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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贺兰山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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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人算不如天算,还是李元昊占尽了天时地利,重元率军行至河曲一带时,却突遇狂风大作,黄沙漫天!
又是贺兰山附近,仿佛每次我与重元出现在贺兰山附近时,总会发生一些让我们始料未及的事情。
风沙迷目,辽军大乱,重元率领的一万人马,不仅没能与中路先锋军对西夏军形成合围之势,反倒不得不在这漫天风沙中,与有备而来的千余骑西夏军拼死一战。
狂风扬起的风沙中,看不清血肉横飞的屠杀,数不清多少人仰马翻,只能从夹杂着风沙的空气中闻到愈来愈浓烈的血腥味。
重元此刻虽然还没有亲自上阵厮杀,但我知道以他的脾性,他是决不会听从身旁人的劝说,撇下这些拼死博杀的兵士,自己退走的。
但他却仍然不能放心让我继续这样留在他身边:“双儿,乖,先走……”浓浓的担心溢于言表。
我站在他身旁,毫不畏惧:“我不走,不管生死,我都不会离开你,我不怕,在你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
重元闻言,虽然在点头,但仍然担心,但前方战事激烈,由不得他再分心,稍许,重元决定将来兵诱入流沙阵中!
这是一招脸棋,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好在突袭重元这一路的西夏军人数不过千余骑,虽然勇猛,但只要陷入流沙阵中,便再无可惧。
可是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这只千余骑的西夏轻骑,早已报了必死的决心,他们来此的目的就是将重元的这一万人马悉数拖住,哪怕是同归于尽。
战事急转直下,不管是突袭而来的这千余骑西夏兵,还是重元率领的南路人马,全都身陷流沙阵中,不能拨身。
此刻重元已经不顾我的反对,将我推上马:“双儿,听话,快走……”
挣扎之间,突然感到一咱心痛由然而生,眼泪夺眶而出:“我不走!要走一起走!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重元突然急急的说道:“你快走,去找援兵,拖住李元昊,只有李元昊的援兵不到,我们才有逃出生天的希望!”
我摇头而泣:“我不走……”
重元握住我的脸,重重地吻在我额头上,在我耳边轻言:“我信你,只有你有法子拖住李元昊……”
抬眸,从泪眼中看着重元的如墨濯般的黑眸,里面闪耀着一种不可置疑的坚信,这种坚定的信任让我竟无可辩驳。
我依然摇着头,任眼泪滂沱而下,但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重元见状,将我在马上重新扶好,冲一旁的两名军士厉声吩咐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保护王妃安全!”
说完,也不等我回话,扬鞭冲我身下的马狠力一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定定地看着我被马带走。
坐在疾驰的马背上,我不时回头看向重元,就这样看着他一点点被漫天的风沙遮掩,吞噬,心中剧痛起来,眼泪挡住我的视线,我不知道我会带向何方,却有一种无法抑制的生离死别的痛楚在身体里蔓延开来。
这一刻,突然我的眼前出现,当年也是在贺兰山中,山洪灭顶之际,我冲重元的马一扎簪,让他去逃生,自己留下的那一刻,不知道当时他知道真相后,心中是怎样的一种噬心的疼痛。
而这一次,却是重元将逃生的机会留给了我,让我同样也承受一次,自己独自离开却无法预知他生死的心痛。
第一次知道,原来比死别更让人痛不欲生的,是生离。
重元,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
这一次,只是我们的小别离,绝不会是永远!
当我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时候,我竟然没有感到身上的疼痛,正想再次翻身上马时,随护在侧的一人却惊叫道:“王妃,那不是国师?”
我站起身来,远远看到一队人马,正疾驰而来,为首一人,不是别人,正是国师耶律浩南!
待他来到跟前,我急不可待的对耶律浩南说了重元那边的情况,让他赶紧带人前去救援!
不想耶律浩南面露难色,对我说就在刚刚,萧惠没能等到先锋军与重元南路军的合围,被西夏军重击,大败而溃,死伤惨重,就连得胜寺附近的辽营此刻也被西夏军攻破。
皇帝耶律宗真不得已,收拾余部准备撤回云州,但西夏军趁胜追击,已有先锋军就快赶到,而他正是被耶律宗真派来阻击西夏追军的。
我倒吸一口冷气,不由得后退一步,望着耶律浩南那张妖孽桃花眼,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无奈的颓败之色。
这也许是耶律宗真遭遇的第一次大败吧,原本信心满满的率军亲征,谁可以料想到会演变成如今这个溃败的局面。
而耶律浩南,作为国师,一直在耶律宗真的身旁,不停的给他出谋划策,谁又可料想到会为收拾局而来。
无暇再去多想,想到重元还身陷流沙阵中,与那一千西夏死士周旋,心中一痛,忙出声说道:“你若信我,给我二十军士,我来阻拦李元昊的追兵,你带其他人速去救援重元!”
听我此言一出,估计耶律浩南也是倒吸一口冷气,他怎么也不可能相信我带着二十军士就能阻挡势如利剑的西夏追兵!
耶律浩南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我,那双曾经被我骂了无数次,也掐过无数眼神架的妖孽桃花眼中,流转着数不清的情绪。
我无暇去细细理会这其中有些什么,只盼着他赶紧带人去救重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在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过后,耶律浩南终于似极艰难地微一点头:“好,我信你,给你二十军士,由你来阻击西追兵,而我带兵去驰援秦王,定不负所托!”
我冲他点头:“快,没时间了……”
浩南听到我的猛喝一声,好似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立即按我的主意,调出一只二十人的小队兵士,随我出发,而他则带着其余各部立即按我示意的路线,迅速前行去营救重元的那路人马。
看到耶律浩南策马欲走,我心中一急,突地又大声叫道:“耶律浩南……”此声一出,我与耶律浩南都是一惊,他则更是条件反射般猛的一策马缰,返身向我看来。
的确,从我与耶律浩南结识到今时今日,我与他一直都是势不两力,水火不溶。可是今日一声耶律浩南,却是我第一次这样正正经经地叫他的名字。想必他也意识到了这点,回身看我时,不待我出口言他,已是极郑重的冲我微点了点头,眉宇间的凝重让我那一刻看到了些许的希望。
我将最重视的人的安危交与了他,他将他最重视的人安危交与了我。
喉间竟是一哽咽,再多说不出一个字来,一垂眸,一定神,收拾心中的剧痛,转身策马疾行而去。
按耶律浩南所说,在西夏追兵的必经之地,有一处咽喉之地,那里正好有一个小山坡,山坡上一间不知什么年代所建的凉亭虽然破败,但任是漫天风、狂风暴雨还是雷电交加也兀自屹立不倒。
立于这间凉亭中,四下打量了,让跟随我而来的那二十军士,在马尾处绑上树枝,在这处咽喉道上来回奔驰,将今日本就迷漫的风沙扬得更是冲上云宵。
在听到由远渐近的马蹄声后,我深吸了口气,独自一人站在了这条不知名的山道上。甚至慢慢闭上了眼睛,聆听着马蹄声带来的厮杀,感受着这弥漫的戾气。
终于听到有人从远处叫道:“前方何人?若不快快闪开,就地受死吧……”
眼看那人手中的马鞭扬手就要挥下,我站在原地不一动不动,只定定地看着前方,也许此刻,我也只能一动不动吧。
也许是被我镇定所摄,那人的马鞭竟没落下,我一仰脸:“叫山遇少宗出来见我!”
我从耶律浩南那里知道这只追兵的领将是山遇少宗后,心中便多了几分把握,所以此刻一叫出他的名字,那最前面的骑兵也是一惊,急急地一勒马,看了看我,见我独自一人站在这山道上,身后是漫天的黄沙,也不看不清是多少人马,一时间也不敢擅拿主张,一策马回身向后而去。
不多时,果然就见一少年将军骑着一匹大黑马疾驰而出,等到军前,立在马上,定定地看着我,半晌,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冲身旁那人耳语了几句后,自己却翻身下马,向我走来。
待走到跟前,又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方才有些不可思议的冲我一揖拳:“没想到真的是双儿姑娘!”
我冲他嫣然一笑:“多年不见,还好你认得我!”
山遇少宗微微一笑,却放低了声音:“我山遇族感念姑娘大恩,不敢一时稍忘!”
我知道他所言的是何事,正微微摇头欲言,却听得他接着说道:“可眼下我军与辽军激战正酣,双儿姑娘何以在此时此地出现?”
我望着他,他双眸星濯,有着山遇家族特有的鹰鼻,显得他这个少年将军此刻也是一脸的戾气难掩。
轻叹了口气,出声说道:“你既已叫人去通知李元昊,便知道不用多问!”看见与他耳语后即刻离去的那人,我心里就明白,山遇少宗第一时间让人去通知李元昊了。
山遇少宗听我这么一说,嘴角微微一勾,冲我再一揖拳:“姑娘兰心慧质,一如既往,既如此,还请姑娘稍待!”
我转身向那凉亭走去,待走到凉亭中时,方才回身说道:“我在这里等他!”
不多时,从西夏军中冲出一骑人马,为首的一人,不是别人,正是白衣黑冠的李元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