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东风 ·平安篇 · 源溯千年-棋魂同人》莫呼洛迦

2、第一章 极东之地

　　第一章 极东之地

　　停停走走,仿佛徘徊在春天里的迷宫中。回廊旁的早春之樱轻轻摇曳在枝头,不稍用力摇晃便会飘下坠倒尘埃似的。是时光的回廊啊,宫廷独有的优雅、属于贵族们的飘着花香的清尘……是只有被允许上殿的“殿上人”才可能拥有的美好景色。徜徉于此,大概连天上的神明都会羡慕不已吧？

　　此刻就有个人停留在庭院中……却并非醉心于美景良晨。

　　步在御道上,一身正式束带殿参装束的佐为袖子掩嘴仰头打个呵欠,有点心不在焉的一步一步踱向中宫御所弘徽殿。昨日与朝中国手兵部省橘大人的一局棋,让他兴奋独自一人覆盘一整晚,今早倒是没什么精神了。不过没关系,今日的工作不需太多精力：昨晚接到的旨意是今日与中宫娘娘下指导棋呢,故此一早便进宫了。中宫娘娘？论棋力是比女官们高上一筹,然也只是消遣而已,数局指导棋不难……他大可优哉游哉打发。

　　但是……不知该高兴呢还是发愁,宫中指导王公贵族下棋的棋师又不独自己一人,偏偏每次与中宫的指导棋都是轮到自己,阴差阳错的。那一位,可不是理想的指导呢。虽说身为臣子的自己没有资格挑拣评论,但是对方的不好相处可是朝野闻名的哪。想到此处,脚步更加放慢下来。一向视围棋为第一生命的佐为,如今竟有点怯意了。

　　或许今日,本不该进宫,若是差人传信请假便好了——这种十年一次不老实的想法,在前方回廊拐角处一个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听到脚步声回头的年轻男子,身着深色底紫花纹狩衣头戴卷缨冠,腰佩饰太刀,与佐为相仿的高瘦身材,面目俊朗,一双淡棕色眸子意外的炯炯有神,掩盖了佐为预料中的疲态。

　　一见是好友,咧嘴一笑便打招呼：＂佐为……啊,藤原大人……＂马上意识到什么似的张望四周,见无外人方才放心,＂佐为！你终于来了！＂

　　此人便是佐为的知交,中务省卿藤原国方次子,近卫少将藤原时见,官至检非违使。他昨晚于宫中当值守夜,一夜未眠,倒还是意外的有精神。

　　轻摇蝙蝠扇,佐为薄唇轻启微微一笑：＂时见卿好兴致,恭喜恭喜。＂

　　前言不搭后语,时见却听的懂,暗忖他倒拿我开玩笑,当下脸一红,回敬道：＂今儿个不见侍女带路,可见佐为卿对这内殿之路已不是一般的熟哪。＂言下之意,你去弘徽殿的次数可也不少。

　　佐为只道他暗示宫中贵人垂青,亦不以为意,一笑带过话题：＂今儿个交班,时见卿是自由了。要回府么？我出宫后到你处做客可好？正好惦记着院子里那早开的嵯峨山樱。＂

　　时见顿时面红耳赤,慌忙摇头摆手：＂我数日不到宇治造访,记挂的紧。若今日不去一趟,又难料哪日偷得闲空。佐为你还是请改日吧。＂提到宇治,立时手忙脚乱。佐为知这好友为那数日冷落了心上人急着去赔罪,暗暗偷笑。也不再为难他。只说：＂据说宇治近日有妖魅作怪,却莫要让那鬼怪挟去了才好。＂

　　你若生何意外,不知那位向来被你摆在手心顶礼膜拜的小姐会何等伤心了。

　　时见却哈哈仰天大笑：＂你又来了。我偏不信这什么鬼鬼神神。说什么妖魔鬼怪,不过是山野村夫作出来骗骗无知小儿罢了！＂

　　＂鬼怪？哪里有鬼怪了？本宫怎地不见？＂冷不防一把稚嫩童音插进来,将谈得入神的二人生生吓了一跳。偏头却见一华服小童立于檐下,双手拢袖作威严状看着他们。

　　那小儿约莫十一二岁,衣饰华丽,容姿俊秀,自有一股风流高贵之气。大眼炯炯有神流光转动,盯得那二人浑不自在。嘴里犹自连珠炮也似：＂数日前皇上方颁布禁令宫中不得妄论怪力乱神。二位当此深宫内院如此旁若无人是把皇令置诸脑后么？敢问可怕天子降罪不怕？＂

　　佐为一凛,时见已赶上前俯身下拜：＂此事与佐为卿无关,都是微臣责任,请降罪于臣一人便好……＂佐为才醒悟,慌忙下拜,却呐呐不知该说什么了。事情因他而起,他却求情都不会说上半句。心中连连悔恨不该口没遮拦。

　　方待细说,那小童已＂扑哧＂笑出来：＂啊呀,时见卿还是那么老实哪！佐为卿也是,反应总慢人半拍。＂看他们茫然不知所对,脸色又一整,＂身处宫中便要时时处处小心谨慎,这次是遇上我了,下次可不见得有那么好运道了呀！＂又复再笑,却是一般孩子的天真烂漫：＂诺,还不起来。＂

　　——这孩童便是当今天皇的异母弟,受封常良亲王,幼名一个＂亮＂字的。年方十一,未加冠成人,故尚未封邑,依旧住在皇城。他母后梨壶御息所出身低微,是以当时大纳言养女身份才得以入宫,有幸得先皇宠爱而诞下皇子。不料红颜薄命,天皇早逝,只好哀叹人世无常落发出家。可怜了这亮皇子自幼丧父失母,在这人情冷漠勾心斗角的皇宫长大,孤零零无人照应。他看了那许多官场的是是非非,还不比同龄儿童早熟了许多？只是孩子天性,哪里忍得住。是以出入宫中的殿上人中,憨厚正直的时见、优雅善良的佐为最对他胃口。三人浑然是忘年交一般。
　　今日好玩心起便吓他们一吓,权作善意的提醒。

　　二人松口气起来,弹弹衣袖整理仪容。佐为道：＂亲王可把我三魂吓去七魄了。只是这个时辰不是应该还在念书的么？怎么功课作完了么？＂亮摇头：＂今日不上课了——正准备送我出宫去。＂
　　这时后头气喘吁吁跑来两个藏人,看到亮双目发光跑过来：＂殿下,是时候出发了。＂想是亮之前＂捉迷藏＂摆脱掉他们的缘故。两眼紧盯着丝毫不敢放松,唯恐这位主子再次跑掉自己可不知要受何种责罚了。

　　原来前日阴阳头进言,道天象有异怕是有人施行咒杀将对小皇子不利,提出将亮送出宫外一避。掐算方位,建议往极东方去——极东方向又是皇城之外,最近的便是那阴阳头府邸,亮虽不知那统领阴阳寮的老人有何打算,却也不欲受人摆布。天皇态度又是不置可否,只命亮＂出外避避＂；亮便借此发挥和一干早早候在皇宫正东承明门的阴阳头使者磨时间,一跑就跑到反方向的弘徽殿附近,才会碰到佐为时见。

　　佐为不明就里只道亮与人为难,想定要想个法子劝劝他才好。亮已闲闲的提醒：＂佐为卿今日进宫不是要与中宫下指导棋么？时辰早过了。＂一言惊醒,顾不得别人,忙不迭告辞而去。

　　亮眼见佐为匆匆离去,听得时见楞楞的问：＂殿下要去哪里？＂也不管侍从铁青的面色答道：＂还不定呢。＂反问,＂时见卿昨晚留宿宫中,今日回府,还是另有安排？＂

　　时见面一红,呐呐的道：＂这个……回府是要回的……只是＂他不好意思对人提起情事,更何况对方是高高在上的亲王？却不晓得他与宇治小姐之事早被宫人当做话柄笑料,亮如何不知？只见他双眸精光一闪,便有了主意。

　　极东之地……宇治正好位于东方,离京城是半日牛车的远近,虽是远不及京师繁华的乡下地方,却适合避世隐居。一切都如天助他……

　　于是亮笑了,笑的灿烂无比。回过头对一直无视的侍从这么说：＂请转告你们大人,我就不到府上打扰了。我随时见卿到宇治。＂最后一句是对点到名的人说的,然后满意的看着后者石化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