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交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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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廷烨在正堂和管家商量完几家铺子的事后，就走出屋子去寻明兰。小厮说见夫人往湖边去了。顾廷烨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己的小妻子。昨晚，明兰听说余嫣然今天要过来拜访的消息，非常地兴奋，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最后自己”只好“狠狠地折腾了她一通，直将她累的精疲力竭，终于沉沉睡去。刚才一见到余嫣然，她就冲过去，又笑又跳又叫，激动的像个孩子。
顾迁烨嘴角上弯，一边慢慢地走着，一边想：如果盛老太太看到刚才的情形，一定会双手拢在袖中，翻着白眼望天，心中暗斥：“我花了十来年时间教你的那些礼仪规矩都哪儿去了？哪有点二品诰命、将军夫人的样子？”而明兰看到老太太的样子，就会乖巧地凑过来，在老太太身上像只小猫似地蹭啊蹭，直到老太太拉长着的脸有了笑模样为止。。他可是见识过那个小丫头撒娇的魔力。就像刚才，她的小手摇着自己的衣袖，用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看上去清纯无辜，却有着致命的诱惑。那小模样简直让人想把她揉进身体里。当时她就是让自己上天去摘月亮，自己恐怕也会照办.
想到刚刚她柔软的身子轻轻靠在自己身上，呼气如兰，一抹淡淡的馨香让人心醉，顾廷烨只觉得小腹一紧，身上某个部位发生了变化。他赶紧晃晃脑袋，将心思转到别的事情上。
余嫣然看上去过的不错。她的那个丈夫却让人感到一丝不安。那个段云海瞧着是个知书达理、温柔平和的人，但是顾廷烨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点危险的味道。他两三年前在江湖上行走时，因着对余阁老的愧疚，曾让人去打听过余嫣然所嫁之人的消息。事情打探的很容易。段氏是大理的名门，顾廷烨的父亲顾老候爷当年在川滇镇守时，甚至曾和段云海的父亲和祖父见过一两面。消息说，那段云海自小聪明过人，12岁就考取童生，深受家人的宠爱。14岁那年他受伤，一条腿残疾，因此无法出仕，只好和长辈学着经商。没想到他这方面颇有天赋，仅几年的时间，他不但接手管理了段氏的大部分生意，而且如今自己名下还有酒楼、药店、茶坊等产业。据说他这人头脑灵活，有许多新奇点子，而且也很有经商手段，平日处事低调，但该强硬时一点也不手软。段云海和妻子的感情很好，结婚后一直没有房里人。
得到了这些消息，顾廷烨也就放了心，就把他们的事完全放到脑后。可是今天一见面，他就从对方目光中看到一丝转瞬既逝的敌意。他曾伤害过余嫣然，所以对方不喜欢他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之后，段云海对明兰的态度却让他心中很不踏实。明丫头长得很美。结婚后这几个月来，凡是见过她的人，无不惊艳赞叹。顾廷烨不喜欢有些男人盯着明丫头的目光，但是他也不想把小丫头圈在院子里不见人。她是自己的正妻，是都督府的当家主母。顾廷烨要让她成为可以和自己并肩而立的人，而不是笼中的小鸟。
可是段云海看明丫头的目光却和别的男人不一样。当然，和许多人一样，他的目光一直随着明丫头转，十分地专注。但是那目光却没有那些经常出现的倾慕、欣赏、甚至情I欲和渴望。段云海看明丫头的目光中，带着一种喜悦，带着一线温暖，甚至带有一点疼爱。那目光就想是见到久别的亲人，见到多年不见的姐妹。这是怎么回事？顾廷烨百思不得其解。他不喜欢这种让人猜不透的情况。他总是希望自己能够掌握一切情形，尤其是明丫头的事。
绕过花园，顾廷烨远远看见明兰正在小湖边和段云海说话。顾廷烨刚想走过去，却眉头一皱，停下了脚步。他眯起双眼，浑身的汗毛竖起，觉得眼前的情形有些不对。。
明丫头正用手指着天空，不知在说什么，段云海马上回答。然后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特别地投机。那两人站在水边，相距有两三步之远。周围丫头、婆子、小厮来来往往。柳树上有知了在唱歌，水面上微风轻轻吹过。一幅最正常不过的景象。但是，顾廷烨还是感到不对劲。因为那两人像是在一个自成一体的世界里。周围的一切完全不能影响他们。他们也不在意周围的世界。明儿指天，段云海就指地；明儿指向段云海，段云海就指向明儿；明儿指向一旁的丫头婆子，段云海的手指就指向自己的鼻子。他们像一对青梅竹马的小伙伴，像一对知心的好朋友，像一对拥有共同秘密的搭档。那种和谐和亲密，让人看了很刺眼、很刺眼。
顾廷烨愉快的心情一下子消失殆尽。他觉得不爽，非常不爽。不，他不光是不爽，他简直是嫉妒地发疯。他对明兰很了解。这小丫头惯会装疯卖傻。结婚这些日子来，她也有过不少应酬，接触过很多王公贵族、文官武将。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长袖善舞，一切应付地服服贴贴。但他知道她内心和任何人都保持着距离。没人入得了她眼，她也从不对谁付出真心。
但是，这个段云海不一样。明兰和他见面不过一两个时辰，他竟然让明兰脱下全部武装，在他面前露出了真性情。而且他还将明兰带入了一个独有的世界，一个顾廷烨也不能进入的世界。明儿是我的，顾廷烨想。他要打破那种亲密，他要把明丫从那个世界中夺过来，他要完整地拥有她。
顾廷烨迈开大步向他们走去，刚走了两步，他就停下来，觉得情形发生了变化。从小曲折的经历，多年刀口舔血的生活，使得他的感觉异常敏锐，总是能从细微处看出不同。所以他发现那两个人之间本来颇为轻快、欢愉气氛一下子变了，变得非常地凝重。段云海牢牢地盯着明儿，说了许多话，从他的动作、神态来看，他在说着一件重要的，甚至有些严重的事。而明丫头也在专注地听着。当听完他的话后，明丫头似乎吃了一惊，向后退了一步，手捂在嘴上，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
太阳还没有下山，天气仍然很热，但顾廷烨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发凉。不对，情况不对。他来不及多想，迈步向前。就在这时，他看到段云海抬起手，向明兰肩上摸去。
顾廷烨的脑中腾地升起一股火焰，而他的声音却冰冷异常。“段公子！”他高声喊到。
那两个人转过身来。那段云海紧握双拳，肌肉紧绷、神情警醒，完全是一付全力备战的本能反应。而明丫头，顾廷烨的眼光落到明兰身上，只看了一眼，他的心就一下子沉了下去。
她的脸色苍白得可怕，毫无血色。两个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早上为了迎接余嫣然而画的淡妆在她小脸上糊成一团。听到他的声音，她也转过了身。可是她的眼神，望向他，却仿佛没有看见他一样。她的思绪好像飘浮在远处。她的神情充满了迟疑、绝望和痛苦。她的周身，笼罩着一种不可言喻的悲伤。
顾廷烨和明兰之间只隔着几步远，但是，他却觉得像隔着万丈深渊。他突然有种感觉，明丫头似乎正在转身离他远去，而且会去一个他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
顾廷烨全身力气仿佛被抽走了一样，大脑也一下子空白起来。他从来没见过明兰这个样子，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明儿走，一定要让明儿回来，让明儿永远地呆在自己身边。“明儿，明儿”，他一声声地叫着，平日那果断沉着的声音充满了恐惧。
今日见到段云海，对明兰的冲击很大。见到旧友的喜悦、对过去的回忆、面对命运的无能为力，所有这些，本已经让她悲喜交加、心力交瘁。而段云海抛给她的问题“你将如何选择”，又给了她重重一击。她觉得脑子很乱，前世今生，无数人无数事在眼前飘过。她觉得心很疼很疼，好像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将她的心撕成两半。这就是撕心裂肺的感觉吧，怎么可以这么疼？她模模糊糊地想。
这时，有一个声音在喊：“明儿，明儿”。那声音那么执着，好像是透过一团浓雾，一定要抓住她一样。她顺着声音望过去，看到了他。她突然觉得神志清明了，心也一下子安了。
顾廷烨看到明兰的眼睛突然一亮，然后小丫头就向他飞奔过去。长裙几乎将她绊倒，但她还是磕磕绊绊地跑到顾廷烨身前，脚步没停，就一头扑进他的怀里。小丫头的力气不小，毫无准备的顾廷烨被她冲得后退了一大步。小丫头的双手紧紧抱住顾廷烨的腰，头死死埋在他的胸前。顾廷烨也伸出两手，把她抱得紧紧地，下颌顶在明兰的头上，两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秀发。
望着怀中的小人，顾廷烨的身子微微发抖。他头脑中那些嫉妒、怀疑、愤怒、甚至分析算计全都消失了。此时此刻，他只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他从不知道，自己也可以这么害怕。
过了一会儿，顾廷烨稍稍稳住了情绪。他用手抓了满满一把明兰的秀发，向下用力，将明兰的头从自已的胸前扯开。他血红的双眼牢牢地盯住明兰，声音低沉沙哑：“丫头，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明兰那红肿的秀目又流出了晶莹的泪珠。她望着顾廷烨，急切地问：“我们会幸福吗？会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是不知为什么，顾廷烨却听得明明白白。他好像实实在在地感受到明兰的那种无助彷徨和不安全感。他心头一酸，用双手的大姆指轻轻擦去明兰脸上滑下的泪珠，坚定地说：“会的，一定会的。别怕，别怕”。
段云海看着这两个人，觉得眼睛也有些湿润。他刚听到顾廷烨那冷冰冰中带着怒气的声音，看到他那咬牙切齿的样子，他以为顾廷烨会一拳向他揍来。没想到情势直转而下。他摇摇头：人啊，谁也拧不过命运。他还是不喜欢顾廷烨，还是觉得他配不上依依。但是，依依已经做出了选择，他也只能义不容辞地支持她。
不过，就这么放过他，不是太便宜他了吗？段云海咳了咳嗓子，上前对搂在一起的两人说：“顾都督。刚才我向令夫人道谢，谢她无意中做了我的媒人。唉，你也知道，大理那地方天高地远，贫瘠的很，哪里有京城这般的繁华富贵？拙荆思念亲人，日日以泪洗面。她又不会说大理方言，平日里连和下人说话，都听不懂。她生孩子时，痛了一天一夜，这要是在京城，请个老太医坐镇，能少受多少罪？加上我的腿脚不好，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出个门，都要连累拙荆受人耻笑。唉，日子不好过啊。令夫人和拙荆姐妹情深。听了她余姐姐在大理那边吃的苦，心痛得要命呢。”。
段云海夸张地行了个大礼，恭恭敬敬地说：“顾都督，段某在这里谢都督和夫人大恩。要不是两位相助，段某这辈子都别想能娶妻生子，恐怕要孤老一生了。”。
明兰听了这话，在顾廷烨怀里不安地挣扎起来，顾廷烨忙紧紧地把她按住。他的眼睛像两把刀子，恨不得将段云海扎个千疮百孔。他明明知道对方说的话没一句是真的，但却无法反驳。
段云海望着他，似笑非笑，眼睛有一缕嘲讽。打蛇要打七寸，这是段云海一向的原则。今天这种情形自己要想扭转局面，就得往顾廷烨的软肋上扎。
余嫣然的事一直是顾廷烨心里的一根刺。余嫣然被迫远嫁，顾廷烨第一觉得对不起一向敬重的余阁老；第二觉得对不起余嫣然，让她背井离乡；第三觉得对不起明兰，因为嫣然是明兰的闺蜜。前阵子他听说余阁老返回京城的消息，就备上重礼，亲自登门道歉。尽管他态度诚恳，但仍是被余阁老梗着脖子骂了出来。老爷子说“别看你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你。”
望着有苦说不出的顾廷烨，段云海冷笑一下，掸掸袖子，从他们身边走过。顾廷烨心情复杂地望着他的背影。段云海的一条腿瘸得厉害，走过路来身体一直在摇摆。但是他仍脊背挺直，步履从容，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的怡然自得。顾廷烨在江湖上和战场上都见过不少残疾的人。许多人由此自暴自弃，生活变得灰暗潦倒。段云海一定是一个内心无比强大，无比自信的人。这个人若是成为自己的敌人，将是十分危险的。“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顾廷烨恨恨地想。若是这人想伤害明丫头，我就是豁上命让余阁老砍死，也不会让他得手一丝一毫的。
段云海一边走一边想：“我最不缺少的就是耐心。来日方长。”。
太阳就要落山了，夕阳将顾府涂上一层金黄。余嫣然带着遥遥向段云海走过来。遥遥看到父亲，松开母亲的手，像小企鹅一样蹒跚跑来。段云海蹲下身，一把将儿子抱在怀里。他抬起头，望向嫣然那温柔的目光，笑了。
有时，命运会将你欺负个够，然后在转弯处给你一个惊喜。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交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