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回忆中的小卖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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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一点，累的满头是汗的学生大部队终于走到了植物园门口。
盯着手机上即将到达目的地的提示，忍不住喜极而泣。
这是我听过最美好的声音，没有之一。
不敢想我都经历了什么，徒步二十公里，穿过高铁站，还绕过了水渠，堪比西天取经。
拖着已经没有知觉的腿，我慢腾腾跟着队伍走，结果还没喘两口气，前面就响起炸裂的声音。
“噔噔～噔噔蹬蹬噔噔噔～”
“嘿嘿嘿——”
“开心的锣鼓～”
迎着大太阳，我瘫着脸，震惊到脱力，一把撑在谢为清身上。
只见前面植物园门口，工作人员扛着音响扯着横幅站成两排，脸上大大的笑容在这个艳阳天里显得异常诡异。
“热烈欢迎各位学子的到来！”
震撼的口号呼啸而过，我缓缓捂住脸，人生啊，能不能放过我这一次。
“为什么学校总能做出这种事呢？”
谢为清以为我在问他，开口给了一个答案。
“今天之前，附中，一中，三中，六中，十七中都徒步到植物园过，这里的工作人员早就习惯了这一套欢迎仪式。”
我震惊，“woc，原来徒步二十公里的大冤种不止我们啊。”
我啧啧啧摇头“学校怎么都这么愿意徒步啊？也不知道谁给支的招，把学生当驴整。”
好在欢迎仪式并不长，我拉着谢为清强烈要求一块走过欢迎的红毯。
配合着敲锣打鼓，喜庆的音乐，我恨不得飞起来。
谢为清倒是一如往常，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高冷学神就是好定力，完全不会尴尬的。
进了植物园，这趟徒步算是结束了，学校并没有那么的不当人，植物园里不需要时刻保持队形。
志愿者家长早就开着车把今晚的帐篷拉过来了，此刻东西都堆在每个班划分好的区域，等着各班学生自己搭。
植物园有专门的夜场，就是给学校学生这种大规模人群准备的。
我和谢为清到的时候，周寒已经抢到了一个大帐篷，足够容纳四个人。
租的帐篷多，每个班都有空余的位置，大家也就不担心和不熟的同学住这个问题。
周寒和谢为清已经挽起袖子开始搭帐篷，两人看起来都很熟练，哪怕不交流，也能各干各的。
我看着帐篷，手有点痒，悄摸摸地拿起零件就要加入他们。
还没等我碰呢，面前就伸过来两只手。
一只属于周寒，一只属于谢为清。
我：“？？？”
“干什么？搭把手都不让吗？”
周寒深吸一口气直接把东西夺了，“你自己什么样自己不知道？”
“有点自知之明吧大哥。”
我不服：“你什么意思？瞧不起我？”
周寒翻了个白眼不想理我，“您行行好，一边歇着行吗？”
我扭头看向谢为清，“你也不想让我搭把手？”
谢为清罕见的露出了不愿意，他挣扎半天，尽量委婉道：“你不擅长这个，休息吧。”
周寒嘴依旧毒，“哪是不擅长啊，你那是概念神。”
“你碰过的手工物品，十个得坏九个，还有一个尸骨无存。”
“我可不想今晚睡的好好的帐篷塌了。”
我想反驳，然后发现——诶嘿，没法反驳。
我小声嘟囔，“也没那么严重吧。”
谢为清眼底压出一点温柔的笑，抬起手迟疑着轻柔地摸了摸我的头。
“好了，那边有小卖部，你可以帮我买点吃的。”
我被摸得一阵激灵，迅速忘掉周寒的嘴毒，“吃什么？”
谢为清捻捻手指，“嗯，都可以。”
“行，我看着买了。”我拎着手机往小卖部走。
其实学校是有放饭的，但光看着那盒饭的品相……
嗯……不如吃泡面。
植物园的小卖部外表看起来颇具风霜，不知道是不是配合植物园的整体风格，小卖部屋顶都爬上了藤蔓，砖瓦也略带斑驳。
叮铃——
我推开门，门上的风铃提醒着店主有人进来。
小卖部不大，里面却很干净整洁，每一处都透着岁月的痕迹。
实木的柜台，半淘汰的货架，以及老式的空调，冷气呼哧呼哧地吹。
我不太明白这么大一个植物园，为何会允许这样一个小卖部存在。
植物园里其实有不少商店，但租金也是众所周知的贵。
这个小卖部看着就不像赚钱的，每年或许还得赔进去不少。
我站在货架前，尽量回忆着谢为清的口味，最后放弃选择了大众口味，红烧牛肉面。
细微脚步声在我身后响起，我转身，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正看着我。
老人梳着齐整的头发，气质柔和，见我回头，她笑道，“选好了？”
我愣愣点头，“好了。”
模糊间，我生出点熟悉的感觉。
像是很久之前，我也曾这样回答过。
柜台前，我放下手机，从兜里掏出纸币递过去。
看着老人找钱的动作，我问道：“这个小卖部开了多久了？”
老人声音也很温柔慈祥，“得有十来年了，植物园建成前我就在了。”
我略微惊讶，这么长时间了。
我随意扫了周围两眼，目光忽然被一面墙吸引。
那面墙上被布置成了照片墙，还有不少留言贴在上面。
“有什么想说的也可以写下来，这面墙可见了不少你这个你记得孩子。”
老人将零钱放在桌上，为我介绍这面墙。
“当时是怎么想起弄这么一面墙来着？”
“哦——是五六年前的两个孩子，晚上找不到路了，在我这儿待了会儿，临走的时候拍了张照留给我，说是外面都在弄这种墙。”
“后来我把照片洗了出来，又安了台打印机，这面墙上的照片就越来越多，小伙子，你要留一张吗？”
我笑了笑，“算了，不太好意思。”
目光顺着杂乱的照片看过去，一张张脸在我脑海里划过。
有些照片时间太长，已经泛黄了，连带着那些人也模糊了脸。
早年的留言也泛黄了，那些或中二或搞怪或真诚的话随着照片一直留在小卖部里。
忽而，我的视线被一张泛黄的照片吸引。
凑近看，照片里是两个人，一个低着头，看不清五官，只能看见略长的头发盖住眼睛，不需看清，便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阴郁。
而旁边没心没肺搂着他的人，眉眼间带着我挥之不去的熟悉。
毫不收敛的笑容，夸张到中二的动作，以及凑近镜头的傻气……
我蓦地怔在原地。
好像，也许，大概，有可能，我知道这人是谁了。
我掏出手机调出五年前我的照片，低头再抬头，好的。
确定了，这人是我。
那我旁边搂着的又是谁？
我初中的时候有和除了周寒以外的人这么好过？
带着疑问，我问店主，“奶奶，这张照片您还记得吗？”
奶奶笑了，“当然记得，那就是提议我弄一面照片墙的孩子啊。”
“说起来，你和其中一个孩子长得有些像。”
我不好意思挠挠头，“可能就是我吧，不过我初二的时候出了意外，记不太清那些事了。”
奶奶：“是你啊，我还说当时你走的时候说好再来一趟看看照片墙，一晃眼五年过去了，你也没再回来，身体怎么样？”
我：“没什么问题，只是忘了一些事。”
我扭头再看这张照片，心里倒真有些唏嘘。
五年的时间，连我都不记得当年拍下这张照片时的心情了。
想起什么，我又问，“那您记不记得当时和我一起的那个人是谁？能给我说说吗？我不记得了。”
奶奶摇着蒲扇，陷入了回忆。
『你们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了，那时候植物园还没有夜间营业的规定，我住在这里，看见你们的时候问了才知道，你们是迷路了。』
『那时候植物园还没有现在这么先进的导航，小孩子迷路是常有的事，我便让你们进来了。』
『你很外向，一口一个谢谢奶奶，嘴很甜，倒是你身后跟着那个孩子，和你是对立的两面。』
『从进门以来，他没说过一句话，你让他坐在凳子上，他便一声不吭坐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双眼盯着你，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说你们是学校组织秋游的，但你们迷路了，手机也没了电，植物园到点会熄灯，你们找不到路，只跟着光找到我这里。』
『我给你们的手机充上电，抬头看见你围在那个孩子身边叽叽喳喳。』
『你问他叫什么名字，是哪个班的，怎么一直不说话。』
『他一句话都没回，你也不生气，手里拿着一个损坏的模型逗人。』
『你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我妈妈给我买的赵州桥模型，我超喜欢，但今天偷偷带出来后被弄坏了，还少了一个零件，要不是为了找零件，我才不会迷路呢。”』
『你又说：“要不是我找零件遇到了你，你该不会就一直傻傻待在原地害怕的哭哭吧？怕黑可以说出来啊，我不会嘲笑你的。”』
伴着老人缓慢地声音，我好像看到了在昏黄的灯光里，陈旧的小卖部里，我围在一个男生旁边，叽叽喳喳不停。
“诶，你知道为什么我妈会送我桥吗？因为我叫南乔啊，就诗经里那句南有乔木，不可休思的南乔，我妈希望我长点心，以后不要别人勾勾手就跑了。”
“你叫什么啊？你长得这么好看，名字肯定也很好听。”
“你头发好像有点长了，教导主任会查仪容仪表的，你怎么过关的？教教我呗。”
『那孩子被你念叨着烦了，终于说了那晚的第一句话，“闭嘴。”』
『你很快就不高兴了，但你脾气好，跑出去没两步，又拿着模型欢天喜地跑了回来，你找到了丢失的零件。』
『你们的老师很快找了过来，在那之前，你看着我的墙，告诉我如果这里有个照片墙的话，会很有意思。』
『你说你要当我那面墙的第一位客人，然后搂着不情愿的他，拍下了第一张照片。』
老人回忆起来过去，一切好像是那么清晰。
只不过她笑着摇头，“到最后，我还是不知道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他太安静了。”
“我想，他应该是经历了什么，才变成了那个样子，没有哪个孩子能让我将阴郁这个词放到他身上，可他确实是。”
“不过我猜，他很喜欢你，没有人不喜欢活泼的你。”
我被说的真不好意思了，抿唇躲过羞涩，我又看了照片一眼。
“谢谢奶奶，您的照片墙确实很好，相信以后会更好。”
我拿了零钱，再次向奶奶挥手。
“现在你知道那个孩子叫什么了吗？”
我听见她这样问，思索一瞬，我笑了笑，“或许知道了，他……变化挺大的。”
奶奶起身离开柜台，“那就好，孩子啊，开心就好。”
走出门，我看着快将帐篷搭好的谢为清。
怕黑的爱哭鬼？还真是想不到。
看来我忘了一段很有意思的记忆。
——
《日常行为记录》 1202年10月23日 阴 谢为清
今日一切正常，因黑暗应激出现，但未犯病，按时吃药，身体无事。
但医生要求我必须记录，故随便写一写。
今日秋游，医生要我多接触同龄人，所以我没有拒绝。
晚上八点半，我迷路了，植物园到时间会熄灯，手机没电，四周空旷无人，所以出现短暂应激，但并未犯病。
有人找到了我，是个学生。
男，十三岁，身高一米六，长相……
很漂亮，像我养的兔子。
他抱着一个模型，嘟囔着零件找不到了，自己也迷路了。
他发现了我，他很吵。
他怎么这么能说？
我数了一下，一个小时内，他没有安静超过五分钟。
他说我怕黑哭了，我懒得解释。
他带着我进去一个小卖部，他怎么和谁都能聊起来？
晚上九点零五分，我确定对他而言我不是特殊的，他开朗，活泼，具有所有我没有的。
晚上九点十分，他说他叫南乔，南有乔木，不可休思的南乔。
他问我叫什么。
我没有回答，他不该认识我。
他应该永远这样叽叽喳喳，虽然很烦。
我知道他，初一九班的南乔，但他不知道我。
就这样吧。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回忆中的小卖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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