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爱红娘》夜未央楼馆

5、朋友太可爱就会被长辈误会

　　歹年冬，厚痟人。〈闽南语〉
　　他卓平雁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秀，竟惨遭人恣意轻薄。男儿泪在眼眶里滚，情何以堪？当时，夜雯仅怜悯地瞥一眼后便撒手不管、作壁上观。
　　事后的抚肩喟然似乎是在说：「早就叫你不要回来了。」

　　总之，平雁对女人有阴影了。
　　想到女人，就会想到嫂子。想到一群女人，就会想到七十七个如嫂子的女狼一齐聚在夜雯家里……

　　身子现下已没一寸好，唯一好的就是知了夜雯劝他回家的真正理由。
　　知了这个，也算值得了。

　　看夜雯准备「那种东西」，还以为他要带女人回来过夜。
　　唔，的确是女人啦！也真的有几位打算要过夜啦！但……那些绝对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女人」！

　　他之前是又气又恼，现在则是又羞又愤。
　　剪不断，理还乱，尽是闷无端。

　　回老家面天花板午夜梦回了一夜。
　　心里满满都是怨，怨他所坐的那张沙发有其它人坐过，怨他的厨房有其它人进去过，怨夜雯一贯的温和一贯的淡笑……彷佛一切一切都变的可憎可怨。
　　一时之间他怨到牙磨得作响，甚至有些发起恨来。在那之后呢？要回去那个添了香水味的地方吗？夜雯的家中不是只有油墨的味道吗？
　　不，自从他住下后就有了洗衣香精的香味了，那是属于他的味道。但那之后呢？又多了谁的味道？转瞬，怨之余又添了堵。

　　烦着，天明了心也慌了。日光及眼的剎那是忍也忍不住的冲动。不考虑了、不想了，回去！起码有个对象可以恨！

　　结果，天外飞来一个超级Surprise，让他终生难忘。
　　呜，阿姨们真的好恐怖呀……

　　平雁走进厨房，猛然望见那由保丽龙碗堆着的小山岭然地耸立在后阳台上。阳光洒落，白色的碗缘闪亮。霎时，一滴冷汗轻轻从颊边滑过。
　　「健康饮食阿！阿姨叔叔们……。」
　　碎念一会儿。望向在客厅和笔电舍生忘死的夜雯，嘴角忍不住弯起，心情大好。拨云见日不过就这么回事，身子像轻了数斤。

　　年假期间，夜雯都是在和笔电你侬我侬着。连着几天没睡，鬼舅子渐渐的浮现在眼前。平雁可以很肯定，这不是身为一位「国中老师」该有的疲劳。
　　该怎么说呢？那画面有点眼熟？熟到有点儿惊惊。谁好像也常这样来着的？
　　大年初四，一片喜洋洋。想了三天，平雁跪趴于地。啊啊，那不就是嫂子闭关修罗时的样子吗？。

　　挪挪颤抖没力的脚，平雁踱到夜雯身旁问道：「画稿子？」

　　「写稿子……」夜雯答到。

　　平雁再次挪一挪软软的脚，咻的一声飞也似的躲入房间。
　　打扰作家赶稿？卖笑欸，他有太多切肤之痛了。作家赶稿期间，生人勿近。

　　同所有作家必须面临的悲剧，夜雯的编辑夺命连环Call不断。平雁心怀恭谨地代接之。从对话中他知晓了夜雯是在写短篇小说，并非为了生计，而是应邀写稿。似乎还是个小有名气的写手。
　　至年节最后一天，夜雯完稿后便倒地不起，睡的糊天糊地。最后稿子是平雁他帮着Mail过去的。

　　据编辑大人所言，夜雯起初是为了生计才写作的。师范毕业的头年，担任实习老师的夜雯穷得一身光棍，只得写稿子餬口饭吃。后来正式成了国中老师之后，每年仍接受邀请写上一本。

　　这事说来有些怪，媚然大一时就嫁给老哥了。卓家千金万金不差一双筷子，夜雯何苦吃这等风霜？
　　问下，夜雯是这么答的：
　　「你傻呀！半玄是我老姊的老公，又不是我的老公。他拿他家的钱养我干嘛？我能靠自己能过就靠自己过。到头来，最可靠的还是自己的一双手。」他摊开满是薄茧的手，脸上是骄傲是怆然，几分执倔。

　　平雁抬眼见着，脸一热，竟忘了自己要回甚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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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雁曩时荒淫无度，如今风流人日子过得像乡下的阿婆一样规律。
　　这让负责办联谊的班代发飙了……他需要帅哥，但某单身帅哥却把自己弄得像天阉人。美女不看，正妹不亏。

　　「我要回去做饭。」
　　前风流男名媛平雁义正严词地甩出「今日菜单」。桌面的灰尘扬起复又落地。
　　班代当场被震的五内翻滚，嗓眼惺甜，差点儿口吐鲜血。
　　「你甲我修旦肌勒！你、你作什么和尚呀！我们需要你的圣光呀！帅哥！你是不是发病了？」

　　平雁顿了一下，萎萎蔫蔫地回答：
　　「对，我病了。」不举〈掩面〉……好不容易才忘记的。

　　翌日，班代舍弃哥儿们作战，小女人地拉着他哭。

　　班代人小只小只粉雕玉琢。圆脸上两个小酒窝，一双大眼睛莹澈渊深，水灵灵地转动着。一个气急，颊上的绯红竟赛过百朵玫瑰。美不方收。

　　平雁望之突感恻然。
　　大一认识班代，时光飞逝三年，流鼻水的冷门系阿强都奉子成婚了，班代却连一个妞都还没泡到。不是说班代长的丑不拉基，相反的，班代模样生的极好极甜，一笑倾城再笑倾国……和这般男人交往，需要偌大勇气！
　　男朋友比自己甜美绝对会是一场世纪大悲剧！「少」有女人愿担纲此角。

　　看在班代这么可怜的份上，再加上自己「寡人有疾」清心寡欲有些时日了，就去吧！
　　唉，那档事，若真的放弃、不管了，搞不好就真的永远不给「立」了。他可才二十出头，还是多少要施点肥、浇点水，说不好今夜就「大地春回」了……

　　「好！俺陪你去。总可以了吧！」平雁壮语。

　　之前一直拒绝，是因为自己惯了与夜雯在一起的平淡日子。每日定时做饭给夜雯吃几乎成了习惯，不须思考的。
　　当今被班代这么个一邀，心里免不得一阵痒。
　　……偶而出去一、两次没关系吧？只是一、两次，又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放松一下不打紧的……

　　踟蹰、犹疑，花了好一段时间说服好自己。
　　平雁拎起手机，通讯簿里夜雯的名字扎得他眼睛生疼。是该打电话通知夜雯一声，说他今晚不回去了，好好顾好自己。
　　手颤着，拨号键怎么都按不下去。心底发虚，不知怎地掠的慌。
　　最后匆匆传了封简讯就不敢再思量。

　　盛着金黄酒液的玻璃杯相碰撞，酒沫自杯缘滚下，沾的桌面一片水痕。
　　若非今日来此，平雁几乎都快忘了酒酣耳热的愉悦，众生喧哗，酒香中无人不醉。酒保摇动调酒杯的声响如歌行板，混着电子音的拍子感觉极好。

　　所有的、所有的顾忌、虚冷通通随烈酒而去，耳一热，欢怀畅快！

　　女人？
　　哈！嫂子系的女人毕竟是少数。看！这里不就有甜美又娇羞的少女吗？

　　当中有一位少女，捱他捱的近，眼中满是春情。女孩玉润的下巴十足好看，秀嫩的模样让人动心。平雁暗忖：等痼疾好后，这女孩必将是一顿极好的开胃菜。
　　本是情场个中好手，平雁笑也好媚也罢，样样挑人春情。气度、外貌具足，一手尽掌了全场。

　　一旁的班代泫然欲泣……没斡旋诸三国的一代行人「鲁肃」，联谊之战还打得下去吗？

　　正笑语嫣然间──
　　平雁猛然想到，毕竟这间店在刚好在夜雯任职的国中附近，应该不会这样巧，又有死小孩翘家翘到这儿来，正巧儿要和夜雯打照面吧？

　　时至午夜，店出口的位置莫名的出了场小骚动。问过服务生，似乎是一位翘家的国中生被国中老师给逮住了。
　　平雁一愣。该死，事情会如此赶巧？好死不死总会在夜店这种地方里碰头？死小孩这么多又这么蠢，不会跑远一点！？转几班公交车就出学区五里了！

　　还在赌运的平雁，不消一会儿便聆到夜雯「嫂子化」的吼声，一怔叹到……赶巧真携着偶然跑来了。

　　唉，喟然一叹，木已成舟人已来了，再思量又如何？
　　平雁踟蹰一会，让服务生送了一杯水过去给在一端的伊人。骂人，也得要休息一下喝杯温水，免得伤了那副好嗓子。

　　说道好嗓子……
　　夜雯会唱戏呢！他说昆曲难唱，他又是学旦角，荒废多年，加上岁数大了音质哑了唱不好。夜雯曾拗不过要求而勉强一唱的皂罗袍〈据说是曲牌名〉，聆在他这外行人耳里犹是曲折多情如一腔幽肠……

　　哪里学唱的？夜雯粉红知己百款众多，谁兴致来教唱也没啥好怪的。不论如何，数年前教这儒雅男子唱戏的女人，定然是动了极绮丽的一念才缔了这雅事。

　　平雁几乎弃了整场联谊，抬眼、垂首，无时无刻都在想另一端的人。
　　冀望夜雯能过来招呼他一声，却又希望夜雯略过他直接回去。碰与不碰头都令他心慌。碰了就像他做了甚么坏事被人当场抓包，不碰头又好像夜雯不在乎自己。
　　想着、念着，别人说甚么渐渐地也听不太清楚，只能虚应故事。

　　「咦咦～平雁，你怎么这么好心，还帮国中老师点解渴水。哎呀呀，果然当公务员也是很辛苦的耶。」爱看热闹的班代仗着小个子，灵活得钻过人群凑到平雁身旁。抬起下巴，拔高嗓子说到。

　　「那老师是我舅子……」平雁老实回答。
　　这回答得有些傲，像是攀上了甚么了不得的关系。发虚的疼，为此好上了些。

　　本就甜美的班代一闻，灿灿地笑开了。那笑，更是甜的叫人化不开。让男人刚硬的心为此化作绕指柔，女人自信的美无不黯然失色。周围的人无不一愣，为那倾城倾国的一笑。

　　平雁望此再叹。
　　这就是命呀！班代。瞧瞧你，手里的电话哪个不是男子汉的？
　　男人一见着班代，眼睛无不为之一亮。通通一股脑的服侍着这位「美人儿」。几人知道班代是「男」的呢？哈哈……

　　约一刻钟，某国中老师跨过门坎入店内，压着某少年的头颅与店长道歉。少年折腰折成九十度，完美的「鞠躬哈腰」。
　　距离不远，平雁只要转过头侧过眼就能看见少年阿谀奉承的面目……先前，那张面目，大概是叼着烟挑眉大小眼吧！现下已经被调教完全，成了非常巴结的涎脸。
　　可怜的少年由驱车赶来的家长接走，夜雯则劳神的往吧台一靠。只见他一个眸光流转，歪头淡笑注意到这儿。平雁的心重重一跳，脚底发凉，脸却是红热。

　　大家口中的老师，褪去方才慑人煞气，徐步轻移地走过来他们这边。
　　夜雯身穿一袭笔挺的纯黑西装，衬着白皙肤色越发润泽。

　　「日安。……平雁，回去的时候用这个。不打扰了。」
　　夜雯与他张出租车优惠卡，朝他一笑。一如平常，笑的极漂亮。

　　不像嫂子姿容英飒，夜雯的五官是润泽的、温柔的。浅浅的瞳孔里承装的是酒，烫过的醇酒。看见他的笑，就像是品了一盅烈酒，令人脸为之一红。
　　微礼后，夜雯便走了。但存留的韵，却萦在心头散不去。

　　「大美人吶！你的舅子……」
　　班代掩嘴说到。大伙都认同的点头。

　　有些女孩脸还刷上一层红艳的胭脂色，令人不快。
　　果然，夜雯还是少出门好。就算夜雯安分守己，这样随处晃跟踪怪客定一只一只冒出来。以后还是放弃玩乐每天跟着夜雯跑好了，有只「看门犬」在才不会发生意外……
　　平雁暗自忖度思量着。

　　回到家时，时已至午夜。
　　灯昏暗着月光入窗，夜雯却还没睡，在客厅和谁通着电话。没换下黑西装，公文包丢在沙发上，头发凌乱了些。原来月影真能如霜，夜雯的发肤皆敷上一层冷银，像霜一样。

　　那通电话很长，过了快半小时都没挂。夜雯表情凝重，似乎在谈极重要的事。
　　社会人士的「重要」，不会是谁和谁睡了，也不是总统哪位。大多是钱，但夜雯不缺，偷翻过他的存款簿……后头的零咱就别数了，是谁生了病？或是……

　　走入厨房，平雁想了想决议做顿宵夜。切了些碎肉蒜末，掏了米，开瓦斯炉，再来只需愣愣地看顾着瓦斯炉上的砂锅。咸粥只要火侯看好就好，没甚么技巧。
　　沸水的咕噜声压不过夜雯嗫嚅般的说话声。平雁这炖煮惴惴不安。

　　等夜雯把长长的电话说完，平雁将一碗热腾的咸粥递给他。
　　夜雯没有说话，只是接过去吃，姿势还是一样端整。

　　彼此都静默着，垂头一口一口机械式的吃着碗里的东西。平雁还不适应这种陌生的氛围，觉得一切都压下来了，连呼吸都沉。
　　心窝的部分，好痛、好痛，疼的叫他酸，甚至微恼。

　　用完粥，夜雯还是呆呆的、愣愣的，空白的表情令人心惊。
　　好一段时间，都只是空坐着。
　　他不敢问发生了甚么，也想不出让夜雯破涕为笑的方法。只能陪坐着……如果他比夜雯年长又或是夜雯的同辈，或许就敢开口问问。可该死，他是晚辈，连拍夜雯的肩膀都要踌躇不已的晚辈。

　　“怎么了吗？”想问……但就算知了也没甚么用吧！
　　无以名状的焦躁。

　　一直到半夜三点，夜雯抬起头来，轻声唤他：
　　「平雁……」声音极哑。

　　平雁缵紧他的衣角，心慌着，傻等夜雯说话：
　　「如果你要追那个可爱的小男生，要走正当途径……。」只闻它声有悲悯、眼有湿意……的说着……啥？

　　「蛤？」平雁像是撞到玻璃门的小鸟儿，咚的一声僵掉。
　　夜雯摇摇手没再多说，拖着踉跄的脚步，径自入房。

　　平雁一时打结的脑子，随着夜雯的关门声运转起来。
　　也就是说，夜雯老大既悲痛又难过的原因是因为他喜欢上「小男生」？因为家里出了一个同性恋！是哪个王八蛋智障这样煽动夜雯的！？
　　可爱的小男生？班代！？甚么跟甚么！我再「寡人有疾」也不用在那个伪娘身上找补呀！
　　我他妈的只爱女人！真正的女人！有胸、有腰、有屁股的女人！不是两个男人捱的近彼此就有奸情好呗！对面的混帐煽动者一定是个无可救药地腐女子！夜雯又听女人的话，听甚么信甚么！
　　……
　　………
　　……………一切都是死班代的错。──平雁做出结论。

　　「我不再跟你出去联谊了。」
　　平雁肃着脸，字字沉郁顿挫的对班代说到。

　　「你、你要抛弃我？不可以、不可以，你怎么可以抛弃我们八百壮士！大爷～」

　　班代又梨花带泪起来……
　　只是这次他决心千唤也不回头。

　　谁喜欢这伪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