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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已有心上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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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后,天气逐渐萧瑟寒冷。虽然宫里头的果品多了不少,但看着满目肃杀之气,心里总是有些难受的。
加之前日去见了父皇,即墨有些担心父皇现在的情况,而且,有些阴晴不定的性格,也让她有些害怕。
即黛却依旧是那个心性,不论春夏秋冬,总能想到可以玩的事情。
栖霞宫的枫叶终于红了,即黛东拉西扯地招人陪她去赏枫。
本来,宫中各处,遍植枫树,也就是希望入了秋之后,看上去不至于那么冷清,不过,那些后来种上的枫树都小,不如栖霞宫里的那些年头来得久。
光就树冠的大小来看,栖霞宫里的枫树,一棵就可覆盖大半个小院,坐在树下吃些果品,还是很惬意的。
即黛自从懂事开始,年年都找人一同去赏枫,几年下来,这倒也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习俗了。
只是,即墨没有想到,今年这个赏枫的小聚会,被母后变成了一个大事情。
本来也就是十个左右的宫内女眷,现在演变成了栖霞宫中的一个款待重臣的大宴会。
即黛素喜热闹,所以人来得多些,她反而高兴,可即墨却高兴不起来。
母后等不住了,看到冯贵妃在那里结党营私,自己也开始想方设法地拉拢起了朝中重臣。于是,吏部、工部与户部这几位尚在位的尚书,连同夫人家眷都被请到了这里。
当赏枫这事情变成了拉拢关系的手段时,便不能只带着玩的心态去面对了,即便表面上多么地写意自在,心里的弦却绷得紧。
酒宴之上,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之后,人人都带上的面具下掩藏的是各自的心思。
即墨日渐大了,场面上应付得很是得体,看到母后赞许的目光,心下宽松了不少。
酒过三巡后,大家都有些微醉,母后也开始向各位大臣切入正题,即墨不感兴趣,找了个机会,偷偷退了席,溜到栖霞宫后的宫墙外,找了安静处所,一张石桌,几个石凳,一本书来慢慢看。
满园秋色留在里面,出墙的红枫叶留了些许秋意给即墨。
低头静心看书,却总觉得有目光注视,抬头环顾四周,不远处,一个颀长青年,正看着自己。
即墨也回望他,露出一个询问表情,为何看她?
那青年发现即墨的注视,似有一些不好意思,转身欲要离去,被即墨喊住:“你是谁?”
声音清亮,让他不好回避,回身面对即墨,躬身行礼:“公主殿下。”
即墨颔首回礼,起身走到他面前,看他一脸清秀模样,并不招人讨厌:“你刚才偷看我?”她问得直接,只因她觉得这个青年地位稍低,很好欺负。
他点了点头,低下脑袋半晌,随即又抬头,目光直视即墨,仔细看着她。
“为什么偷看我?”即墨问。
“即墨公主,无意冒犯,只是里面有些吵闹,成良不喜喧闹,出来避避,不巧看到公主坐在这里看书,所以看了您一会儿。”
“成良?你叫成良?”她满脸好奇。
“是。”青年答得倒是不卑不亢:“家父吏部尚书张元素。”
哦,张家的孩子?即墨对于吏部的张大人,印象总体还算不错,听他报了出身,态度也稍许缓和。
“张大人为国事操劳不少、鞠躬尽瘁,是朝廷难得的好大臣。”
“公主赞赏张家愧不敢当。”张成良再次躬身行礼。
“噗嗤~~”即墨笑了,“还真是张大人的公子呢,四下没有什么人、又不是什么正式场面,何必一个礼数接着一个礼数。”
张成良起身,腼腆一笑,望着即墨,便不说话了。
“干吗一直这样看我?”即墨轻轻挑起眉毛:“我很好看么?”
她故意逗他,看他俊秀脸上飞上红霞:“公主美貌,宫内外都有耳闻,今日见了,名不虚传。”
“呵呵~~”即墨笑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嘴那么甜,以后你家的娘子一定喜欢。”
这话说完,张成良愣了愣,并未被即墨说得再次脸红,而是轻轻自言自语似的一句:“看来公主还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什么?”即墨好奇。
张成良却又低下头,脸上笑容微露:“没什么,时候到了,公主自然就清楚了。”
又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即墨暗自思忖,宫里的人说话就是这样,仿佛事事都是这样,一定要藏着掖着,偷偷摸摸地才好么?
无趣地瞪他一眼,问:“你也不喜欢太闹腾的地方?”
“成良还好,比较喜欢热闹的,不过栖霞宫里,人人都怀着心思,各有各的打算,应付起来很累,所以出来散散心。”
即墨笑笑,看来他也是个不错的人,说话也不算太拐弯抹角,毕竟其父是朝廷大吏,悉心调教出来的孩子也不会太差。
“大家都在里面看,看到底是冯贵妃得势,还是我母后最后能得势。对于这,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你呢?张家公子,你感兴趣么?”
张成良又是温温一个笑容,不多不少地恰到好处:“我自希望今后的皇位留于正统继承人。父亲无论如何都是帮衬皇后娘娘的。”
他答得直接,倒是引来即墨一阵怀疑,不知道他到底真是这么想,还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那种。直言希望母后得势,这个表示未免也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栖霞宫的门口有太监宫女纷纷聚集,抬了软轿过来,似有大人女眷们纷纷跨出,喧闹声引起即墨与张成良两人注意,直望过去,看见宴席已散,母后正立于宫门口,与几位大人和诰命夫人寒暄着。
待到与张大人说话的时候,四下看了看,发现找不到即墨,遂放眼四处寻找。好不容易,瞥见远处矗立的两人,满脸微笑地招手让他们过去。
即墨看了张成良一眼,说了句:“走吧,去应付一下,宴席散得差不多了。”
张成良不语,跟在后面。
待即墨走到近前,母后一把将她拉了过来,对着一旁的张夫人说:“我还当这丫头去了哪里,原来与成良两个人偷偷躲起来聊天去了,还真是啊。”
一旁的张夫人陪了笑,满面欢喜,笑得眼尾的纹都飞上了鬓角:“成良这孩子,自小不吵不闹,不和兄弟姐妹们闹别扭,不过却是个顶有心眼的人。如今,他竟也主动。让这两个孩子先亲近亲近自也是好事,免得到未来生出不适应来。”
母后在一旁连连点头称是,回望即墨一眼,看她脸上露出一丝讶异,并不理会,只管将张家老小送走。
即黛过来,站到即墨身后,轻轻呼唤:“皇姐。”
即墨看了即黛,一个询问眼神,让她告诉自己怎么了,即黛只是无奈地摊开双手,并举起一根手指,放在唇上,意思是现在不方便讲,等回去了再说。
即墨也不好再问什么,只是笑着与母后一同寒暄着将一干人等送走。心里大致也了解了母后与张元素这家达成了个什么协议,心情兀自不好起来。
等到宾客皆离了栖霞宫,母后才敛了刚才满面的笑容,严肃对即墨说:“即墨,我有事与你谈。”
即墨点头跟着,即黛也跟在身后。却见母后没有回头,冷冷说:“即黛,我与你皇姐单独谈事情,你不需要听。”
被母后一句话拦在栖霞宫大殿门外,即黛嘟起小嘴、鼓起腮帮子,忿然转身离去。
换作平日,母后还会关心一下,找个人跟上即黛,今日却连理都不理,直接屏退了各色宫女太监,关了宫门与即墨谈。
“即墨,成良是个不错的孩子。”
“母后,他是不错,不过您在打我的主意么?”她回得直接,免得母后再说一堆劳什子的话拐弯儿抹角地来劝她。
“哎~~~”母后一声叹息,不知是心中无奈,还是故意叹给即墨听:“即墨,本以为你今日越发端庄,以为你也随着及笄日渐懂了事儿,能为母后分担一些了,想不到,还是这个小孩儿脾气。”
她顿了顿,过来牵过即墨的手,状似亲热地将即墨拉到身边坐好:“刚才看你与成良,两人在枫树下聊天,回眸那一下,真觉得是天作之合,无比般配的一对儿。刚才张家夫人说的话,你也该听到了,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吧?”
即墨抿了唇,用牙齿在内咬着,双唇有些泛了白:“母后想把我嫁到张家去么?刚才还不敢确定,经您如今一说,已经全数都明白了。无非是想把我当作拉拢张家的棋子,为皇弟将来登上皇位多拉一群支持的人~~~”
照例,她不该这么对母后说话,母后心里想的什么,她这么多年,也是清楚了解的。只是当这拉拢大臣的任务落到自己头上,而代价是要嫁到张家的时候,她便是说什么都不肯的了。
她要安明,要安明一辈子都和她在一起。如果她即墨今儿个要嫁的,是个普通大臣之子,在朝堂上的势力没有吏部尚书张元素那么大,她咬咬牙,也就嫁了。嫁过去后,自然依旧颐指气使,丈夫公婆对她,还有她与安明的苟且,也无可奈何。
可这是张家,她若带着个太监嫁了过去,引来婆家一丝不满,母后与弟弟地位一样不保,而自己又有什么能力去抗衡这件事情?
看见母后白了脸,额头隐有青筋跳动,知道她有些动怒:“即墨。你从小桀骜,说话不逊也就罢了。母后将你许给张家,就算是为了拉拢大臣,难道就没有为你终生幸福想过?”
“母后,我是个公主,即使不嫁,也不会不幸到哪里去。从小到大,我要的东西,想要就能得到,衣食住行,哪样不是最好的?难道,我嫁过去,日子能比在宫里更好?”
“在宫里,你没有一个可以疼你、爱你的丈夫~~~”
“嫁过去,就一定被疼被爱么?”即墨打断她:“母后,夫妻之间,是否恩爱,嫁过去前是看不出来的,如同你与父皇,做了夫妻这么多年,还不是一对怨偶?”
这话说完,即墨便后悔了。话说重了,触到母后多年的伤心事。看到母后向后退了两步,眼底隐隐有泪。
即墨收了声,双膝跪地,算是赔不是。
母后平抑半晌,才低声问:“母后不解的是,你如何对嫁给成良这事如此反对,如果只是怨母后之前没有告诉你,你便当是我的不是便好了。成良这孩子,在我看来,各处都是好的,要相貌有相貌,要人品也有人品,正是青春年少,与你年纪相当,必然也是有话可聊的。作为公主,能嫁到这样,也算完满。除非,你已有心上人~~~~那另当别论。”
母后一路说着,一路推测,大致,也被她猜到一些。
即墨双唇颤抖,她的小秘密,在过来人的眼中,多么不堪一藏。
是啊,她就是有了心上人,可那人,非但无权无势,而且还身有残缺,这样的人,如何被皇室接受,说出来,就怕安明的性命都难保。
母后过来,扶起跪着的即墨,轻声问:“那人是谁?要母后帮你看看么?”
即墨狠了心,继续说重话:“母后,没什么心上人。只是,这局势不是我即墨一个人嫁过张家,就能扭转的。母后也不要存这个心将我嫁过去。张家那边,怎么交代我不知道,全看母后了。不过您若是执意要即墨嫁。过门之后,即墨不保证会不会做出有辱门风的事情。到时候,怕是母后想不得罪张家~~~都难!”
“啪!”一个巴掌打在脸上,母后终于被即墨彻底激怒。
“你这个不孝女儿,看着母后在宫中受尽委屈,吃尽苦头。不想着帮衬一些,一不称你心,还思忖着有机会落井下石。我算是白养你了!”
被打得半边脸火烫,泪也就跟着滑了下来,终于逼了母后撂下狠话,不过自己的态度也表示得一清二楚了。
不嫁,因为她不能嫁。
有个叫安明的人,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她没法再设法牺牲自己,为的,只是两人也许能有一个看得到的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