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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从密稠繁华的都市开出,路两旁视野渐渐开阔,景致由农田渐渐变成山峦。山势不险,起伏平缓,林木渐少,不知不觉间就成了一碧千里的草场,天一样大的整张绿绒毯铺盖在地面上。藏青色的路面蜿蜒一线延伸到天尽头。天空高远,海一般湛蓝澄澈,乳白色云山堆满这海洋。天阔地阔,风力发电机矗立在蓝天白云青草间,转动着象牙般颜色的巨大桨叶。
      景宁看得出神,楚端也被辽阔恬静的画面吸引,阖上笔记本,看向景宁这边的车窗外。
      “有匹马。”楚端伸手指着。
      景宁目光追过去,果然,远处有匹黑色的小马安静的低着头啃着青草,微风吹过,脖子上漂亮的鬃毛和马尾被掠起,飞扬的神采呼之欲出。
      “它怎么不跑起来。”景宁又遗憾又着急。
      楚端笑了,看着她,语态低沉,“一会儿我带你骑马。”
      楚端迫人的气息就在景宁耳畔,无需借用委婉的余光,他的T恤、麦色的胳膊、黑发的边缘,霸道不客气的侵袭了她半个视野。景宁抬头看他,近在咫尺的两双眼眸就撞在了一起,黑白分明的眸子都在悸动,那是心跳的节奏。虽然只一瞬,惊心动魄足以摧毁所有伪装,即使与上次分别隔了五年之久。两人显然都被吓到了,掩饰不了的慌乱都让对方一览无余。
      景宁撇过头看向窗外,留冷漠的侧面给他。
      楚端看到她双手在玩着遮阳镜,无名指上空空的,只有中指戴着一枚黑水晶戒指,手指被水晶亮泽的黑衬得白皙素净。他就问,“昨晚你为什么呆在外面,不唱歌?”
      “不会唱。”
      “你是唱的不怎么样。”
      景宁已经恢复自然顺畅,不同他说那些理不清的情绪,只问现实中事,“听说你消失了,谁也找不到,怎么又出现了?”
      楚端不以为然:“很难吗?要找不也找到了?”
      对他这种吊儿郎当的语气态度景宁很是恼火,又是好笑:“是因为你想出现了吧?”
      “你还是那么别扭,除了和我吵架就不理我。”楚端撇嘴,然后低头看电脑,懒懒的拖着尾音说,“能吵架也好,比不理人强。从来最有干系的人表面上都撇的最清。”
      景宁被他噎到,有心回敬他,又觉得更像是被他言中,冷了脸不理他。
      四个多小时的车程,其它同学在聊天谈笑,唯独他和景宁安静无语。楚端一直在笔记本上忙,或者接打电话、收发短信,心无旁羁,专注的像是一个人的旅程。但楚端的锋芒没有因这种沉静稍有暗淡,景宁不得不承认:现如今的楚端只会给人一种强烈的感觉——青年才俊。
      不禁想,假如此时和他是初相识,就像认识翟远林一样,那她对楚端的了解和认知只怕同翟先生是一样的——工作狂人。而且他比翟远林还要冷僻,甚至少了温和。
      都说起点很重要,看来不仅只限于比赛和职场,感情也一样,相识的方式会决定情谊的轨迹。天时地利人和中,她和楚端没有“人和”。和翟远林呢?就都有了吗?还是只有“人和”……

      到了景区,大家迫不及待的下车。车门口早有盛装的蒙古族大叔高举着银盏酒碗迎接,诵唱着祝酒歌。歌声嘹亮高昂,悠扬到天边。双脚刚站稳在松软草地上的人来不及看绿草蓝天,一碗烈酒已然被送到眼前。换做平时,满盏的白酒着实让人望而生畏,而此时除了接过来一饮而尽没有别的办法。还有一排婀娜的蒙古族女孩,漂亮花帽的珠串遮在额头耳鬓,滚着金边的红色裙角被轻风掀起,只等着人们饮尽盏中酒,就把洁白的哈达轻盈的绕在客人们的颈间。草原的清风携着青草、野花和泥土的馨香浸润了心,也拂动了胸前的柔软的哈达。
      于是,无论男女都得让烫灼的烈酒热辣了喉咙,酒量浅的人脸颊瞬间就红了。
      饮尽第一杯“落地酒”,景宁独自向一旁走了几步,在辽阔的草场上感受天地只一人的空旷。不期然的身边就站了人,不用看,凭第六感她就知道是楚端。撇清关系一般,她抬步要走,去找同学们。
      楚端笑了,一语道破:“你躲着我?”
      “随你怎么想。”
      “那我会以为你还喜欢我。”
      景宁也笑,如果哼一声也算笑的话,但她只会做出这种反应了:“你还是这么狂。”
      两人对视僵持着,景宁犀利、楚端沉默。楚端先低头,眯了眼看向地平线尽头,说:“脾气还是那样。”
      当初第一次见面时就是这样的,景宁不小心碰掉了楚端放在课桌边缘的书。一件小事而已,楚端一反常态的不依不饶,最后把软声道歉的景宁气翻和他顶了起来,他倒没了气焰,陪着小心。此后,两人就像一对谁也离不开谁的冤家,忽远忽近的相处了四年。到最后谁都没说出自己的心意。
      提到过往,想发作的景宁心灰意懒,没说话,径自离开。楚端对着她的背影喃喃的,“我还欠你一场电影。”
      景宁听见了,边走边说,“你欠我四次生日礼物、你的毕业留言册里没有贴我的照片,我没有和你的合影,你答应陪我晨跑却一次没去……你欠我的多了,会还吗?”
      景宁走远了,晾着楚端一个人,良久,他牵牵唇角,“你还记得……”

      景宁惦记着路上看到的那匹小马驹,就想着要去看马。整理休息的自由活动时间,她一个人闲散的往山包另一侧的马群走过去。路不远不近的,也挺要走一会儿。
      一阵有节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奔了过来,她本能的想躲闪,刚抬头,连人带马已经风一般的到了眼前,马上人正是楚端。他一勒缰绳,马匹急停,疾速的奔跑骤然停不下来,黑色的骏马通体油亮,前蹄腾空一声长嘶,收不住奔腾的速度。马前蹄落下后,一边减速一边围着她蹦跳的溜达着,活泼的甩着鼻子和尾巴。楚端用缰绳控制着不安分的马,怕它撞到景宁。
      景宁逆着光仰头,楚端的身影在光芒里看不清楚,表情更是看不清晰,但偏就能看到他一双星亮的眼睛盯着自己。她于是眯了眼。
      楚端利落的跳下马来,牵过马把缰绳递给景宁,景宁胆怯的后退一步。楚端笑了:“怕?”
      虽然不想和楚端说话,但灵气的马让她舍不得走,叶公好龙的保持距离的看着黑硬踢踏的马蹄说,“我怕它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踢人。”
      “不会的,我牵着呢。马通人性,它能感觉到你喜欢它,没有人不爱马的,想不想摸摸?”楚端抚摸着马颈上柔顺的鬃毛,看马的目光柔和得像个老牧民,满眼深沉的喜爱。
      男人这种少见的柔细致具有致命的杀伤力,景宁也不例外的被触动了。她掩饰着心动,问,“你什么时候学会骑马的?”
      “在S城的骑马场学的,但那些马都被驯化的没了马性,场地也没有这里开阔,根本就是在走马。”
      “走马?”
      “对,为了安全,马跑的速度都很慢,很颠,一点都不舒服。其实马这种动物跑的越快才会越稳,骑马还是要到草原来,好骑手更喜欢在这里遇到烈马。”楚端说着,不乏遗憾。
      “你应该是喜欢烈马的人。”景宁赞同。
      楚端不置可否,问她:“不骑也不摸摸它吗,回去会后悔的。”
      景宁被说动了心,迟疑的向马一寸寸的挪过去,抬起的手小心翼翼的,不知该伸向马的哪个部位。
      楚端笑出了声,忽的去握她的手。景宁明显被他吓到了,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我比马都可怕吗?”楚端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类似强硬的不在乎之下有掩饰不住的失落。
      景宁一时忘了反应,只是看着两只手,脑子里却在一遍一遍的提醒自己:你是可以甩开他的,完全可以的,只要轻轻的动一下。但终究没有,她那只手像是麻木失控的,或者说她整个人此时都是麻木僵硬的。
      楚端牵引着她探向马的鼻梁后,才缓缓撤去自己的手,目光流连在她脸上不忍离去:“小宁,当初我是那么的喜欢你……”
      景宁有种幻听的感觉。她看着黑骏马大而纯净黑汪汪的眼睛,手还停留在马的鼻梁上,硬茬茬的马毛一根根的扎着她的手。
      “小宁,我还喜欢着你……”楚端又说着,大手覆上了她白皙的手指。
      黑马忽然变得不安,猛的一甩头,像是感知到了此时的沉闷想摆脱一般。它湿热的鼻孔擦过景宁的手,呼出的气热腾腾喷过指尖,着实吓到了景宁。景宁转身就跑,离开那匹危险的马,离开总是一再试探她的楚端。
      楚端一动不动,看着她离开。但她走不出他的视野,天阔地阔的大草原,除非跑出地平线,否则,哪怕身影缩成小小的一个点,他都准确的感觉到她。就像这些年,他把她缩小成一个点,藏在心的最底处,但他的心跳从来没少过她的参与,自然而然的仿佛可以忽略——直到被这次重逢彻底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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