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六章 分崩离析 ...
-
丁黎的脑子里像是在下雪一样，白茫茫一片。
她机械的开车回家，突然下起雨来，午夜十二点的雨，阴冷而且潮湿。
她很想喝一点酒暖暖身体，她是酿酒师傅的女儿啊，从还在地上爬的时候就品尝过酒的滋味开始，那意味着酒根本就是生命的味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连生命都舍弃了呢，今天晚上该可以好好喝一顿了吧。
从来没有发现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好德是这样温暖的存在，这样寂寞的夜里，如果不是有这样便利店的存在，也许又会多一些自杀的人吧。午夜，一个独身的女人，穿着松松垮垮的休闲装，头发也是乱蓬蓬，甚至眼睛旁还有眼泪的痕迹，在午夜睡眼惺忪的店员眼里该是一副什么样的形象，狼狈还是可怜？
沙发上？还是餐桌上？不是，那都不是喝酒的好地方，沙发前面的地毯，一定要赤着脚，摆成大字坐在沙发和茶几的过道，沙发上要摆好餐巾纸，边喝酒边擤鼻涕，会失声痛哭，泪流满面吗？丁黎以为自己会是这样，高考失利的时候，第一次被老板骂的时候，第一次被同事在背后嚼舌根的时候，不都是这样嘛！
原来泪是可以无声的，不需要餐巾纸，不需要毛巾，就那样大滴大滴的滚落，滴进地毯的缝隙，滴在赤裸的脚踝，和着啤酒的味道，是酸涩的苦。东方一点鱼肚白，接着整个天空翻搅起来，脚底下摆满了易拉罐，丁黎悲哀的发现，她还是那么的清醒。
把所有柜子的门大敞开，上次出国时候买的大旅行箱就那样安静的躺在那里，把所有物品带来这个房间的是它，又有一天，它又将带走所有的东西，这难道就是它的使命吗？太阳穴鼓鼓的刺痛，赤着脚踏在冰凉的地砖上，真实而且冷酷。
二十九年以来，丁黎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心里原来是有一座城的，方方正正，四面墙，只要一碰触到，Emergency的警铃声就会大作。不知道是因为爱情的消失，还是□□的背叛，亦或者是灵魂和□□的双重作用，总之，凌辉碰触到了她的底线。
在底线之内，也许她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是不是奢望，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将自己从沉闷的人生中解救出来，只是东飘西荡，像无主幽魂一样过散漫而犹豫的人生，可是一旦碰触到了这条心底的线，反弹的力度，让她自己都觉得惊人，好像一瞬间整个人变得独立而清醒，离婚，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只是，谁知道，这清醒是不是死亡之前的回光返照。
二十九岁，没有多少存款，没有一份可以对着别人拍着胸脯说出去的职业，没有爱情，甚至没有了冲动，面临失婚的丁黎，突然发现自己一无所有。有些事，一旦发现，足以把人抛进地狱，就像梦想和现实的距离，每天早上都陶醉的醒来的人，心中一定是有所期盼吧，有些人期盼一份完美的爱情，意中人就在不远的未来，某年某月某日，他早已经诞生，安安稳稳的长大，只为了与自己相遇的那一刻。有些人期盼一份好的工作，是的，加薪升职不出所料，应该就在明年吧，什么，如果不行怎么办，不行的话就跳槽，到处都是机会，有些人期盼孩子的未来，他也许会去MT，哈佛，北大，清华，最差也要念个重点本科，甚至有些人期盼彩票中大奖。然而事实呢，皱纹一天天的增加，白头发又多了几根，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难看的小肚腩，工作还是混混噩噩看不到边际，上一次和老公□□是什么时候，大概是两周前吧，爱情，不要谈了，早已过了那样的年纪，小孩的功课经常亮红灯，头发抓掉一大把还是一筹莫展，可是一早醒来，又变得充满斗志，像是打足了气的皮球，哼着歌照镜子的时候放佛看到了一切心愿全部实现的志得意满的自己。
家庭是女人的面具，本来可以躲在这个面具下温习知足常乐，喜欢八卦的女人谈论起来，说的无非是，噢，你嫁了个不错的老公哦，有房有车，英俊多金，又有才华，呵呵呵，然后捂住嘴一阵儿的笑，女人就戴着这个面具，无所畏惧的陶醉着，相夫教子，人生大体如此。丁黎从没有多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也不例外的陶醉着，只是这一天，突然发现，有房有车说的是凌辉，英俊多金说的还是凌辉，有才华说的还是还是凌辉，原来没有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是丁黎的。残忍莫过于把梦想粉碎，把现实赤裸裸显给人看。
二十九岁，一无所有，丁黎遇不到未来的自己。
所有的东西塞进旅行箱，原来，她的家，只有一个旅行箱大小。
再次坐回沙发上，抚摸着那白色的皮革般触感的布料，这还是她和凌辉一起挑选的呢，卖沙发的是个乖巧的小女孩儿，一口一个哥哥，一口一个姐姐的叫，凌辉就被叫得昏了头，决定买下这套沙发，还缠着女孩送了两个抱枕，这一切，转眼已经要变成了回忆。时间，真的是最无情的看客。
离开家，能去哪里呢，丁黎惶然的发现，就连这个去处，也是少的可怜，除了隋珊珊，恐怕没有短暂的落脚之地了，这就是她经营了二十九年的人生吗？
“什么？离婚？”隋珊珊惊叫道。
“是的，已经决定了。帮我开车拖一下行李，我的车子要还给凌辉。你还得陪我找找房子，最好是一居室，不过我只能负担一千块的房租，实在找不到，找人合租一套两居室也可以，尽快。”
“到底怎么了？突然离婚？”
“你可以不问吗？”丁黎戚戚然的说。
隋珊珊没有再问，她想，这恐怕是认真的。宋大伟正在做早餐，是香肠和煎蛋，还有自制的豆浆，隋珊珊急匆匆的要出门，害得宋大伟鸡蛋都煎的糊了起来。
“你干吗去？”他对着窗子外面喊。
“回来再跟你说。”隋珊珊没好气的回道，发动了车子。
门柄转动，一身酒气的凌辉踢踏着进了房间，他满脸胡茬，眼窝深陷，衣服凌乱不堪。
他歉疚的抬眼，正好遇到她的眼。
丁黎马上别开眼去，默默的走进卧房，收起最后一双忘掉的袜子，轻轻的关好房门，下巴一阵儿发酸，原来分手的感觉并不是痛的，而是酸，全身的骨节都在泛酸，心里更是酸的滴水。
她走过去拉行李的拉杆，凌辉就坐在那个大行李旁，守着行李，茫然的问：
“你这是干什么？”
“离婚。”
“你能不能不要像个孩子一样，离婚可不是随便说出来的。”凌辉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不安地搓动双手，也许是紧张，也许是气恼。
“我不是随便说的。”丁黎软绵绵的答。
这软绵绵的语气透着绝望，凌辉忽然觉得慌张。
“是因为昨天那餐饭吗？黎，你听我解释，那不是我……”
丁黎打断了他，“不是。”他要说的，他已经说过了，她也知道，并且相信。
“不是？”凌辉皱紧了眉头。“那还能有什么原因。”
“凌辉，我累了，我也没什么律师，也不想跟你争财产，离婚协议就由你来草拟吧，发到我信箱里面。”丁黎幽幽的说。
凌辉楞了愣，意识到这可能真的不是普通的争吵。
“到底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吗？”
“别再纠缠了，离婚对你来说不也是解脱吗？”
凌辉的身体一滞，丁黎顺势拖过了行李箱，向门口走去。结束了，都结束了，从客厅到门口只有短短的几步路的距离，丁黎却走了足足有两年的时间，从美好的憧憬走到了落寞的回首，从繁华走到了枯萎。
凌辉起身拦住她，
“我不想离婚。”一字一句道。
“凌辉，你不要像个孩子一样，不是你要就要，不要就不要。”她心疼的看向他。
“我怎么像个孩子了？你才是像个孩子吗，一点小事就离婚。”
丁黎叹了口气，悠悠的说：
“凌辉，可能我曾经也像一个孩子，把生活想的太简单，把爱情想的太美好，可是我现在觉悟了，你也应该觉悟了，你已经二十九岁，不再是个孩子，要对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负责。”
凌辉的手抖了一下，他急切的辩解。
“你听我解释，昨天是我妈说，有个叔叔从国外回来，以前关系很好的，一起去吃个饭，妈又没说叫上你，我怕你多心，就没和你说，我真的不知道吴叔叔他们以为我还是单身，这都是误会，还有那个生鱼片，不是我想吃的，人家吴叔树芥末端在我眼前了，我能怎么办？我知道，你会生气，我代我妈给你赔不是了，你别生气了。”
丁黎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我跟你说了，不是这个原因，这充其量是个导火索吧。”
“那是什么原因，判人死刑也要让人知道原因阿。”
丁黎抬头忍住泪水，声音哽咽。“就是吧。”说了一半又说不下去。
“你让我走吧，凌辉，咱们俩在一起，谁都不开心。”
凌辉默然。
门没有关，隋珊珊悄悄的拉开了一点缝隙，她听到了丁黎和凌辉的对话，她想敲敲门，可是又觉得那样太刻意。
她探进了半个身子说：
“丁黎，我来了，要帮忙拿行李吗？”
“嗯，咱们走吧，珊珊。”丁黎轻轻的说，轻轻的拖动行李，轻轻的步出家门，轻轻的转动门柄。
凌辉颓然的倒在沙发上。
他在琢磨丁黎说的那段话。“我曾经也像个孩子，把生活想的太简单，把爱情想的太美好，我觉悟了，你也应该觉悟了，二十九岁了，要对自己做的每一件事负责。”
像个孩子吗？
二十九了？
该觉悟了？
对每一件事负责？
隋珊珊小心翼翼的开车，不时侧脸看向丁黎，却不敢贸然多嘴。丁黎扭着头，看着车窗外往来穿梭的车辆，车轮飞快的旋转着，一个个晶亮的圆圈，好像逝去的年轮，后悔吗，美丽的青春，多情的年华，自以为是的唯美爱情。二十九岁，被世界抛弃了吗？一切重新开始吗？还来得及吗？
“开去哪儿？”丁黎突然问。
“噢？我家啊！”
“不要去你家了，在你家附近找个旅馆吧。”丁黎慢悠悠的说。
“那怎么能行，去我家。”
“不用了，那太麻烦你了，再说，还有宋大伟，也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就当宋大伟不存在，你要看他碍眼，我把他打发到他们车行住两天。”
“真的不用。”丁黎执拗的说。
“那……”隋珊珊犹豫着，“要不这样吧，你住旅馆我也不放心，去我娘家住两天吧。”
“娘家？”丁黎从来不知道隋珊珊还有娘家在上海，她一直以为隋珊珊和自己一样，对这个城市而言，是个外地人。
“呃……”隋珊珊心虚的笑笑。
原来所谓的娘家是隋珊珊用工作的积蓄偷偷买下的一套五十平方左右一室一厅的二手房，这个房子她是瞒着宋大伟买的，属于私房房，隋珊珊的理由是，和宋大伟吵架赌气离家出走的时候，也不至于没有个去处，只是至今为止还一次都没有用上，倒是给丁黎派上了用场。
这是一套两千年世纪尾巴的房子，楼房的外表面已经有些斑驳了，房间内倒像是新装修的，这房子给丁黎的第一个印象，就是好像西游记里面女儿国国王的闺房，珠帘，白色毛茸茸的地垫，公主梳妆台，总之少女怀春时代的物品一样不少，丁黎没来由的想到了赵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这念头一晃而过，就没敢再细想下去了。
“我今儿也不回家了，陪你住。”
隋珊珊哇啦哇啦的讲电话，电话那边的宋大伟似乎在抗议，说着：
“午饭已经做好了，等着你回来吃呢！”
隋珊珊没好气的说：
“你自己不能吃啊？”就挂掉了电话。
丁黎仰面朝天的倒在了大床上，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和水晶的吊灯，居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这一觉睡的很沉很死，好像做了很多梦，又好像什么梦也没有做，只是隋姗姗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说：“你昨晚睡觉把我抱得死死的，我动也不敢动，现在这条胳膊还是酸的呢。”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六章 分崩离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