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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就快到家了,伽罗。鞭声劈啪作响,赤红马群奔得飞快,眼看就要吹开那紧裹的白色狐裘,些微的凉意却逼得狐裘中的人儿挪了挪身子,直将脑袋埋得更深。一双素手应势紧了紧怀中人的襟口锦绳。就快到家了,伽罗。心中反复念叨着同一句话,不知是这马儿跑得太快,还是这初秋的风已带寒意,说着说着,马背上的阎净梵竟鼻头微酸,险些落下泪来。是啊,若那四壁透风的一方破庙算是家的话。算不得么?可她姊妹二人,可在庙中,渡过了数个春秋冬夏。

      黄河水患,乞儿不少,收成不好时,连天数月竟无人肯赏口残羹。自己本不愿哭的,身为长姐,她本该成为妹妹的依靠,本该撑起这残破的家。可当她哀声下跪,换得的不过是啐到面上的唾沫时,眼泪就这么不争气的顺颊而下,在白花花的雪地中砸出一个个的小坑。这时候,小小的伽罗,总会手捧白雪,用冻得红紫的掌心化雪,替自己洗去脏污。单薄的声音坚强的重复着,姐姐,姐姐,伽罗不饿,不饿。不饿么?小傻瓜,哪有六岁的娃娃,个头不过三岁大小,廋得轻易数得出皮下的骨头?廋得轻如鹅毛,就如现下,好似风儿一吹,便会应风破散。

      就快到家了。他们快马加鞭,他们数次易道,他们又变妆容,只为安全抵达,可偏偏天不遂人愿。

      山中竹海,风萧叶飒,晴天落雨,纷纷扬扬的雨滴砸得竹叶劈啪作响,风驰电掣的马蹄儿踏起成串水花。挥鞭,快些,再快些,快些避过这恼人的秋雨。赶路心切,加之雨声掩耳,素来谨慎的阎净梵竟未有察觉前方路上那忽而弹起的天蚕丝绳。马儿嘶鸣,马儿倒地,为了护住怀中病弱的小妹,阎净梵也顾不得这混沌的泥地有多么不堪,一记驴打滚后,右臂伸展,白绫飞出,直奔不远处的粗壮树杆,缠紧,拉伸。眨眼工夫,两人已然树枝上站定。居高临下,只见竹林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十余个头戴斗笠的蓑衣客,且战且变,人人的站位竟是大有玄机。

      阎净梵心中暗叹,叹这十余人竟是有备而来,若寻常山贼盗匪、乌合之众,早被各大派的好手们逐个击破。火拼武斗,这些蓑衣客,竟未落下风。僵持不下中,远方尖利的哨声传来,仿佛被这哨声惊呆,半招的破绽足以让正派好手直击要害。利器刺破血肉的声音次第响起,一抹释然的浅笑不自禁的爬上阎净梵的唇角。“有诈,别刺!”润之急切的朗声呼号,击杀成功的,纷纷拔剑抽刀,却发现竟是无法动作,只见敌手的血肉仿佛有了生命般,正沿着武器的方向,火速窜向各自的手指。保命心切的众人,忙不迭撒了手。砰,砰,什么?撒手瞬间,蓑衣客竟接连爆裂?躲避不及的,满身满手的碎肉鲜血。血,沿着坠地奔流的雨水,于洼地处汇成一个个的血池。霎时,竹林里都是腥甜的味道。

      搞什么玩意?还未待狐疑的众人缓过神来。竹海之上,四个精壮汉子,手抬一顶绛红眠轿,踏叶而来,竟如履平地。是敌?是友?这轿中坐的又是谁?甫一落轿,在场众人皆一副草木皆兵之姿。轿门开,一双白皙娇柔手探了出来,是女人?该是一年轻女人?不,不对。看着随后悠然探出的双腿,着实纤细无比,可这脚也忒大了吧,大过在场诸多汉子。粉色的长衫,粉色的脸颊,白灿灿的羽扇,白灿灿的小脸,尤其那眉心一点朱砂痣,这模样好看过江湖中诸多女人。可这七尺的身量,和一马平川的前胸,分明昭示着,他是男人无疑。

      只见他施施然站定,右手的羽扇扇得优雅,空闲的左手,就这么柔若无骨的一指。身后的四个精壮汉子竟视眼前众人为无物,二人借着宁折不弯的翠竹,孔武有力的身子直奔阎家姐妹栖身的树杆。占据高点的阎净梵毫无惧意,她这白绫,莫说瞬间击落二人,十人亦不成威胁。她玉臂前袭,本该坚如刀刃的白绫,却自甘守起了本分,就这么轻柔的迎风飘飞。在场众人,无人不惊,只这惊吓亦有真假之别。

      “咯咯!”一阵娇笑不绝于耳,循声望去,正是那粉衣男子。眼波流转间,他禁不住的捂嘴蔑笑,“诸位以为我杀手门的看家毒药,是徒有虚名么?怎样,这下毒的法子绝不绝?这可是奴家不惜废掉十余个灵尸方才实现的呢,这灵尸的血是不是嗅起来分外香甜?那就对了,冤家们,给劲的多吸几口吧,咯咯咯。奴家眼儿媚,奉劝诸位切莫轻举妄动,武功尽失、筋脉尽断概不负责。”一边娇滴滴的说着,一边不忘步向人群中最为伟岸的韩润之,眼看白嫩嫩的手指就要攀上他的胸膛,竟被他避开了。小脸微红,显是有些尴尬气恼。这神色,让下一瞬,饱满双唇发出的施令,竟也戴上了蛇蝎美人的狠毒劲儿。

      “小冤家,择日再见。奴家今日要命在身。”青葱手又这么一点,四个汉子,肩抗二个姑娘,随意往眠轿里一丢。眼儿媚足见轻点汉子掌心,飘飘然贵妇醉酒似的斜卧轿顶。眼看行将离去,一抹银光直窜而来,紧紧的缠住轿檐。顺着白绫瞥去,只见一素衣姑娘手执白绫,硬是不放。哟,这姑娘不要命了?却见方才躲避自个的伟岸男子,竟忙不迭直奔阻止。心尖酸酸的,发脾气的似的催着手下赶忙抬轿走人,却是无法前行一步。问世间痴情男儿,哪个能亲眼目睹心爱的女人自找罪受,至少韩润之不能,至少这此时此刻,什么阎伽罗,什么灵柩坞,什么般若果,在他眼里不及这强撑的傻女人分毫。登时一记手刀击向净梵后颈,恍惚中,阎净梵只觉绛红眠轿渐行渐远,心上如受凌迟之刑。

      自觉大功告成的月霜华,心底掩不住的狂喜。这杀手门的能耐,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只是,此事并非完美无缺。奇了,怪了,明明自个仅委托其掳走阎伽罗,行那奸辱之事儿。缘何,这些家伙竟连回春手身边那寡言少语的黑衣姑娘也给掳了去?贪人美色么?人皮面具戴得好好的,辨得出容貌高下那才有鬼。按这理,要掳,该把在场的女人全给掳了啊。莫不是这黑衣姑娘的身份另有隐情?环顾四周,本想找回春手小娃娃问个清楚,却发现这小鬼,不知什么时候竟跑得个无影无踪?哼,跑就跑呗。我月霜华何须靠你,只待数个时辰后,按约去寻那阎伽罗了。一想起骄傲的她,即将遭受的屈辱,月霜华的心竟不住的扑通直跳,一如洞房花烛夜等待夫君的害臊新娘。

      显然,此时此刻,莫名万分的并非月霜华一人。软轿中,被人制住穴道的晏新蝉左思右想,却怎的也想不透今个发生的怪事。那月霜华的委托信,递至杀手门前,自个分明偷偷看过。以杀手门践诺的门风,若无黑纸白字的要约,他们决计不会吃撑了把自个一并掳走。四大正派出了内鬼不假,只这内鬼的本事岂是月霜华这等小角色比得的?若不他将自己随身携带的毒药给掉了包,想她晏新蝉又何至于沦落至此。不过,这穴道却也不难解,至多一个时辰。忙不迭的调息运气,哪晓得却遇上了眼儿媚这么一个弄巧成拙的人精。

      只听他自顾自的娇滴滴说道,”哎呀,你说爹爹也真是的。明明对付的是俩雏儿,却从本门百八十个男人中,挑个四个,四个最大,最粗,最阳刚,亦最有能耐的。这分明是想□□你们嘛。“声音越说越低,说到最后,竟是含羞带怯了。”呐,眼儿媚向来看不得貌美的姑娘受罪,谁让我亦生得这般好看。今个,我眼儿媚大发慈悲,把自个私藏多年的开包圣品赏给你俩。一夜浑浑噩噩后,醒过来咱又是一好姑娘。”语毕,登时一记燕子回旋,飞身入轿,娇柔手不住往自己怀中掏去。

      眼瞅眼儿媚手拈一玲珑剔透的药丸子离自己双唇越来越近,晏新蝉怒不可遏的别过头去。眼儿媚却也不恼,饶有兴致的先是探向眼前人的脸侧,随着一声由衷的惊呼,晏新蝉知晓,这死娘娘腔把自己的人皮面具给揭了。“姑娘,你真好看,算是眼儿媚见过最好看的人儿了。”说着说着,这死娘娘腔还伸出了白嫩嫩的手,直往自个脸上摸去。毕竟是三十六洞的当家大小姐,就算处于下风,却也不输气势,一双明眸灿目的耍狠瞪起人来,也的确有她爹的风范。迫于眼刀,眼儿媚气呼呼的抬起晏新蝉的下巴,硬生生的撬开她的檀口,把自个私藏多年的圣品一股脑的灌了数颗。

      仿佛置气,眼儿媚别过身去,优雅无比的正解着白色狐裘的系绳。一炷香?大概吧。这死娘娘腔就这么一动不动,好似实在忍不住般,忽而小肩膀儿就耸动起来,抽泣声,吸鼻声。专心运气的晏新蝉实在被这家伙闹得慌,没好气的讥讽道,“莫不是她死了?你杀手门遭遇立派以来的头遭失策?嚎什么嚎。”“放屁。我杀手门才不会犯劣等错误。只是,人家好委屈,好委屈。”只见眼儿媚扭过头来,一双桃花眼全是泪水,看得晏新蝉颇为无言,禁不住的翻了翻白眼。“人家只是眼儿媚,你看这姑娘,五官拆开单开,分明都不媚的,为甚长到一起,只需一眼,就觉得妩媚妖冶至极,连我都不禁心动。上苍好不公啊~啊~”一边仰天自怜自艾,一边还不忘把阎伽罗那张苍白似死人的脸凑到自个眼前。

      那是第一次,自己如此近的看她。许是依旧风寒发热,阎伽罗光洁的脑门上,晶莹的汗水点点滴滴,原本乌青的双唇,布满龟裂的血痕。白,白如纸的脸,却让眼角下的泪痣独特无比。就是这姿容憔悴的模样,一时间,竟也让晏新蝉看得失神。

      扑哧一笑,眼儿媚笑了,因为自己的神情,他笑了。“是吧。上天待咱不公。本来人家就是靠妩媚迷惑男人的,但你看!这姑娘,这病脸,竟连同为美人的咱俩都看得发愣。真讨厌,讨厌死了。”娇嗔着,娇嗔着,竟是要放声大哭?妒忌完了,却也不忘给人喂下自个的宝贝儿,死命的掰,掰啊掰,手下的雪肤都给掐红了,干裂的嘴儿都弄出血珠了,还是掰不开她的嘴儿。算了,算了,这病得要死的模样,还有甚知觉。方才一恼,给那母老虎喂多了。这个就省了吧,省给自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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