一国之君。但是，无论如何，让当事人了解情况是应该的。因无知而犯错的话，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况且，以薰的手段，她相信，是决不会让情况更恶化下去的。那么，就让一切暴光，潜流已太多，不必多这一条。
　　“孤星，”呆了老半天的尹瞳总算插上话。“这么多天，你到那哪里去了？”
　　她似笑非笑：她这个“大哥”还真是又纯又蠢，被骗去酒吧做苦工不说，还以为她们都是好人。看来，与其看着他去败光家财，不如由她用来做比较有意义的事。
　　吃完最后半个蛋，抹抹嘴，才回答：“我去的地方不是很远。”她不是好奇宝宝，对外太空没兴趣。说来说去，不过是另一个大洲而已，还在地球上的。反正是天地之间，有人的地方。
　　又不是炼丹成仙，要找人迹罕至的地方。
　　~~说完了？尹瞳愣住。这个，叫什么回答？
　　“呃~~”
　　“闭嘴。”眯起眼睛，瞪一眼刚想开口的彼得。
　　早餐时间，又不是记者招待会，不要咯哩吧嗦，没完没了。
　　况且，人都搬进来了，现在才想起来要向她请示，未免晚了点。
　　不过，看在晓镜答应的份儿上，先放过他，以观后效。
　　一旁的丫丫开口。“期末论文~~”
　　“寄给导师了。”她还想拿奖学金哩，怎么可以缺交？虽然也不是什么大数目，但好歹是好几个月的餐金，怎么可以不要？现在财政紧缺。捞多少是多少。“待会儿我去‘那边’看看，你们不必理会。”她指的是她们的新公司，银色吉普赛。如果没猜错，有人已等了很久了。
　　有人等总好过等别人，是不？教别人等虽不是好习惯，但，感觉上自己似已高人一等。不管是什么原因，至少有人等。

　　迪曼从未想过自家的门会被人直挺挺地踹到地上。但事实上~~
　　轻轻叹口气，目光自门板移到站在门边的薰身上。天晓得，他只是动作慢了一点点，没有在听到敲门声后就冲过去开门而已。
　　这是什么了不起的大过错吗？就是有，那也只是因为没有超人那样的超光速而已。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唉，他那为主牺牲的门啊~~
　　而薰开口的第一句话，更是令他有跳海的冲动。因为她说：“你还活着？”
　　迪曼的眼光变得很哀怨，“抱歉，还没死。”
　　好吧，都是他的错。因为他不是超人。因为他还赖活着。可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现在他应该挂点？他从来都不觉得他长得很“英年早逝”相？
　　纤纤玉指突然戳到他的鼻尖。暴雷已在他身边爆发：“你那国家不是政变了吗？你不是该被追杀的吗？”
　　想想看，她大清早受到孤星的刺激后，立码上网查了那个狗屁国家的现况。结果呢？那里正在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的政变！那是“政变”！不是“变异”，也不是“突变”。那么，他这个被背叛的国君，不是既要忙着夺回政权，又要忙着免受来自本国刺客的暗杀吗？
　　为什么他会既有闲情，又有逸志地坐在桌边喝茶看报纸？
　　而敲了门又得不到回应的她因为担心他已变成干尸而一急之下踢飞他家大门。结果呢？只看到他一脸受惊的表情。
　　天！谁来救救她吧？
　　为什么这个男人一点自觉性也没有呢？好歹做个紧张的表情来应应景嘛。
　　“如果说到政变的话，”他仍是不紧不慢地道，“我比你知道得更早。”
　　“那还不快逃？”
　　虽然英国历史上有“光荣革命”，政变可以兵不刃血。但决大多数情况下，不是都要杀死，或是迫害当朝君主的吗？迪曼看她一眼，笑眯眯道：“放心吧。招人来杀我至少需要一大笔路费。”
　　看到他的笑容，不知为什么，薰突然觉得很冷。
　　不妥，大大的不妥，这么诡异的笑容。
　　在她的印象里，那个国家虽然不是很富有，但至少也可以自给自足，不必依仗大国。为什么~~
　　“难道~~难道~~你打国库的主意？”
　　他竖起食指道：“一半啦，我只是挖走一半而已。所以我家小弟现在虽然恨得咬牙切齿，但也不得不忙着收拾烂摊子，压根没闲工夫搭理我。”
　　薰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他竟然打劫自家银库？明知他那个小他两岁的弟弟会二话不说把他踹下国王的宝座。
　　“从前那个勤政爱民的国王~~”
　　“表象而已。”他笑笑地接上话头。
　　“你那个弟弟~~”
　　“也该换他体验一下了。”同是皇室成员，为什么他就该为国为民忙得像条疯狗？他那个弟弟就可以活得轻松适意？他已经年长两岁了，再这样下去，他会比较像他弟弟的父亲。
　　她当场垮下双肩，却又不得不问：“你计划很久了吧？”
　　“自你逃婚那日起。”如果他没记错，她就是因为他花费太多时间在国事上，冷落她，才一气之下，开直升飞机溜走的。
　　自那一日起。他便有了离开的念头。
　　她呆呆的，眼中尽是困惑。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在她眼中，迪曼是个永远都会文质彬彬，待每一个人都温柔的人啊。
　　似乎，他总是微笑着，不言不语，却已处理好所有国事。即使通宵达旦，也是游刃有余。是个可以完全相信的人。
　　不是吗？他读懂她眼中的困惑，随手把她揽到怀里。低沉的声音，缓缓在她耳边响起。
　　“即使身为国王，张开双臂就可以坐拥一切。但一个人真正可以拥有的又有多少？我已为国民奉上我最宝贵的七年时间，而余下的路，我想自己走。我并未伟大到要为国奉献所有，也不打算取得国民在我的葬礼上默哀的殊荣。我真正想要的只是一个我深爱的女人。”迪曼将脸埋入她的长发。
　　实在是好累。
　　身心俱疲的他，只觉得自己像一块满身窟窿的破布。
　　薰的眼中渐渐有了笑意：“你把自己搞到五痨七伤，还要我收留你？”
　　“对不起，请你收留我。”他也开始微笑。
　　她不再说什么，只是紧紧拥着他。
　　唉，想必他的国民会因他而死不瞑目吧。而她，这个很祸水的红颜，想必会经常被“问候”。尤其是她十八代素未谋面的祖宗。
　　唉，红颜之所以会薄命，就是因为遇到了这种要命的男人。
　　唉~~
　　谁让她很爱这个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