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刀戟戡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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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开眼，眼前已不是他化天暗道的昏暗景象。刺眼的阳光投射入金红色的瞳孔中，反射出异样的光彩，吞佛童子合上眼皮，阻隔了阳光的侵蚀。他坐起身，回想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头疼地抚上额头。
脚步声由远及近，吞佛放下手，睁开眼，望见蛾罗朝床边移步走来，她披在身上的死人皮已经被扯了下来，伊人红妆依旧。
尖锐的甲套小心地避开他的皮肤，冰凉的手覆在他额头，掌心下的触感热得不像他该有的温度，蛾罗撤下手，在床边坐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泛着冷光与理智的眸子，一言不发。
“他出现了。”吞佛回视着她，淡漠的语气像是在说“今天出太阳了”。
蛾罗依旧保持沉默，背光的脸让吞佛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觉她的目光中闪烁着不同往日的感性。半响后，才听到她的声音，幽幽然又带着丝丝嗔怨，“你吓到我了。”
吞佛童子一怔，莫名觉得眼前的人的语气很可怜。他微微扯动了唇角，眸中流过微乎其微的笑意，单手抚上她的脸，轻言似安抚，“吾没事。”
“你知不知道你的脑部受过重创？”蛾罗想到扇衣的话，面色染上凝重的色彩。
话甫落，她便感觉抚摸自己的脸的手一顿，又看似不经意地放下。
“知道。”吞佛的语气依旧平淡，听起来毫不在意，“走出魔界封印后，吾便知道了。”
蛾罗看着他靠上床头的屏风，一派轻松的模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吾真该庆幸你只是有了一个次人格，而没变成白痴。”
“若汝的话成真，那汝该担心自己没人要了。”吞佛的手从她腰间穿过，一把将她揽上床，看着她如冷锋刀削的五官，“汝的人皮呢？”
“扔了。”蛾罗动了动身子，选了个舒服的姿势，把吞佛当肉垫靠着，“吾已查清鬼梁天下的底细，不用再去了。”
“哦？那就见不到封千机了，真使人遗憾。”蛾罗的发髻用金冠盘得好好的，吞佛童子非得把它拆了，散下的发丝如黑绸铺在床上。骨削的指尖插在她的发丝里缓缓缕着，如他的语调一般抑扬顿挫，他阴阳怪气地如此说。
蛾罗抬起脸，身子往上挪了挪，手肘撑在床板上，另一手捏上他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恶狠狠地道：“你的消息真是灵通。”
“汝忘了自己答应吾什么。”吞佛看着眼前表情凶恶的蛾罗，不为所动，语气恢复平淡，“因公徇私是汝的专长。”
蛾罗瞬间服软了，故作凶恶的表情恢复正常，凝眸望着身下魔者瘦削骨感的脸，半眯起眼，捏着他下巴的手改为轻挑，“美人以倾众生之姿倾吾心，他人在吾之眼里皆为草芥，美人又何须介怀？”
蛾罗半拖着的语调格外轻挑，无端风流蕴眼底，朝月风华上眉梢，懒散之态如红馆倚栏、调风弄月的风流贵公子。落在红发魔者的眼底，又是另一番风情。握着蛾罗肩头的手一用力，他将俯视自家的女人压在身下。看着她笑意未褪、渐染红晕的脸，微张的朱唇，扑鼻的兰香。轻扯肌肉，唇角倾斜着一个微小的弧度，渐渐逼近。
魔者的强势逼近，交缠鼻息的温热气流，距离咫尺的冷眸里倒映着她略显僵硬的脸，她看到了魔者深邃冰冷的瞳孔中跳动的火焰。空气像被凝结的液体，变得稠浓而燥热。
吞佛的手按在她的袒露的锁骨，像是将她封闭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一种被人压制却无法反抗的禁锢和窒息感，让她觉得陌生和不安，她的眼底闪过慌乱，而心里又冒出急于解脱的欲望，让她的呼吸变得急促。
她激烈的反抗欲望没有表现在身体上，却在眼里赤.裸裸地彰显出来。吞佛明显感觉到她的不适，没有再靠近，而是松开压着她肩头的手，撑起身子，靠在床侧栏杆坐着，看着她急急坐起身，单手覆上额头，闭眼不语。
蛾罗觉得自己就像一头突然被解脱的困兽，她第一次觉得男人在某些方面对女人不可匹御的掌控力，这让她慌乱不安却又无法否认这是一种该死的吸引力。
沉默半响，她放下手，侧头看向吞佛童子，他的目光带着欲言又止的神色。蛾罗蓦然觉得无言以对，叹了口气，跪坐在床上，双手攀上他的脖子，低声道：“对不起。”
吞佛伸手抚着她的头，看了她一会，拇指按在她的额印上，“汝可以当做是大婚的演习。”
蛾罗一怔，她看着吞佛的神色，莫名觉得该用“认真”二字形容。搁在他脖子后的手动了动，歪着脑袋，唇角露出笑意，“你这算……求婚？”
“汝不想，那就算了。”吞佛眼角微挑，若不在意地道。
“我会给你一个名分的。”蛾罗的黑眸嫣然，她又想到吞佛来苦境的动机，问道，“对了，鬼没河探查的结果如何？”
“内中有机关，看似是人为。”吞佛童子一言简明扼要，听得蛾罗扶额掩面，“换言之，你没进去？”
“汝的意思不是如此吗？”吞佛说得大言不惭。
他难得的懒惰，让蛾罗忍不住心酸。为什么他只对魔君指派的任务有执著心，自己求他办点事，他就明目张胆地偷懒。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叹着气，语带沉重，“行，吾会另派别人去打探。”
蛾罗指摘的目光,，他熟视无睹，另启一言，冲蛾罗扬了扬红眉，“得鬼没河神器者得天下，这不是汝的如意算盘吗？”
蛾罗歪着脑袋冲他眨了眨眼，想到前些日子看的西洋书籍里头的女人，倾身在他眉间留下一个口水印，“亲爱的，你真聪明。”
“……”
鬼没河神器传闻一出，好奇之，欲夺之，人人趋势若骛。加之几日来，前往鬼没河之人无一生还，更为鬼没河增添了几分神秘，神器传闻也多了几分可信度，一时竟有盛嚣尘上之势。
而传闻的源头此刻却在化外天坐着，她撑着西洋舶来品——一把圆顶盖伞坐在树林边缘的石头上，拈起衣袖摇着金丝扇，诅咒这炎热的天气让她出了不少汗。
她心里的诅咒声一落，就在下一个瞬间，乌云蔽日，天空突然由明转暗，耳畔传来振振雷声，一道清凉之气扑面而来。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天道归一，断极悬桥。”陌生的诗号，熟悉的声音，黑色天桥从云层中衍生展开，一路向下，落在蛾罗的身前，桥上之人再道，“蛾罗，上桥吧。”
蛾罗垂下眼，看着形若冰晶的桥面，青黑色的光泽勾勒的扶手，犹豫了一秒，踏了上去。黑色悬桥如会移动的代步工具，不过一瞬间，置身之地便还作云雾缭绕的空旷之地。
“久见了。”一声高亢的问候，头顶蓝色菱片的人化光而出。
“尹秋君，你怎么跟你家那口子分家了？”蛾罗收了伞，金丝扇面掩唇轻笑，尹秋君羽毛扇背后的脸黑了几分，蛾罗再添油加醋，“回想我们上一次见面，尚在六极天桥。”
“不用再提那个人。”尹秋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到那个人，颇为愤慨的样子。
“咦，夫妻没有隔夜仇，你又何必能跟他闹到这般地步。”蛾罗半眯着眼，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扇面背后的脸上挂着愉悦的神色，“真要跟他老死不相往来？”
“吾以为汝来化外天，不是来逞口舌的。”尹秋君深吸口气，嗤笑一声。
过犹不及，蛾罗收敛了笑意，“汝既然请吾上桥，就必然知晓吾之来意。汝虽隐居化外天，也应对现今武林盛嚣尘上的鬼没河传闻有所耳闻。吾今日要问的是，当年吾走之后，发生了什么？”
“很简单，汝因不愿染指五项至宝而离开，吾便提出五项东西，吾与他们三人各自拥有。昭穆尊与卧龙行却执意封印它们。”尹秋君摇着羽毛扇的手一顿，纠结的眉毛锁在一起，话停顿了一下，再道，“吾便离开六极天桥，另创断极悬桥。”
“吾最后得到卧龙行的消息便是他将五项宝物带走，此后便再无行踪。若是宝物在鬼没河，他又安在何处？”
“封印宝物的工作，是卧龙行一人执行。他打造轩辕之传封印宝物，留下一幅风云天地图欲交予昭穆尊。不想天地图落入他人之手，弄巧成拙，变成现在的局面。”尹秋君冷笑一声，他还记恨于当日昭穆尊与他意见相左。
蛾罗沉吟片刻，皱眉道：“如此说来，卧龙行已经死了？”
“是。”尹秋君抬眼，剑眉一挑，对蛾罗道，“汝想插手此事？”
蛾罗回以一笑，“好友的遗愿，吾不会置之不理，但也会量力而行。”
“那汝该与昭穆尊商量，想必他现在也在头疼，哈。”尹秋君的脸换得很快，神色愉悦如春风拂面，仿佛只是昭穆尊不顺心就能让他欢喜上三天三夜。
“咳咳……”蛾罗假意捂唇咳嗽了两声。
尹秋君缓了神色，涂满靛蓝指甲油的手拨弄了一下额前的发丝，皱眉直言道：“汝怎么还不走？”
蛾罗就像一口气噎在喉咙，嘴角抽搐了一下，索性不留一言，化光就走。
魔界当日以医治断雁西风为条件，交换圣戟神叹，却被鬼梁天下摆了一道。导致圣戟神叹无法带回魔界，只能由先座鬼知在磁心源看守。
自从蛾罗去了鬼梁兵府，魔君对中原的处理她便不再干涉。鬼没河那边，她已经暂时交给画魂和五色妖姬。自己撑着头和瘫死在床上的好侄儿大眼瞪小眼。
“吾方才问了闇薄之刃，他说汝再躺个十天半个月就可以回魔界了。”蛾罗从果盘里挑选一块螣邪郎最不爱吃的杏脯，指尖捏着塞进他嘴里。他吃下去，看着他面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蛾罗无良地笑了笑。
“姑姑……”螣邪郎一面回味着口腔里浓烈的杏脯腻味，一面想说着什么。
黄昏将近，突然，天空中划过一道绿色的光，急速飞向火焰魔城。但与其说那是光影，不如说是魔魂。螣邪郎还来不及指给蛾罗看，转眼就见她望着天，脸就像被人泼上白漆的墙布，突然变得煞白。
“师尊……”
只听喃喃轻语一句，身旁的人眨眼睛便化光离开。螣邪郎心想，鬼座死亡，便是有人取圣戟，那魔君……
螣邪郎下意识化出倒乂邪剃，猛得要坐起身，却突然陷入昏迷，模糊中他看到一个白衣人和一根泛着刺眼银光的针。
啸阳谷外，白发剑者与叶小钗双剑一刀，首度联手一挡红发赦生。快如电光的剑气，利如天罡的刀气，天衣无缝的配合，频频增添魔者伤痕。
鲜血如柱，奔涌而出，魔者的红眸平添沉静的杀意。狼烟戟斜挑，黑洞时空撕裂，突闻惊天狼嗥，雷狼兽破空蹬地。
赦生童子握紧手中邪戟，运起全身功力，狼兽周身铁链崩然断裂，“飓狼斩”应招而出。激烈的旋风夹杂凌厉攻势袭向白发剑者与叶小钗。两人见状，迅速双剑合一。
剑与戟的对峙，卷起无声的风沙，突闻一声清脆的声响，双剑破空飞向魔者。逼命之招，近身之刻，半空气流突然被异象卷动，急速飞旋的气流形成一道漩涡，翻滚的空气如浪花浮现出白色。只闻剑刃相撞的两声清脆响动，漩涡中刺出的剑刃破开了魔者的生死局。
蛾罗看了眼血流不止的赦生，抚着金色面具从漩涡中走出。赦生已是满身伤痕，渗出的血流在身下汇出一滩血水，浓厚的血腥味飘荡在空气中，黄昏晕染上死亡的色彩。
“闇薄之刃，带他走。”
低声吩咐的话语一落，神色涣散的赦生童子被卷入漩涡之中。漩涡消失前，蛾罗听到赦生沙哑的声音在背后断断续续地响着，“魔……君……”
她负在身后的手握紧了背上的妖餮，黑色瞳孔红光闪过，“接下来，你们的对手是我。”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刀戟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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