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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Глава【XXVII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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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一夜未眠后,瓦莲京娜循着信封上的地址,直接跳上了驶离小镇最早的一班火车。
地址位于西伯利亚边陲的某个小镇,瓦莲京娜赞辗转了三天三夜,终于在黎明时分抵达。
因为新下了一场大雪,通往森林彼端的路仅能行驶铁锹车。她坐在摇晃的雪犁上,穿越了壮美的山川雪原,久违的心跳在沉寂了二十年后,再次回到了她的身上。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唯一想法便是相见。
当抵达后,颓废的围墙将她挡在了外面。她绕着巨大而衰败的斑驳墙面走了许久,直到传来凶恶的狗吠,才终于找到入口。
看门的老头裹着破旧的灰色军大衣,一脸醉醺醺的走出来,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您好,同志,请问亚历山大.列昂尼得维奇.切尔雷赫在么?”她的表情是如此的期待而迫不及待。
老头抿着唇,半晌道:“......我记得这名字。”
瓦莲京娜掏出信来:“这是他寄给我的信,上面的地址是这里,拜托您请让我见他。”
老头走上去,打开了围栏大门,她才发现这里是一座荒废已久的类似厂房似的建筑。
当老头看完信件的封面,才又重新打量起她。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瓦莲京娜摇头。
“这里是德国战俘营,曾经。”
“我有预感。”
“你懂我说的曾经是什么意思嘛?赫鲁晓夫同志在55年就命令把他们都释放了。当然,是指活到那时为止的德国鬼子。”
老头甩甩手。
“你回去吧。”
瓦莲京娜没有说话,只是将所有的信件都掏了出来,放到他的面前。
“这是二十年的分量,也或许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您说过记得这个名字,那么一定知道他活着,请您带我去见他,这是我一生一世的请求。”
老头惊讶地打量她,视线在信件之间徘徊。
看门犬仍在狂吠,仿佛嗅到了空气中躁动难耐的气息。
最终,他妥协。
“你的名字,是瓦莲京娜,对么?”
她略微惊讶,点头。
叹了口气,老人走进门亭,随之提着汽油灯走出。
他将一件旧大衣扔向她:“穿上,要走很远的路。”
穿过占地巨大而空旷的厂房,或者说监牢。他们一路走上了山。
山间的路是泥泞崎岖的,攀到黄昏也不过是一半,幸而老头提灯,很快在天全部漆黑前照亮了山路。
老人的慢慢絮叨些往事:“战争胜利后,大量的的德国战俘被送到这里,一部分死于严冬,一部分死于重度苦役,还有一部分,死于内部肃清——你知道的,对于国防军和党卫军,党的政策是不同的,只要是党卫军被查出,上级便命令我一律枪毙,哦,对了,那时我还是个上士。”
“这个歌德,就是你说的亚历山大.列昂尼得维奇.切尔雷赫,见鬼,他还有俄国名字。那时候,也就是还算战后蜜月期,一部分的战俘会被释放,然而很大一部分因被怀疑是党卫军所以被扣留,对待苏联人民的罪人,我们的态度从来是不放过一个。当然,出于什么该死的人道主义,他们被允许写信,老实告诉你,歌德是个被重点怀疑的对象,然而就是没有办法抓住他的罪证。简直就像莫名被洗白了。”老头突然转过身,眉飞色舞的道:“告诉你,我的直觉绝对不会错!”
瓦莲京娜的心被揪起。
“虽然我们允许他们寄信,但是并不等于不会审查,因为我念过中学,指导员让我也加入了审核员之一,奇怪的是,所有的人都会说些想要回家或者问亲之类的话,但只有歌德,这个讨厌的歌德,他每次都只会写诗,诗歌,诗歌——还有普希金。一开始我们认为里面或许夹杂着什么秘密代码,你知道的,战时这也并非什么新鲜事,然而歌德只是重复的寄诗歌给同一地址同一人,如此这般,我们习以为常,连拆看都懒得拆。有同志打赌,被他爱着的那个姑娘一定已经不在了,现在看来——”老头转身,扫视瓦莲京娜:“啧啧,看来未必如此。”
“但最让我印象深刻的,你知道是什么么?十年前,因为苏德的融冰外交,战俘被统统释放遣返,但是歌德却留下来,他不肯走。”
瓦莲京娜停住了脚步,一下子面对这么多的事实,她觉得自己有些难以承受。
“然而,他也不被允许离开这里。哦,看门的老安德烈,那只可怜的老狗,就是歌德养的。”
“他应该找我,他应该。”瓦莲京娜捂住脸,浑身颤抖:”我不敢相信,这一切。我们错过了半生。“
老人突然停下脚步:“或许,我不该带你来。”
“什么?”瓦莲京娜抬起头。
老人似乎想要隐藏什么,然而,已是无处可藏。
他们来到的地方是墓园。
无数的墓碑被伫立,或许也仅是战争遗留的一小部分人的名字,他们被埋葬于此。
她整个人无法自抑的颤抖起来,如此的近的距离,她曾以为失去的,再次拥有,却再次无法得到。
她艰难的迈开了脚步,一个个,仔细的辨识。
最终,她来到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