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魔/缇亚]平行陷》夜疯蝉

1、Chapter 1 初遇

　　Chapter 0.
　　Parallel: adj. 1.平行的；2.相似的。

　　Chapter 1　初遇

　　夜凉如水，雨幕轻垂。

　　黑暗浸润了这沉睡中的小镇。偶有几扇窗隐隐渗出些昏黄的灯光，酝开来，于水雾间化作暧昧不清的一团，难辨真切。细雨蒙昧，悄然诉说着那千丝万缕，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是一家打了烊的咖啡馆，顶层包间的窗子里闪着星唯一的光，极细，极微地，悄然明灭着。那里并没有什么灯，有的，只是个烟头。

　　但没人能看清那个持烟的男子。

　　因为暗。

　　那化不开的暗。

　　男子好整以暇地吐出个烟圈，看着它溶解于夜色里。指间的烟头由明转暗，一阵湿风掠过，燃烧殆尽的烟灰颓然剥落，终于坠入了黑暗之中。

　　啪嗒——

　　门开了，一丝光线顷刻间趁虚而入，旋即意识到其势单力薄，遂又黯然落地。

　　“哟，晚上好！小缇奇。”来人顺手开了灯，“还是这么准时啊你。”

　　“晚上好，千年公。”柔和的橙色灯光自吊顶洒下，男子淡然一笑，优雅转身，“不过您还是把那「泄字去掉吧。”第无数次地提醒着，但显然也没指望奏效。

　　“今天的任务完成得不错，辛苦了。”被唤作千年公那人是位精神矍铄的长者，微有些发福，面具似的笑容堆在脸上，不见丝毫戾气，倒还有着几分不合年龄的俏皮，“人我带来了，你瞧瞧。”

　　缇奇闻言转身，目光却是一顿。

　　门口怯生生站着个少年，个头略显矮小，微低着脑袋，柔软的银发挂着几滴水珠半遮住眼睛，看不清神色。明明一副乖宝宝模样，却偏偏出现在了这种地方；明明浑身都透着拘谨，却又不见丝毫惧色。好一个矛盾的存在。

　　“你好，我叫亚连。”那小子挺有礼貌地鞠了一躬，“亚连·沃克。”

　　“千年公，您和我开玩笑的吧？”缇奇打趣地问了句，而目光却还停留在少年那张脸上，清秀的眉眼间竟还透着几分熟悉感。

　　“No，No，我可从来不开玩笑。”长者摇摇手指，舒服地在意式古典沙发里缩了缩，又变魔术般递给缇奇一张单子。

　　“这是下一个目标的任务内容，看看就明白了。”

　　似是而非的一笑，几许玩味。

　　—— Parallel酒吧，某家鱼龙混杂的男同性恋会所。

　　“哟，小哥……来找朋友？”同轻浮语调一道飘来的是股浓烈刺鼻的酒气。一只粗壮的臂膀不安分地攀上肩，亚连侧过头，就只瞧见那一脸横肉。

　　“不，我已经有人了，现在正在找他……不好意思，麻烦借过。”亚连很有礼貌地微笑避过，接着又朝人群中四处张望。而后者却似乎并不想就此放过他。

　　“来来，有啥不好意思的……找不到就不要找了，今晚就让大爷来陪你怎……”

　　“抱歉，”忽地一道男低音响在身后，醉汉恼火地回过头，却只看见一张令人没理由苛责的俊脸，“这位少年是我的人，有什么误会吗？”

　　“呃……”醉汉刚想说什么，却发觉伸出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被此人握住，腕上吃痛，立时就软了下来。“没，没什么……”醉汉陪着笑，自知招惹不起眼前这人，只得悻悻然赔罪，“认错人而已，您慢慢玩……慢慢玩。”

　　缇奇啜了口烟，也不再理会那迅速逃开的家伙，掸了掸烟灰，目光重又落回眼前人身上。

　　“谢谢。”少年礼貌地道着谢，而眼底的笑意却是颇为戒备。

　　“别告诉我你第一次来，”缇奇走近，手臂很自然地就环上少年腰身，目光仍在人群中游移，“还是说，你本就是个演技派高手？”

　　“嗯……之前组织里做的是毒品买卖，这种地方还真没来过。”少年老实承认着，面上依然是那不带任何感情的微笑，“大概有点不适应吧。”

　　“哦？是吗。”缇奇略低了头，下巴抵着怀中之人的发梢缓缓下移，顺畅的线条交织重叠，终至耳边，“那你最好尽快适应下来，我可不喜欢会妨碍工作的搭档……”修长的手指穿插入发间，少年依然保持微笑，温顺地靠在男子怀里，任由那骨节隔着手套在耳边摩挲，任由那低缓的语调呢喃着：“虽然你挺合我胃口。”

　　在周围看来，这可真是如胶似漆羡煞旁人的一对，风景独好。

　　“这你放心，我有分寸的。”亚连抬手略一理被拨乱的发丝，侧头道。

　　“那就好。”缇奇松开臂弯，放了怀中人活动自由，“不过看来，是我不合你的胃口呢。”

　　“怎么会。”少年笑着侧身，替男人掸去了衣角的烟灰。

　　这次的任务还真是意外地轻松。

　　缇奇似乎很久没接过这种不用杀人的差事了，以至于接到任务的时候有种去公款度假的错觉。这不，甚至还有“佳人”相伴。

　　“我知道你喜欢单独行动，不过这次的任务也的确需要配合。你不用担心，这家伙虽然刚来不久但还是靠得住的，身手也不会拖你后腿。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挖到这墙角……”老家伙的悠然自得言犹在耳，可眼前这只连在酒吧里去趟厕所都能迷路、回来的路上又被屡屡揩油的天然呆怎么看也不像“不会拖后腿的狠角色”。

　　是这家伙太入戏了么？缇奇不确定，他看不透那双鸽灰色眼睛里所飘浮的薄雾，也读不出那始终温和却也生疏的笑容背后所深藏的东西。

　　也罢，反正不过是在这家性质特殊的酒吧内执行任务时，用来掩人耳目的自备“男伴”。在旁人眼里，他这个王牌杀手的性取向大概一直都是个未知数。但事实上，缇奇只是一向对送上门的尤物都来者不拒，男女皆宜。更何况这次还是个如此捉摸不定的家伙，有意思。这么想着，缇奇就抬手去搂身边的人，免得一不留神又走丢——对好东西眼馋的人总是很多的。

　　可是却捞了个空。缇奇望着身边的空位无奈挑眉，难不成真又走丢了？

　　“满贯！哈哈！——”不远处的人群中又爆出一阵哄闹声，大概是哪个短命主又赢钱了。“小朋友，来陪叔叔们玩会儿？光站着看多没意思。”一听这句，缇奇心里立时就有了底——这家伙，还真当度假来了。

　　“来吧来吧，这个很好玩的！一学就会，我们教你。”一位搂着个瘦小伙的黝黑大汉从沙发里朝新“猎物”大招其手，金色的鼻环随着呼呼的气息一晃一晃地。围观众人也“就是、就是”地应和着，等着看好戏。

　　“我……”还没等正冲着一桌扑克牌眨巴眼睛的亚连开口，衣领一紧，接着就被人拎小鸡似的给拖了过去。

　　“不要节外生枝，”虽说缇奇爱玩，但对待工作却是一丝不苟，“我可不喜欢不乖的……”话还未说到一半，手里的“小鸡”就迎面和人撞了个满怀。

　　“小鸡”连声道歉，一抬头看清此人的脸时确是一愣。缇奇也微一皱眉——男同会所里怎么还有女人？

　　仔细一看才明白过来。这人身形也还算高大，只是一头柔顺的长发使其背影容易被误认作女人。不过正面一瞧可不“柔顺”——虽说那张脸精致到足以让所有女人都嫉妒得牙痒痒，可那凌冽的神色却是显而易见的危险信号。

　　“让开。”果然是生人勿近。柔美与锋锐这两种大相径庭的元素竟也能调和得如此天衣无缝——又一个矛盾的存在。缇奇不禁看向身后的少年。“对……对不起。”后者赶忙侧身让路，眼睛却还一直盯着走过身旁的那人。

　　“怎么，你也有这方面兴趣？长得是不错。”缇奇调笑了句，也不去在意背后那一瞬的低气压。“怎，怎么可能。对了，刚刚那桌好像挺好玩的，要不去看看吧？”亚连恋恋不舍地指了指身后那张赌桌。

　　这可以叫做羊入虎口么？缇奇望向桌边那群笑得淫气十足的流氓，心想让他给上一课也不错，兴许还能看到点好玩的戏码，于是就一把揽过少年：“行啊。”

　　话音未落，怀中之人已赫然坐在了赌桌边摩拳擦掌。

　　还真是迫不及待，适应得很快嘛。缇奇悠然吐着烟圈，反正若输了又不是他掏钱。

　　……

　　“——掏钱吧。”

　　少年像是小学生向家长炫耀大红花一般亮出了手中的同花顺，笑得人畜无害。

　　气氛似有一瞬的停滞，缇奇的惊讶并不比那桌目瞪口呆的雕塑少多少：饶是经验老道如他，也只是明白这少年动了手脚，却丝毫看不出用的是什么手法。扮猪吃老虎，果然不简单。早在牌局刚到一半的时候，缇奇就已开始意外于亚连那与纯良外表截然不同的老练气息，以至于手中的烟停在半空许久都忘了吸，放任烟头兀自燃尽。

　　望着此刻坐在堆积如山的赌金中大手洗牌却依然一副“我是乖孩子不要欺负我”的淘气少年，缇奇突然兴致大好。隐隐的探寻欲如蚂蚁般密密爬满了心房，痒痒的——他一向对出乎意料之外的事物充满兴趣和好奇，而对于这个意外的“惊喜”更是没有抵抗力。可没等他再多想，一声粗鲁的叫骂便打断了思路。

　　“娘的，不可能！老子这么好的牌……你小子出老千！”鼻环大汉蹭地站了起来，一脚架在椅子上，叉腰怒喝。旁边几个也骂骂咧咧地跟着站起来，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周围的人们也都或看热闹或跃跃欲试地望向这边。除了墙角那个“生人勿近”——他似乎始终与这间屋子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把钱交出来！看你小子嫩，不懂规矩，老实把钱交出来再跪地求饶就免你吃苦头！”大汉不知从哪儿摸出把砍刀，“噔”地就插在了赌桌上。

　　“为什么要给你们？我不是赢了吗。”少年像是完全忽略了那把刀的存在，无辜地指着牌，然后又一扭头，求助似的望向缇奇，“是吧？”

　　别想拖我下水。缇奇挑眉瞟了一眼这惹事的家伙，不为所动。

　　“嘿！小子还嘴硬，你找……啊啊啊！”骂声戛然而止，明晃晃的大刀刚挥到一半便从空中掉了下来，“噔”地一声又插在了不幸的赌桌上，更不幸的是接着那大汉又重重地摔下来，将赌桌“啪”地压了个稀巴烂。

　　霎时间这屋里就如同被一抹火星点着了的干柴，噼里啪啦地骤然烧旺了起来。怒骂声砍杀声不绝于耳。当然，那个“生人勿近”却依旧是冷眼旁观，最后面无表情地悄然离去。

　　而肇事者倒是一手撂倒一个玩着起劲得很，刚要抡起身边一把椅子，却感到手臂突然被擒，于是回身飞起一脚——定睛一看，却是那个一脸“瞧你干的好事”模样的无辜受牵连者。

　　“过来。”又是拎小鸡模式被拖离现场。

　　啪嗒——

　　男厕所的门刚一被随手带上，立马就将外界的嘈杂一下子堵在了门外。亚连的目光在门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回头瞧向缇奇，摆出个大大的傻笑。

　　“别冲我这样笑，”缇奇不紧不慢地掏出香烟点上。“我可不想输个倾家荡产。”

　　“嘿嘿，”亚连略带歉意地一吐舌头，“不好意思，一看到牌就忍不住。结果还把任务搞砸了，真是抱……”“无妨，”缇奇背倚洗手台站着，一手不经意地撑在背后，顺着边沿摸索，“反正任务也完成了。”

　　“诶？”亚连一愣，他并不知道任务的具体内容，“不是要等目标出现么？”

　　缇奇不答，只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旋即又转移了话题。“那个长头发的，挺漂亮啊。”缇奇漫不经心地念叨了句，也不再看他。

　　“诶？哦……是。”没料到对方会突然提起这个，亚连只是一愣。

　　“可惜怎么就一个人呢。”

　　“可能太凶了没人敢靠近吧……怎么，你有兴趣？”亚连戏谑道。

　　“悟性不错啊。不过比起他，”缇奇看向少年的眼睛，缓缓凑近，“我更喜欢你。”

　　“是吗？那还真是荣幸。”这次换作亚连转移话题，“不过任务结束就不用继续扮下去了吧，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出去。外面可热闹着呢。”

　　“那又怎样？我有说要从正门出去么。”缇奇满不在意地啜了口烟。

　　“所以？”

　　“看你身手咯。”缇奇仰头。

　　亚连顺着对方目光望去，就看到了高处的换气窗。虽然这是二楼，但对两个身手不凡的杀手来说就完全不是问题。

　　“这个简单。不过缇奇……”

　　“嗯？”

　　“在厕所里抽烟，味道不会怪怪的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