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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避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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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再近了些,林泽仁坐起身,把手按在小狗头上,他的脸色非常冷酷,对于敢闯进他领地的人,他是绝不手软的,而且这次情况特殊,竟然有人直走到离木屋如此近的地方,这是从未有过的事,这里地势隐蔽,无路可寻,一般人是不可能走到这儿来的。
小狗乖乖地趴着,瞪大眼睛,却一声也不叫,跟林泽仁出去打猎的时候,他们也常这么配合。
忽然林泽仁的脸色有点变化,他起身走到窗边,从窗逢中向外看。
风雨肆虐,峡谷中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听到湍急的水流声。林泽仁早已习惯在黑暗中视物,隐约看到三条人影跌跌撞撞地向这边跑来,都湿淋淋地狼狈不堪,轻功却是不弱,再走近些,有一个人伸手指着数丈外的木屋,凑过去对另一个高个的人说着什么。
“哼!”林泽仁冷哼了一声,转身打开另一侧的木窗,纵身飘出,刹那间置身于狂风暴雨之中,小狗嗖地一下也跳出来,在暴雨中打了个哆嗦,轻微地呜咽着,疑惑主人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跑出屋来。
林泽仁在心里咒骂了一句,伸手抱起小狗,向崖下跃去,不多时已经消失在黑暗的山壁之间。
小屋的门被撞开,风雨夹着一个人闯了进来,随即另两个人也跟进屋中,急忙把木门关上。
“好了,终于到了,这见鬼的天气!”黑暗中的声音又脆又清亮,却不是凤知是谁?
她抱怨道:“怎么回事,竟然没有人?”她摸索着找到火塘边的隔架,找了半天才找到火石火镰,又去摸油灯,费了更多时间才找到,敲打几下,火光一闪,黑暗终于被一线昏黄的灯光打破。
凤知吁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油灯的芯挑起来,灯光更亮了一些,她把灯放在桌上,回头看着另外两人。
一个是身材高挑的男子,剑眉星目,颇为英俊,另一个则是鹅蛋脸儿,身段苗条的女子,两人都是一身水洗似的,形容狼狈。
“云公子,叶姐姐,这是我一个朋友的屋子,他不在家,咱们先在这儿避避雨。”凤知一边说,一边奇怪地四下打量,这小屋里又恢复了从前的漆黑简陋,可她明明费了好大心思收拾过的啊!这个怪人!哼,凤知决定等林泽仁回来好好数落他!
那云公子也在打量这屋子,走到床边摸了摸,回头道:“你朋友好象刚刚离开。”床上的熊皮还有余温呢。
“什么?”凤知叫了一声,这个怪人,在屋里不点灯也就罢了,有客人来,他居然避而不见,还在这种暴雨天气里逃到外面去了,这……这真是……气死人了!她却不知道,如果来的不是她,林泽仁是绝对不会避开的,也不会手下留情。
“这里……”那位叶小姐细声细气地说了半句话,犹豫不决地望着昏暗灯光下粗陋无比的小屋,这里似乎连坐的地方都没有——难道那个布满结瘤的大树根模样的东西就算椅子?
“不管他啦,既来之则安之,总比在外头淋雨的好。”凤知很豪爽地一挥手,决定暂时由自己来做主人,反正这里她已经很熟悉了,先生起火,找到锅子,把木门拉开一条缝,将锅子伸出去,草顶上流下来的水很快就注满了大半锅,拿进来开始煮水。
直到把热乎乎的白水倒在碗里摆上桌,她才发现那两位客人愣愣地站在地上,都没有坐。
“坐呀,休息一下,来,云公子,你请坐这里。”她一指那个大树根,云公子微微一笑,过去坐下了。
“叶姐姐,你坐这里。”凤知一指铺着熊皮的木床。
叶小姐皱着好看的眉,身体一动没动,那里可以坐?先不说没有席褥,裸露出来的木头又黑又旧,单看上面那张黑乎乎狰狞恐怖的巨大熊皮就让人胆寒了。
“啊,那你坐这边。”凤知体谅地从屋角搬出另一个小一些的树桩,摆在桌边,这还是上次她来的时候自己找的坐椅,不然林泽仁屋里只有一张“椅子”,俩人都没法一起坐下吃饭。
她用手把树桩擦了又擦,叶小姐才勉勉强强过去坐下了,姿势优美地侧坐着,只沾了木桩一点边儿。
“喝口水暖暖身子吧。”凤知笑眯眯把两个盛了热水的陶碗分别递给两人,两个碗形状还不一样,一个大些,一个小些。(一个是林泽仁的碗,另一个是……小狗的碗……)
云公子道了谢,接过去喝了几口,叶小姐却看着那黑乎乎的碗为难,温柔地道了谢,轻轻放在一边了。
凤知心里这个愤怒——这个林泽仁,怎么搞的,她明明给他买过描花的细瓷茶具,都不知被他放到哪里去了,还有这屋里——明明都收拾得漂漂亮亮了,怎么又变回黑不溜秋的柴棚了?呸,还有一股野草和兽类混和的味道,简直就是牲口棚!(她忘了,小狗也住在这里,气味当然就有些混杂了)
凤知四处乱翻,终于在一口大木箱里找到了自己送给林泽仁的东西,还好,干净整齐似乎根本没用过,她都拿了出来,先把床上铺了,再去往墙上挂字画,云公子好奇地望着她转来转去,微笑问道:“你朋友怎么把东西都收在箱子里?”
“哼,别提了,他是个怪人,不折不扣的怪人!”凤知恼火地道,退后一步看看画挂正了没有,转过脸来,忽然看到叶小姐凑到火塘边,伸出手取暖,湿透了的身体微微发抖,原本飘逸的裙衫紧贴在她苗条的身体上,越发显得纤腰一握。
“啊呀,看我这么不当心,都忘了大家要换衣服……”这话说不下去,因为他们三个从头到脚都淋得精湿,连身上的包裹也在滴水,却到哪里找衣服换?凤知看看她给林泽仁买的那套蓝布短衫,嘿,别说叶小姐了,连云公子也不会看上眼的。
云公子温言道:“不要紧,我内功还行,过一会儿就可以把衣服烘干,倒是你们两个女孩子怕受了凉不好。”
叶小姐听他如此体贴,回过头来微微一笑,凤知亦很感动,眼珠转了转,扯起一块床单挂在屋中,将小屋一分为二。
叶小姐奇怪地问:“你干什么?”
凤知一边忙活一边道:“穿着湿衣会生病的,来,我们把衣服脱了,在火塘边烘干。”
云公子轻咳了一声,转过头去望着油灯,叶小姐的脸已经红透了,娇嗔道:“你……”
“出门在外,事有从权嘛。”凤知拉她走到布帘另一边,又探头道:“云公子,我知道你是谦谦君子,一定会非礼勿视的,所以才这么失礼,请多包涵啦。”
云公子含糊地应了一声,闭目不动。叶小姐羞得耳根子都红了,窘迫不安地站在火塘边,看着凤知迅速换下湿衣,穿上那套粗布蓝衣,那明显是一套男装,穿在凤知娇小的身体上松松垮垮的,极是怪异。凤知又抖开一张大床单,对叶小姐道:“快,把湿衣服脱了,先裹上这个,我来帮你把衣服烘干。”
叶小姐素来娇生惯养,几时吃过这种苦,又羞又恼,沉着脸一言不发,凤知好言劝道:“现在没办法,只好将就一下嘛,我先烤你的衣服,很快就能干的。”
叶小姐依然不肯,只道:“那你还是帮我把行囊里的衣服烘干好了,然后我再换。”想到一布之隔就坐着一个年轻男子,还是自己心依之人,只羞得玉颈都泛了粉色。
凤知犹豫了一下道:“那当然也可以,不过你会受凉的。”
“没关系,我的内功虽然比不上云公子高深,却也不至于那么不济事。”叶小姐矜持地道。让她当着别人脱光衣服,那是不可能的,而像凤知那样穿上陌生男人的短衣,更是打死她都不干!
凤知无奈,只好打开她的行囊,帮她把湿衣烘干,一件一件颇为费事,等终于弄好,叶小姐还要她抻着被单做遮挡,再要她闭上眼睛,这才小心翼翼地换了衣服。
这时云公子已运起内力烘干了身上的衣服,凤知探头看了看,佩服得五体投地,笑道:“真是了不起,云公子,这就是你五当派有名的太虚神功么?”
叶小姐骄傲地插口道:“那是自然,从龙兄家传的太虚神功何等厉害,云世伯当年曾一夜之间连败江南十二高手,自己仍然气定神闲,烘干一下衣服,不过是牛刀小试而已。”
云从龙微微一笑,并不自夸。凤知吐了吐舌头,赞道:“了不起!”
屋里的干木柴已基本用完,火苗微弱,她见不可能再烘干自己的衣服,只好仍旧穿着林泽仁的衣服,把布帘除下,向叶小姐道:“还有半夜的时间呢,叶姐姐你在床上歇一歇好吗?”屋里只有一张床,于情于理都只能让两个女子使用,凤知还怕叶小姐不惯跟人睡一起,先请她休息,想着自己随便靠墙坐一坐好了。
云从龙也道:“思琰妹,你跟凤知姑娘一起在床上休息吧,我打坐一会就好。”
叶思琰看了看那张简陋的床,掩不住厌恶之色,只道:“我也打坐一会就好,还是凤知妹妹去睡吧。”
凤知见她如此嫌弃林泽仁的小屋,从刚才一进门就皱着眉头没展开过,水也不喝,床也不睡,轻蔑的表情如此明显,实在是心头火大,冷冷地道:“好吧,那我自己睡了。”上床盖好熊皮,倒头就睡。
叶思琰惊讶地看着她安心入睡,片刻间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扭头轻轻对云从龙道:“云哥哥,这凤姑娘还真是……嘻嘻,比较粗枝大叶,这种地方都能这么快睡得着。”
云从龙面带微笑,温言道:“你也静静调息一会儿吧,这里条件虽然简陋,毕竟使咱们免受了雨淋之苦,明日还要上山采药,须得养足精神。”
叶思琰嫣然一笑,应道:“是,还是云哥哥想的周到。”叶家与云家是世交,她跟云从龙是自幼的交情,在没外人的时候常用“云哥哥”这个亲昵称呼,人前却只称从龙兄。
叶思琰闭了眼睛,自顾调息,云从龙的眼光看了看她,又转到床上的凤知脸上,她娇小的身体裹在黑乎乎的巨大熊皮之中,睡得倒极安稳,秀美的脸蛋儿红扑扑的,在梦中还带着笑意,饱满的红唇微微开启,露出一线碎玉般的牙齿。
很可爱的女孩子,爽朗大方,毫不做作,云从龙这样想,心里有一股暖意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