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花尽时》路漫索

26、第十一章 冬将至（1）

　　－洛阳候府·蒹葭院－
　　幔帐低垂，檀香缭绕，依然是那间精巧雅致的闺房，可是往日的欢声笑语再也听不见了，一切都显得那么死气沉沉。
　　“小姐，昨夜下了第一场初雪呢，我们园子里的梅花都开了，又香又美，我摘两枝给你看看吧。”绿绮强颜欢笑。
　　陆娉婷静静地躺在床上，绝美的容颜好象一朵枯萎的鲜花般了无生气。她对绿绮的话完全没有反应，灵魂仿佛已经脱离了躯壳，没有喜怒哀乐，更没有生存的欲望。
　　“小姐，你不要这样，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你就是大哭一场，还是骂我一顿也好。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好难受。”绿绮快哭出来了。这些天陆娉婷都是靠候府珍贵的药材和补品才勉强撑下来的，而且每次都是强灌她喝下去的。
　　“小姐还是这样，没有起色？”陆放歌走了进来,清俊的面容有几分憔悴。
　　绿绮连忙站了起来，擦掉眼角的泪水，点了点头。最近候爷喜怒无常，脾气古怪得很，所以见到候爷心里不免有点战战兢兢的。
　　陆放歌走到女儿的床边坐了下来，望着陆娉婷消瘦的脸庞，心疼地说：“婷儿，你可以恨我，不原谅我，可是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陆娉婷往日慧捷灵动的美眸变得黯淡无光，失去焦距的涣散眼光没有转向陆放歌，而是依旧虚空地不知停留在何处。
　　陆放歌颤抖地抓起陆娉婷枯槁的手道：“婷儿，你不要再这样惩罚我了，爹爹对不起你。那日在断崖上，我根本不想杀你，甚至也不想杀那个小子。可是我是有苦衷的，我做的一切都是身不由己，并非我的本意啊。”
　　陆娉婷长睫交合，缓缓闭上眼睛，一滴清泪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流了下来。
　　“婷儿，相信我，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要报这个仇，不会再让亲者痛，仇者快。很快，我就会让以前的一切都回来的。我还是婷儿最爱的爹爹，婷儿还是那样无忧无虑，会念诗弹琴给爹爹听。你不可以放弃，你要好起来，我要等你亲口说你原谅我，我的婷儿乖女儿－－。”陆放歌急切地说。
　　陆娉婷睁开了被泪水洗得发亮的眼，双唇颤抖着想要说话，这时，陆放歌突然面色一变，豁地起身，面沉似水地凭窗而立，不再看陆娉婷一眼。
　　杨若莲仿佛一只轻巧柔媚的猫儿，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侯爷，你来看婷儿怎么不叫我一起来呢？我也是很关心婷儿的。”
　　陆放歌冷哼了一声：“别提了，这个不孝女到现在也是一付半死不活的样子，见到我也爱理不睬的，拿我当仇人看待错，真气死我了。”
　　杨若莲旁若无人地依偎在陆放歌的怀里，一只手在他胸口轻抚着道：“婷儿这是闹小孩子脾气呢，过一阵子，自然而然就好了，你就别生气了。”说着她抬起头妩媚地瞟着陆放歌：“妾身这两天练了一首新曲，我现在就唱给侯爷听听可好？”
　　陆放歌痴迷地在杨若莲耳边低喃：“当然好，我早就等不及了。”然后又顺势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侯爷，你好坏！”杨若莲娇笑着推开陆放歌，走到陆娉婷的床前假意关心道：“婷儿，你好好休息吧！”陆娉婷看也不看惺惺作态的杨若莲，厌恶地将头转向了床里。望着陆娉婷那张憔悴却依然美得惊人的脸，杨若莲眼里闪过一丝掩饰不住的恨意，心里狠狠地诅咒着：“臭丫头为什么还不死，让洛阳侯父女一起下地狱去吧。”然后她脸上泛起了一个无比温柔娴静的微笑，才回转身来，亲密地依偎着陆放歌走了出去。
　　看到他们走远了，绿绮才不屑地自言自语道：“小姐，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讨厌那个女人。因为自从她来了候府后，一切都变了，候爷也变了，才发生了这么多事。”绿绮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好了，小姐，我们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不如你乖乖地把这碗参汤喝了吧。”看着陆娉婷无动于衷的表情，绿绮哭丧着脸道：“小姐，你别再为难我了，我不想对你用强的。”
　　这时，身后响起了一个温和的声音：“怎么郡主她还是不肯进食吗？”绿绮回首发现龙挽舟走了进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绿绮仿佛遇到了救星似的，赶忙道：“龙公子，你帮我劝劝小姐吧，我正不知如何是好呢。”
　　龙挽舟接过汤碗对绿绮说：“我来喂郡主喝汤，你去厨房端点热粥来。不进食身体怎么会好起来呢？”
　　绿绮看到龙挽舟信心满满的样子，心情一下子也好了起来，心道：“也许龙公子有法子让小姐好起来。”于是兴高采烈地往厨房去了。
　　当房间里只剩下龙挽舟和陆娉婷两个人的时候，龙挽舟脸上温文尔雅的表情立刻消失了。他用阴冷的目光看着神情木然的陆娉婷充满嘲讽地说：“郡主，当你抛下我，义无反顾地与你那相好双宿双飞的时候，没想到会有今天吧。”他低下头盯着陆娉婷惨白的脸继续说道：“不过你尽管放心，我根本没向侯爷透露那天的内情，我还是对郡主一往情深、始终不渝的好夫婿。我怎么舍得放开你呢？我高贵的郡主，一个为我带来无限财富和无上地位的妻子；堪称极品的人间绝色，这一切我都要名正言顺地尽情享用；还有最重要的是我要你在我身边日日夜夜忍受痛苦的折磨，过生不如死的日子来偿还你带给我的屈辱。所以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你绝对不能死，想用绝食的办法是没用的，来，快把参汤喝了吧。”说着，他撑起陆娉婷的头，将碗凑到陆娉婷的口边，想将参汤灌下去。陆娉婷紧咬着牙关，参汤顺着她的嘴角流了出来。
　　“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对抗我了，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以为我会对你怜香惜玉吗？”龙挽舟掐住陆娉婷的下颌，强迫她张开嘴，将整碗参汤倒了下去。
　　陆娉婷拼命摇头想摆脱他的掌握，可是参汤一股脑地冲下喉咙引起了剧烈的呛咳，使她呼吸困难，苍白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成串的热泪从眼中迸流出来。
　　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龙少庄主，你在这里干什么？”郭傲岩站在门口，充满寒意的目光凌厉地射向龙挽舟。
　　龙挽舟急忙松开紧抓着陆娉婷的双手，惊慌地解释道：“郡主发脾气不肯吃东西，我只不过在喂她喝参汤罢了。”
　　郭傲岩走上前来，稳稳地站在龙挽舟的对面淡淡地说：“这种小事怎好劳烦龙少庄主亲自动手，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您这就请回吧。”
　　龙挽舟心中气恼，表面却不动声色地说：“以我与郡主的关系，事必躬亲地照顾她也是应该的，怎么谈得上劳烦呢。”
　　“侯爷有令，为了让郡主好好休息，早日康复，禁止任何人前来探访，以免妨碍郡主养病。所以，对不起，龙少庄主，你走好，我不送了。”郭傲岩说。
　　龙挽舟勉强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讽道：“傲岩兄，您对郡主真是有心哪，多番照顾，无微不至，龙某很是感激。”
　　“哪里，这是我分内的责任，紧尊侯爷的命令，保护郡主，如果有谁要对郡主不利，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你说对吗，龙少庄主？”郭傲岩话中有话。
　　“这里有劳傲岩兄，那我就先告辞了。”龙挽舟忿忿地离开了。
　　郭傲岩抢到床边，轻轻扶住陆娉婷的背，一边抓起床边的一块手巾擦着陆娉婷吐出来的汤汁，一边焦急地问：“小姐，你没事吧？”
　　陆娉婷急剧地喘息着，眼里的泪涌得更凶了，半晌，她才用破碎的声音道：“郭大哥，我的心好痛，我生无可恋，真的不想再活下去了，你，你就成全我吧。”
　　郭傲岩心疼地望着陆娉婷被泪水打湿的秀颜，冷静的声音因为忧急而有一丝颤抖：“小姐，你不能这样自暴自弃，放弃全部的希望，也许，也许殷野他还活着也说不定。”
　　陆娉婷凄楚雾眸望着郭傲岩惨淡一笑：“郭大哥，你不要再安慰我了，从那样的万丈深渊掉下去，怎么可能会幸免？如果殷野哥哥还活着，他一定会来找我，不会丢下我一个人不管的。”
　　“我想殷野他不论是死是活，都不愿看到你现在这付样子。无论如何，你也应该振作精神，好好活下去，才不枉殷野当日舍命相救的一番苦心。”郭傲岩又道。
　　陆娉婷拼命地摇着头：“我不要，我没用勇气活下去，过这种比死还痛苦的日子。”
　　“小姐，不要这样，你听我说！”郭傲岩稳住陆娉婷的双肩，执着地望进她的眼眸深处：“自从你离开候府后，候府发生了很多事情，老爷那天之所以那样对你，是被人陷害的，有原因的。有人要毁掉我们洛阳候府，要害老爷和小姐你，小姐如果你这样一意寻死，就是中了奸人的圈套。小姐，难道你不想知道是谁在打击我们洛阳候府，是谁害死了殷野，难道你不想为他报仇吗？”
　　郭傲岩这一番话仿如晨钟暮鼓，敲回了陆娉婷的理智，她狂乱的情绪平稳下来，如梦初醒地看着郭傲岩：“你是说这一切都是有人安排好的？要害爹爹，毁灭我们洛阳候府？”
　　郭傲岩点了点头。
　　“帮爹爹，为殷野哥哥报仇，我，我可以吗？”陆娉婷怯怯地望着郭傲岩。
　　“小姐你是洛阳郡主，洛阳侯的女儿，虽然你没有武功，可是你有聪明的头脑啊，而且我们洛阳候府有无数的死士誓死效忠。小姐你要有信心，最重要是要尽快将身体养好，才能不让恶人的奸计得逞，对吗？”郭傲岩道。
　　陆娉婷感激地望着郭傲岩：“郭大哥，你说的对，是我糊涂了，让爹爹和你们大家操心了。”
　　这时，绿绮端着粥走了进来，她发现龙挽舟不在了，床前站的居然是郭傲岩，不禁诧异道：“咦，龙公子这么快就走了？”
　　郭傲岩沉声道：“绿绮，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任何人造访，你都要亲自陪在小姐身边，不能离开一步，这是侯爷的命令。”
　　绿绮纳闷地看着郭傲岩，乖巧地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床上的陆娉婷突然吩咐道：“绿绮，把粥端过来吧，我饿了。”
　　“小姐，你要吃东西了，这真是太好了！”绿绮兴高采烈地走上前，一口一口小心地喂陆娉婷吃着粥。
　　看着陆娉婷慢慢地吃着粥，郭傲岩冷峻的容颜泛起了一丝难得的温柔，然而一抹难解的忧郁又悄悄爬上他的眉头。一场风暴就要来袭了，他将不惜一切代价誓死保护他所挚爱的小姐，即使是付出鲜血和生命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