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初你长心11》薇风细羽

1、第八十三站：再见了，亲爱的

　　“吃着可口的饭菜，咽下肚子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冰冰凉凉的。也许因为你的饭菜，让我知道这是我最后的一餐，爱的宴食。”

　　“夏志阳，我爱你，下辈子我还想选择你做我男朋友。”杨诗雨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嗯。”夏志阳点了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他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这些年来强忍的心酸，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多希望自己从未犯法，可以继续陪伴眼前这个女孩，直到世界的尽头。

　　“你慢点吃……看你吃得也不知道擦嘴……”杨诗雨温柔地帮他擦去嘴角的饭粒。

　　夏志阳知道自己错了。其实，构成他被判枪毙的罪名，并非性侵案，而是为了公司利益杀人。

　　“诗雨……其实你早就知道答案了吧！就算是性侵案，也不可能把我判为枪毙，剥夺终身政治权利……”夏志阳低着头，声音低沉。

　　“我知道……你那时为我所杀害的人，都是我把你害成这个样子。我罪该万死，如果我不执着，你现在就不会这样。”杨诗雨的声音哽咽了。

　　现在说什么都显得无力。那些深埋心底的痛楚，反复刺激着心脏，直到心流淌出血，也绝不放过。

　　望着天上自由自在飘荡的白云，夏志阳突然心生羡慕。它们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而他只能囚禁在这小小的监狱，等待死亡将他解脱。

　　“不重要了……对不起啊……我没能兑现我的约定。”夏志阳哭得撕心裂肺，“我说过要给你一个家，要有一儿一女……可惜，我再也实现不了。”

　　杨诗雨抚摸着夏志阳的背部，她知道自己从小都是由这个男人保护着，没想到在生命最后一刻，居然要以这种方式告别。

　　突然，王成闯了进来，打断了他们。他最看不惯两人在他面前秀恩爱。

　　“小林，谁让你让她进去和犯人一起吃饭的？还不快把她给我拉出来！”王成吼道。

　　小林立刻进到监牢里，强行把杨诗雨拉了出来。杨诗雨的手还紧紧拽着夏志阳，她感觉下一刻就要和他永别。

　　“夏志阳，你这个杀人犯！”王成念念有词地数落着，“你其实才是杀死自己父母的凶手，你还不快点承认自己的罪名？十三年前，你是榆林市苏州中学最好的理科生。你知道你父亲经常嗜酒回家殴打你母亲，就见不得母亲受伤，用□□融进药汤里给你父亲喝，他当场去世。你母亲始终包庇你，但有一次她也骂了你、打了你，你依然用同样的方法害死了自己的母亲。这是你当年的犯罪记录和分析出来的□□。”

　　夏志阳痴笑着，他觉得现在的一切都是自己应得的报应。

　　“你杀害双亲之后，就逃到杨诗雨家里，借她家势力做掩护，苟且偷生到现在。现在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吗？”王成质问道。

　　“我还能狡辩什么？你不是要给我枪毙处决了吗？”夏志阳冷笑。

　　在一旁的杨诗雨特别震惊，她没想到自己认识这么多年的夏志阳，居然是一个杀死自己父母的杀人犯。

　　“夏志阳，你告诉我，不是真的……”杨诗雨哭着说。

　　“是真的。我就是他们口中的杀人犯，我亲手杀死了养育自己的父母。”夏志阳的声音冰冷，“多亏了你，这些年我才能逃之夭夭。你也算是帮凶。怎么……觉得自己被玷污了吗？我从未真正喜欢你，我只是拿你当挡箭牌罢了。就你这种货色，永远不会有男生喜欢。”

　　杨诗雨推开监狱的大门，哭着跑了出去。她感觉自己这些年付出的所有感情，都是白费的。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相信那些欢乐和悲伤都是假的。它们在我的记忆里那么真实地存在过，你怎么可以说那只是你给我的梦境？

　　“还真是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带着无憾死去。”夏志阳对王成说，“走吧，我们也该上路了。麻烦你送我一程了，王成。”

　　虽然和你称兄道弟没多久，但我早就把你当做兄弟。我从未有人关心过我，他们一个个都把我当小透明看不见，或当蝼蚁任意踩踏。只有你在乎我。

　　王成看着夏志阳，他知道他一直在等死亡的到来。死了之后不去天堂，他要去地狱，唯有这样才可以和可恨的父母分开。

　　被带往刑场，枪鸣一响，夏志阳没有笑容地倒在了地上。他脑海里唯一浮现的，是妹妹出生的样子。

　　那时，六岁的夏志阳有了一个妹妹。母亲特别讨厌她，想把她丢弃。是夏志阳哭着求母亲，才没有把夏志夕丢弃。母亲知道，夏志夕的出生让她在家庭的地位不保。

　　“妈妈，妈妈求你了，妹妹不能丢，不要丢弃我的妹妹好不好。”夏志阳跪在地上哀求。

　　“你知道什么，这个女孩就是你妈妈厄运的开端。”母亲冷漠地说。

　　“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血肉，你怎么可以……”

　　“血肉？这种肮脏的血肉丢了也不可惜。”母亲用力把妹妹丢进垃圾车，垃圾车越来越远。

　　母亲走后，夏志阳一个人跑去城外的垃圾堆翻找妹妹。他找了三个小时，终于找到了妹妹，脸上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那一天，他以为再也找不回妹妹。但他还是在最后找到了她。

　　“小孩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一个工作人员说。

　　“叔叔，我妹妹被扔进垃圾堆里了，你们可以帮我找找吗？”夏志阳祈求着。

　　“你妹妹？”工人怀疑他在开玩笑，不搭理他。

　　可当他们转头时，夏志阳跪在肮脏又臭的垃圾堆上，哭了起来。那是他这一生中最爱的妹妹，他怎么可以让她就这样躺在垃圾堆里被垃圾淹没？

　　“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们了，我妹妹真的被扔进垃圾堆里了。”夏志阳的眼泪滴落在这片大地上。

　　他的心不想就这样和妹妹分离。他最喜欢的妹妹，他怎么可能让她就这样在他的世界里消失？

　　工人们最后还是心软了。看到夏志阳这般让人心生怜悯的模样，他们答应帮他找妹妹。

　　他东翻翻西翻翻，强忍着垃圾带来的各种恶臭味，也要把妹妹翻找出来。他知道他不能再失去她，她才未满一岁就被丢弃。

　　当我的泪水沾染着大地，大地就已经知道我之所以悲伤，完全是因为我有一颗淳朴善良的心。

　　他找了三个小时，最终在垃圾堆旁的一个小篮子听到一阵哭声。他连忙冲过去查看，原来篮子里的女婴正是他妹妹。

　　他露出喜极而泣的微笑，眼睛还带着泪水。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开心，也许因为上天并不想让他们分离。

　　“果然……上天不愿你离开我呢！我最爱的妹妹，从今以后你叫夏志夕。”

　　夏志阳笑了一下。但他不能带妹妹回家，就去了最有钱的同学家——杨诗雨家。他让杨诗雨照顾夏志夕，然后自己一个人回家去了。这样，夏家的人都认为夏志夕已经死了。

　　从此以后，夏志阳为了报复父亲和母亲，开始刻苦读书。他理科特别好，考上了榆林市苏州中学，还拿了全校理科第一名，在奥林匹克考试中获得全省第一名。因为理科特别厉害，老师有一天带他进了化学实验室，参观各种化学物品，其中就有□□。老师讲述了□□的有毒性和用途。

　　十八岁即将高考的夏志阳，为了报复，把一点点□□粉末装进小瓶子带回家。他知道父亲经常嗜酒，喝完酒后第二天要喝解酒汤，就把□□融入解酒汤里，装作和蔼可亲地端给父亲喝，父亲当场中毒死亡。

　　母亲知道儿子下毒的事，但她看在帮她出气和他年纪轻轻的份上，选择了包庇他。又因为杨诗雨在背后保护他，他有了保护膜，显得更加有底气。

　　有一次，母亲嗜酒回家打了他骂了他。他忍受不了，一样用同样的方法，把用剩下的半瓶小瓶子的□□融入解酒汤，毒死了自己的母亲。因为他始终无法原谅母亲当年抛弃妹妹的无情模样。

　　然后，他就跑去杨诗雨家，以杨诗雨的家庭背景保护自己。所以他才能安然无恙，所有人都不敢动他。

　　“哥哥，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夏志夕问。

　　“没有……志夕……如果有一天哥哥真的因为犯罪而走在你的前面，你不要悲伤，不要落泪……因为那是我自找的。”夏志阳说。

　　“哥哥，才不会死呢……”夏志夕安慰着夏志阳。

　　夏志阳心里比谁都清楚，他这十几年来都是靠着杨诗雨家庭背景苟且偷生，所以所有人都不敢动他。

　　“夏志阳，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会是像诗雨姐姐一样的吗？”夏志夕问。

　　“嗯……”

　　他浅浅回答的居然是一个让他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的答案。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和她在一起。无论他犯不犯罪，首先她那么优秀、那么高高在上，他拿什么来配她？他只是觉得在弄脏她。

　　那一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利用她让自己苟且偷生。自己活着就是为了自己的妹妹。他亲手毒死自己的父母，他应该去陪葬。可他在这里居然还有资格笑嘻嘻。

　　双手染上全是□□粉末，洗也洗不掉。我得到这个粉末之后，就知道我会成为一个杀人凶手。

　　“我不可能和她在一起……我虽然欠她……但我也只能下辈子偿还……”夏志阳拿出一支香烟抽了起来，吸了一口，呼出哀伤的气息。

　　他知道他们不是一路人，可他心里总会不甘。因为他每一句话都在欺骗她，都在把她推向地狱。

　　至于“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这个问题，……这句话他想回答好久了。像她一样……但他知道他自己会和她分开，所以一直不敢回复。

　　他还记得她喜欢什么样的生活，她说过等他长大带她逃出榆林。可他从未兑现过，也从未给她想要的未来。

　　正值青春期的他们，心里存在许多疑问，和对喜欢那个人的欢喜。一阵阵欢乐的声音传过她的耳朵，她才知道，就算她不给他答案，他也早就知道她的答案是什么。

　　“夏志阳，你坐在屋檐上干嘛，快下来吃烧烤啦。”杨诗雨喊道。

　　“好。”

　　映入夏志阳眼帘的是一件他从未见过的裙子，特别华丽。他看得惊呆了。不愧是出生名门的千金小姐，穿着的礼服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我那一刻还在犹豫，我是不是沾了你的光，还是占了你便宜？是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依赖着你才一次一次逃过了死劫。可这一次，我要瞒着你离开这个世界，向你不告而别了。对不起，请原谅我。

　　在外面的杨诗雨听见枪鸣声，立刻往回冲。她的心特别慌张，因为他可是她这辈子最喜欢的人，哪怕他利用过她。

　　“你怎么可能这样……”杨诗雨哭出了泪水。

　　其实他就想把她引开，这样离开世界就不会有任何痛苦了，对吧？他这样的性格她又不是不知道，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

　　杨诗雨冲进去，看见血流不止的夏志阳。他脑门子被击穿了。杨诗雨抱着他，手一直在颤抖着。

　　而在一旁的王成却笑得不亦乐乎。他觉得世界上又一个害虫被清除，自然是很开心。而他的心更多的是无情，因为他摧残的是一个少女少年时代的梦。

　　“你为什么要杀他……他可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杨诗雨哭着质问。

　　“你不知道他使用管制化学物杀害自己父母吗？身为对他最亲近的人，你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王成冷笑。

　　“什么……”杨诗雨瞬间眼睛瞪大，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陪伴过她十几年的男人居然犯过罪，这是她最不敢相信的。

　　他曾经也是这样，有很多事都是以谎言的方式瞒着她，让她信以为真。她都不敢相信这些过往居然藏着这种让她难以置信的真相。

　　他到底要瞒我多久？每当她问他这句话，他都只会说没有什么事瞒她，一切都是她自己多想。

　　杨诗雨抱着夏志阳逐渐冷却的身体，她仰起头，天空突然电闪雷鸣，下起了倾盆大雨。每一滴雨水都浸湿了杨诗雨的身体和她每一寸肌肤。

　　“诗雨，你在哭什么。”

　　杨诗雨抬起头来，看见了严辞站在自己面前。眼前的这个男人让她模糊地以为那是夏志阳，然后她就晕了过去。

　　当她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她起床才发现，原来刚刚经历过的一切都不是假的。

　　“夏志阳呢！夏志阳呢！”杨诗雨大喊着。

　　“诗雨姐姐，我哥他已经不在了，你在喊什么？我哥他已经不在了。”夏志夕的眼睛并没有任何哀伤。

　　“怎么会这样……”杨诗雨喃喃道。

　　“诗雨姐姐，我哥他知道会有这一天，所以他才把我托付给你。”夏志夕抱着哥哥送给她的洋娃娃。

　　“你早就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杨诗雨特别伤心，她抓着夏志夕的手。

　　“我哥哥知道你一旦知道就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所以他才不让我告诉你。你知道你自己一直都是我哥哥放心不下的那个人吗？”夏志夕怒骂着。

　　夏志夕不想杨诗雨因为哥哥的事伤心，她心里其实比任何人都难受。她清楚地明白，哥哥只是为了赎罪罢了。

　　“诗雨姐姐，有些时候你就应该好好的接受事实。我哥他很爱你，所以才奋不顾身不想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杨诗雨其实早就明白，他的出现是拯救了她，但也同时毁灭了她。在记忆里的一句句“对不起”，在戳心的那一刻，就已经让人的心彻底没有办法面对现实。

　　严辞从医院刚刚交完治疗费，打开病房的门，看见杨诗雨倒在夏志夕的怀里，他立刻过去搀扶。

　　“严辞，怎么是你……”杨诗雨有气无力地说。

　　“你看你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要是他见了，一样也会心疼。你这样每天都不吃不喝，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你演给谁看啊。”严辞的语气带着责备，却藏着关心。

　　“我……”杨诗雨哑口无言。她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可她心里爱着夏志阳的心，由始至终都没有死。

　　看着碗里清清淡淡的皮蛋瘦肉粥，杨诗雨只能硬着头皮去吃。因为她再不吃东西，身体就吃不消，体力透支，再也无法正常思考。

　　可是她边吃边流眼泪，明明清淡的粥，反而多了几分咸。她忘不了他，因为她忘不了皮蛋瘦肉粥的那股回忆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