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狻猊约 上卷》vagary

25、度假

　　萧殊寒在门厅里踱了几圈，墙边古座钟早看了不知道多少回，又看向窗外雪地，坐下一刻，忍不住又站了起来。
　　离圣诞节假不足一星期，航班正忙，人人忙着节庆，他想不到，麦耶理塔竟在这时答应了他的邀约。
　　上次那桩稀奇古怪的巫魇案子过去之后，萧殊寒回到家里，等到儿子睡了，在床边坐了良久，颇有死里逃生之感。
　　他明明白白知道对方想要什么。
　　这一次，他真正体会了魔法的效力。
　　记忆停泊在随众参加的那次画廊酒会，他本无兴趣，只是应酬，取了一杯香槟便打算找个角落做背景，只是他身材太高，生得又好，躲到哪儿都被人注意，又知道他是名门之后，纷纷搭讪，无奈之下，只好溜到更衣室附近，对着一幅看不出名堂的现代画发呆。
　　再然后的事，就几乎留不下丝毫残片。
　　无论是和女人私奔、订婚、通知各方人等，他都完全没有记忆。
　　对方要的不仅是他的命，还有北海公爵家数百年基业。
　　这让他打了个寒战。
　　这次的事，他承认紫菀家帮了自己好大一个忙，心里十分感激，又知道麦耶理塔说到做到，定然不肯收他的谢礼，便诚心诚意地邀请麦耶理塔来瑞典玩，邀了几次也没回音，他还以为作罢，想不到就在前天，紫菀信站打来电话，说是家主大人已准备启程。
　　萧殊寒吓了一跳。
　　他并没见过在圣诞节期间闯到人家里做客的，相识以来，麦耶理塔屡屡挑战他的常识。
　　不过他并不介意，横竖这么大的宅子，正经主人只有两个，算上医生、护士、家仆、保安，底儿翻过来也不到三十个人，一入夜，整座公爵府邸简直空得鬼影幢幢。
　　想来就来，还怕住不下他？
　　饶是这样，他也做了不少准备，车房里几辆车子都重新检查过，确保出行万无一失，又叫厨子临时研究了下希腊口味，准备大量食材——他知道麦耶理塔出门不会少带了人，再同医生护士都打了招呼，届时家里多上不少年轻男人，不要惊着女孩子。
　　医生磕磕绊绊地说：“这您可、可不用担心。”
　　萧殊寒看了他一眼，“咦？”
　　医生看着手下的护士，露出微笑，努力放慢语速，“到时候，只怕，她们，吓着您的客人。”
　　年轻姑娘顿时满脸通红，碍着公爵在场不敢放肆，只狠狠白了医生一眼。
　　萧殊寒也忍不住笑了，这医生姓彼得松，自萧怡衡满一岁起便来到家里，转眼也三年了，他无父无母，是个孤儿，医学院硕士毕业后成绩优异，技术人品都好，却有个遇急就口齿不清的毛病，与人交往十分不利，性情上又是个软蛋书呆子，不争不抢，不通时务，动辄被人算计。相熟教授怜惜他一副好身手，便亲自推荐给萧殊寒，归齐在公爵府里做家庭医生，也不比在私立医院里谋前程要差。
　　公爵详知内情之后，给他的年薪开出了个吓人的数字，彼得松差点临阵脱逃，到了公爵府后他才知道，并没有什么挂羊头卖狗肉的阴暗勾当等着他帮手。公爵虽然年轻有为，脾气甚好，家里也只一个一岁大的小勋爵，虽然是个病童，公爵也爱若命宝。
　　孤独症儿童对彼得松来说并不稀罕。作为一个称职的医生，他终日给公爵灌输这个思想：这孩子并没有病，他只是与众不同。
　　久而久之，公爵似乎偶尔也能放松一点。
　　圣诞节就要到了，大家心情都好，彼得松开完护士的玩笑，对着公爵傻笑。兴许是因为终日呆在公爵府里，不同外人接触，他虽然比萧殊寒还要大上三岁，看起来却多少有点稚气。
　　管家轻声通报，“爵爷，客人到了。”
　　萧殊寒立刻看向门口，管家亲自应门，大门一开，迎面先走进几个希腊青年，个个高挑俊挺，容貌倒是普通——做刺客的，确实不用长得太帅。
　　他们一闪开，麦耶理塔便轻轻巧巧地踱了进来。
　　他看了一眼萧殊寒，笑了。
　　“好冷。”
　　萧殊寒怔了怔，随即会意。
　　这人自幼生长在希腊，地道的南方人，怕是从没见过瑞典这么厚的雪。情急之下萧殊寒做了个诡异的举动，连昆图斯都愣了愣。
　　他随手抄起件自己家常披着的对襟毛衣，走过去往麦耶理塔肩上一裹，“别在门口站着，快进来。”
　　那件绞花纹开司米毛衣是他惯穿的，长度刚好及腰，披在麦耶理塔身上长了不少一截，他显然也有点怔，拖拖曳曳地跟萧殊寒上了楼，被安置到精心布置过的客房，随从放下行李，熟练地找到地方支起电脑——电脑！
　　萧殊寒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台并非初次见面的苹果台式机。
　　他终于知道，麦耶理塔是离不开这玩意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