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神话]酒神祭祀曲》妃莲

18、第 8 章 微末的幸福

　　狄俄尼索斯得到了全新的乐趣。

　　吹奏笛子，挥舞吼板，以及拿着小木剑跑来跑去。

　　西勒努斯将水泽仙女们赠送的那根由大地的鲜血凝结而成的橡树枝摩擦光滑，缠绕上翠绿的常春藤，顶端用一个松果塔装饰，一个简单的，春意横生的权杖便完成了。

　　狄俄尼索斯得到了一个缠绕着常春藤和松果塔的权杖，他挥舞着权杖，模仿着德里亚阿努斯讲述的那些故事里的英雄一样，在山谷里跑来跑去，赤裸着双足，紫色的眼眸不再充斥着痴傻的混沌，而是显露出一种别样的光彩出来。

　　狄俄尼索斯依旧喜欢待在“哥哥”德里亚阿努斯的怀中，但他开始体会到了一种不同于弱者的、只能待在哥哥怀中的力量，他体会到了神明的血脉带来的方便，狄俄尼索斯的手腕依旧缠绕着那如同手镯的翠绿色葡萄藤，但他开始驱使血脉之中的力量，他吹奏着笛子，将一支简单的小调吹奏的时候，松润的黑土地之中会钻出一些歪歪扭扭，或是壮硕，或是结满葡萄的葡萄藤。

　　当那缠绕着常春藤的权杖在地面划过的时候，那些脆弱的常春藤便迎合狄俄尼索斯的心意，自大地之中生长，蔓延。

　　狄俄尼索斯欣喜于这种使得大地春意横生的力量。

　　西勒努斯的教授，虽然不过短短一个星期，但这一个星期，狄俄尼索斯已经脱胎换骨。

　　夜晚的时候，是狄俄尼索斯和哥哥德里亚阿努斯私密的时间，这对没有血缘的，名义之上的兄弟在庭院的无花果树下，吃着涂满香料的烤肉，水果，面包，糕饼和奢侈的蜂蜜水，狄俄尼索斯学会了使用工具，他不再使用双手像是个野蛮人一样将食物塞入自己的嘴巴里，虽然狄俄尼索斯依旧晃晃悠悠，但食物的丰沛和滋润，让这个原本瘦巴巴的孩子逐渐长出了血肉。

　　原本干瘦尖细的下巴逐渐有了圆润的弧度，狄俄尼索斯再也不是那个曾经在忒拜城的污水之中，瘦弱如枯骨的孩子，继承自母亲塞墨勒的美貌和父亲宙斯的力量，他逐渐显露出一种异于常人的，过分妖异的俊美来。

　　狄俄尼索斯喜欢抱着德里亚阿努斯的小腿和腰部，仰起头，用紫色的眼眸，充满湿润的，湿漉漉地看着德里亚阿努斯，发出如同小狗幼崽一般的哼哼，他总是知道怎么让哥哥心软，只要他露出可怜兮兮的眼神和神情出来，德里亚阿努斯总是会抱着他，不停的哄着，就像是一位父亲和兄长哄着最年幼的末子一般。

　　这种幸福的生活，虽然不过短短一个星期，却足够改变狄俄尼索斯和德里亚阿努斯。

　　他们在森林之神西勒努斯的庇护之下，度过了七天的和平日子。

　　但德里亚阿努斯的心中总是恐惧，他恍惚和害怕于赫拉的诅咒和追捕，他无法忘记阿尔戈斯曾经对他们所做的一切，他明白，这段幸福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除非赫拉的怒火熄灭，或者……狄俄尼索斯成长到，连赫拉都无法拒绝其力量和光辉。

　　……登神。

　　成为奥林匹斯的一员。

　　幸福过后，恐惧过后，德里亚阿努斯开始渴望起了曾经不敢妄想的东西。

　　德里亚阿努斯不但要狄俄尼索斯成为流芳百世的英雄，他还要狄俄尼索斯登上神位，成为永垂不朽的神明，成为光辉的奥林匹斯的一员，成为宙斯承认的孩子，成为天后赫拉也无法拒绝的存在。

　　这个念头，在时间的流逝之中，愈发强烈。

　　如同执念一般的想法，让德里亚阿努斯常常出神，他不认为狄俄尼索斯没有这个资格。

　　德里亚阿努斯认为狄俄尼索斯值得最好的。

　　于新的一天，西勒努斯的教导结束之后，在下午，夕阳西下的时间，德里亚阿努斯坐在白杨树下，他温柔地凝视着狄俄尼索斯将笛子吹奏，悠扬的音乐断断续续从狄俄尼索斯的笛子之中流淌出来，德里亚阿努斯端坐于树下，凝视着狄俄尼索斯。

　　他看着狄俄尼索斯的变化，看着这个曾经瘦弱得像是要化为尘埃的孩子，逐渐圆润，显露出一种俊美妖异的美丽出来。

　　狄俄尼索斯在一曲吹奏完毕之后，朝着树下的德里亚阿努斯前来，他握着笛子，兴奋不已，他紫色的眼眸亮晶晶地看着德里亚阿努斯，将不成调子的语句讲述：“……给哥哥！看！葡萄！”

　　接着，狄俄尼索斯开始凝视着地面，他鼓起全身的力量，脸颊紧绷，手腕之上的葡萄藤闪烁着一闪而过的光彩，一株歪歪扭扭的葡萄藤自泥土之中钻出，倔强地生长出一个漂亮的，翠绿的嫩叶。

　　狄俄尼索斯这才松了口气，他亮晶晶的眼睛期待地看着德里亚阿努斯。

　　德里亚阿努斯露出了微笑，他惊喜地拍了拍手：“真厉害呀！伊里福斯！”

　　这个时候，德里亚阿努斯才有，他捡到的孩子，是神明的血脉这种实感。

　　森林之神西勒努斯和宁芙仙女们陪伴着这对没有血缘的兄弟，仙女们在黄金的织布机前用黄金的梭子织造着布料，维持生活所需，当宁芙仙女们将新的布料展示给“神子”看的时候，狄俄尼索斯亮晶晶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漂亮且柔软的布料，他出神地看着那柔软的布料，出神地想起了什么，下意识伸出手擦拭着嘴角，声音轻轻，轻柔地看着弯腰的宁芙仙女：“漂亮的！裙子！给哥哥！”

　　“还要漂亮的！贝壳！梳子！”狄俄尼索斯又想起了什么，开口道。

　　弯腰的宁芙仙女们像是对待一个可爱的孩子一样回应道：“对，还要给德里亚阿努斯大人一把漂亮的梳子，镶嵌着贝壳的！还有这布料，做成漂亮的裙子！”

　　狄俄尼索斯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德里亚阿努斯总是羞涩于弟弟的这种话语，但他是海吉拉斯，他既非完整的男人，也不是完全的女人，作为一个海吉拉斯，无论是穿男装还是女装都无所谓。

　　……虽然曾经被献祭给阿瑞斯的痛苦，依旧历历在目。

　　但德里亚阿努斯已经学会用时间抚平那些伤痕。

　　德里亚阿努斯抱起狄俄尼索斯，亲吻着他可爱的弟弟，于夕阳之下，德里亚阿努斯轻轻讲述起奥林匹斯众神的故事。

　　那些神明，那些与狄俄尼索斯血脉相连的亲人们的故事，被轻柔的声音一一讲述。

　　时间啊，停滞于此吧！

　　幸福混合着恐惧，涌现在心间。

　　当德里亚阿努斯凝视着天空橘红色的云层之时，他神情恍惚，像是幸福，又好似有些疑惑。

　　德里亚阿努斯仿佛看见了云层的血红，如从大地破土而出的“提福俄斯”在巨人的帮助之下袭击天空。

　　下一瞬，剧烈的声音，伴随着音爆和雷鸣之声，响彻整个山谷！

　　阿瑞斯，威风凛凛的战神，站在他那由四只魔兽拉着的、闪烁着雷光的战车之上，与不和女神厄倪俄一道，在血红色的光芒之下，自天际而来，朝着德里亚阿努斯和狄俄尼索斯所在的山谷而来！

　　战争之神阿瑞斯和其姐妹不和女神厄倪俄，在七天七夜的日夜兼程之下，终于找到了德里亚阿努斯和狄俄尼索斯的所在之处。

　　这对让整个大地都震颤的兄妹，肆无忌惮地在大地挥发着属于战争和不和的力量，阿瑞斯是代表母亲赫拉的旨意和脸面前来，作为宙斯之子，神王与天后名正言顺的儿子，阿瑞斯有资格突破森林之神西勒努斯的庇护，找到父亲宙斯的私生子……和那个该死的海吉拉斯。

　　阿瑞斯的战车车轮闪烁着雷电，他的战车是黄金打造的，站台由黄金和白银编织，轻柔如羽翼的身体站在站台之上没有丝毫重量，阿瑞斯握着那由青金石和各种宝石镶嵌的缰绳，另一只手持有长矛，这位战神习惯于在战车之上战斗，就如同他作为“战争”本身，在大地之上掀起的每一场战斗，他总是在战场的最前方，驾驶着黄金的战车，另一只手挥舞着长矛，将敌人的鲜血毫不留情地饮用。

　　阿瑞斯挥舞着那闪烁着雷光的长矛，对准了山谷之中，被狂风暴雨吹着而站不稳的德里亚阿努斯怀中的狄俄尼索斯。

　　这位战神高高举起了他的长矛，这长矛是阿瑞斯的情敌，也是他的兄弟火焰与工匠的赫菲斯托斯所锻造，这是神明的神器，可以引导这个世界之上最蛮横的力量——闪电的力量。

　　阿瑞斯毫不留情地将长矛高高举起，汇聚着雷电的云层聚集在阿瑞斯的周围，阿瑞斯对准了德里亚阿努斯怀中的狄俄尼索斯，这高傲而傲慢的战神要彻底摧毁母亲赫拉憎恨的狄俄尼索斯，也要毁灭那个向雅典娜祈求庇护的祭品。

　　阿瑞斯以盛大的，符合一位天神降临的姿态，突破了西勒努斯的庇护。

　　毫无疑问，这位战神不但要从身体之上毁灭两个敌人，更是要从心灵之上，彻底摧毁狄俄尼索斯和德里亚阿努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