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谋》黎焱

6、第6章 决裂、出走

　　孟青萍拜托师父帮忙调查了叶正勇，发现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时常出入歌舞厅和酒吧，女朋友换得比衣服都勤，就是在富二代得圈子里都算玩得花的。

　　还有那个所谓的港大在读学历，也是凭借他老爸给港大捐了两栋楼才换来的。秦韶光还打探了叶正勇在学校里的风评，简直烂透了，不仅打架、逃课、飙车，还戏弄霸凌家世不如他的学生，强迫漂亮的贫困女同学生给他做女朋友，简直算得上恶魔！

　　另外，秦韶光也打听到了孟九光所谓的找人照顾孟青萍，其实就是孟九光想用她和叶家联姻，换取孟家的生意更上一层楼。

　　孟青萍彻底心凉了，其实从很久以前，她就知道，父亲并不是真的爱自己。孟九光对自己的爱是有代价的，需要她用后半生的幸福去换取。更让孟青萍惊恐的是，她从叶正勇身上看见了父亲的影子，而她并不想步入母亲的后尘。

　　直到叶城和叶正勇父子到家中做客的那一天，孟青萍依旧心神不宁，脑海里不断回响着汪舒悦说过的话，眼前甚至会恍惚着出现那个被迫联姻的学姐自杀死亡的现场景象。

　　孟九光哈哈笑着和叶城寒暄客套，跟在他们身后的几个小辈也相互打着招呼。

　　孟青萍抬眼望去，叶正勇此人身形高大壮实，黑皮虎面，五官勉强算得上周正，一双眼笑起来就眯成一条缝，能很好掩盖住眼底的不怀好意。

　　“老孟啊，依我说，就让两个孩子单独出去吃，他们两个年纪相仿，也聊得来。”叶城突然说道。

　　孟九光瞥了孟青萍一眼，脸上堆笑，语气里满是讨好意味：“要不说老哥哥考虑的周到，就听您的，让阿勇带着阿萍出去。”

　　孟青萍从未如此强颜欢笑过，忍不住出言推拒：“叶叔叔，爸，这样不合规矩吧，您二位长辈都在，我们做晚辈的怎么能不在一边侍奉呢？”

　　“无妨，长辈们有正事要商议，我们这些晚辈就算待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定还会添乱，不如单独出去来的干净。”叶正勇笑得眼睛眯起，不动声色地向父亲点了下头。

　　“是啊，阿萍，你们俩就单独出去吧，也自在些。”孟知秋也在一边帮腔。

　　最后，孟青萍几乎是被驱赶着出了门，由叶正勇带着前往一家餐厅。

　　叶正勇此人极度自来熟，一路上开着车还不忘偏头跟孟青萍东拉西扯着聊天，也不看路况，好几次都差点儿撞上行人。

　　纵使孟青萍教养再好也差点儿失去表情管理，不断委婉提醒他好好看路，她可不想因为这么个东西把命搭进去。

　　叶正勇似乎真的把孟青萍当成了女朋友，下车后竟然想来挽着她的手，被孟青萍不动声色地躲开。他也不恼，满脸写着‘你害什么羞’，笑得异常油腻。

　　孟青萍心底一阵恶寒，差点儿直接吐出来，脑海中的想法也逐渐坚定。

　　“服务生！”叶正勇大剌剌的坐下，抬手打了个响指，还不忘对孟青萍说道，“现在那群老头子不在，咱们年轻人不用拘谨，随便点儿。”

　　“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服务生礼貌地问道。

　　叶正勇接过服务员递上来的菜单，随手指了几个菜品，而后又把菜单递给孟青萍：“阿萍妹妹，你看看喜欢吃点什么，别客气，哥哥我请客。”

　　孟青萍摆手婉拒：“我最近身体不太好，吃不了什么，你看着点就好。”

　　叶正勇瞬间蹙起眉头，嘴比脑子快：“身体不好还怎么给我们家延续香火……”话说一半他又悻悻然闭了嘴，拿过菜单又加了几道菜。

　　孟青萍并不在意他的态度，不动声色地伸手摸了摸放在口袋里的道具。

　　“阿萍啊，我跟你说，大学的世界可精彩了，但是你可不能跟那些不知羞耻的女人学，要懂得洁身自好，这样才能对得起我，对得起我们叶家，明白吗？”菜还没上来，叶正勇就迫不及待地教训起孟青萍来。

　　孟青萍故作懵懂的抬起眼睛：“这么说，叶大哥你一定也很洁身自好咯，不然也不会这么要求我了，对吧？”

　　叶正勇差点噎死，笑容尴尬：“那当然…那当然……”

　　叶正勇喝了口茶，又说道：“想必孟叔叔也跟你说过我们两家联姻的事了，你年纪还小，咱们可以先把婚订下，等你到时候大学毕业就嫁过来，在家里相夫教子，做个富太太，安安稳稳的生活，怎么样？”

　　既然叶正勇已经把两家联姻的事摆上了明面，孟青萍也不藏着掖着了。

　　“叶大哥这么说，做生意的本事肯定要超过叶叔叔了吧？毕竟没有能力的男人可不敢说出让女人安安心心在家做富太太的话。”孟青萍故作仰慕的看着叶正勇，一双杏眼里闪烁着星光。

　　叶正勇面色微沉，但终究没再说什么。他从小到大都不爱学习，整天被老爸嫌弃做生意没天分，在外吹牛、摆阔气也只不过是仗着自己老爹有能耐。

　　菜品上桌，孟青萍只对着摆在自己面前的牛排动了几下，就放下餐具不再进食。

　　叶正勇见状又忍不住开口：“你怎么就吃那么一点儿？身体怎么能好？”

　　孟青萍面上带着几分懊恼，语气哀伤：“我从小身体就不怎么好，过敏的东西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不敢在外边乱吃东西，只能靠药养着。”她今天出门前故意借口有事，回房间往脸上扑了些粉，现在整个人看上去面无血色，还时不时蹙眉捂胸，低咳几声，真真像个病弱林黛玉。

　　叶正勇的脸色霎时变得精彩纷呈，活像打翻了调色盘。他本来就花心，听从老爹的话联姻也不过是为了生个孩子留后，不能生的女人他可不要。

　　还没等叶正勇开口，孟青萍突然凑得近了些，面容殷切：“叶大哥，你不会嫌弃我的对吧？我爸说你人很好，还那么优秀，肯定会是个好丈夫，是真的吗？”

　　“当…当然了…哈哈哈……”叶正勇强行扯起笑容，安抚着孟青萍。

　　“那真的太好了。”孟青萍眼泛泪花，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从小人家就说我，身体不好怎么嫁得出去，我还生气他们这么说。不过，幸好老天爷开眼，让我碰上叶大哥你这样的好丈夫……”

　　孟青萍越说越激动，最后甚至整张脸都泛起了红。突然，她的眼神开始变得迷离，四肢也不自觉地抽搐起来。

　　“你怎么了？”叶正勇面色瞬变，开口的调子都有些变音。

　　孟青萍回不了话，抽搐的幅度越来越大，嘴里不受控制地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椅子因为她的抽搐晃动起来，旋即猛地歪向一边。孟青萍的身体重重地倒在地上，四肢不停地痉挛，脑袋不停地撞击着地面，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操控着。

　　“喂！你没事吧？”叶正勇壮着胆子凑上前去，想把人弄起来。

　　孟青萍面色煞白，双眼向上翻着，露出眼白，白沫从嘴角不断溢出，口中含糊不清的说着话：“我…发…羊角……”

　　“羊癫疯？”叶正勇刚蹲下去一半的身体倏地站直，吓得面无人色，夺门而出，头也不回地跑了。

　　看人跑远，孟青萍利索的翻身而起，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在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中大大方方的走进卫生间漱口，毕竟，肥皂沫糊在嘴里的感觉真不怎么好。

　　“混账东西！”

　　孟青萍还没进家门，就听得一声怒吼，紧接着一个茶杯直冲她面门而来，幸得她身手灵巧才能躲过。

　　孟九光面色涨红，拐杖敲得震天响：“混账东西！给老子跪下！”

　　孟青萍昂首挺胸走上前去，丝毫不惧：“我没犯错，为什么要跪下？”

　　“没犯错？”孟九光眼珠子差点儿瞪出来，“你装羊癫疯把人家骗走，人家现在要取消跟咱们家的合作，你知不知道？你还敢说你没错？”

　　“那您把联姻说成给我找学长照顾我，这怎么算？您连您的亲女儿都骗，这是一个父亲该做的吗？”孟青萍丝毫不让，梗着脖子跟孟九光对峙。

　　“联姻还不是为你好！”孟九光有些心虚，但音量不减，“你怎么就不理解我的苦心，还不是为了你后半辈子能有个归宿，好有个人养着你、护着你。”

　　“少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孟青萍丝毫不给老爹留面子，“你跟叶家联姻分明就是想用卖女儿换合作，还说什么为了我的后半辈子着想，您要是真对我好，就把公司交给我啊！”

　　“你混账！”孟九光眼见被女儿戳穿真面目，恼羞成怒之下，一个巴掌甩了上去。

　　孟青萍反应极快，后撤半步躲了过去。

　　笑话！她老爹的速度连师父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还想来打她，真是笑死个人！

　　“反了天了！你还敢躲！”孟九光的脸涨成猪肝色，捂着心口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孟知秋连忙跑上来扶住自家老爹，对妹妹怒目而视：“阿萍，你太过分了！爸有心脏病你知不知道？”

　　孟青萍冷笑着看向哥哥：“我当然知道，他第一次心脏病发作的时候就只有我陪在他身边，你连个人影都没见到，现在知道蹦出来当孝子了？”

　　孟青萍不想在老爹面前再装什么兄友妹恭了，她对这个自私虚伪又懦弱愚蠢的大哥已经没有一丝好感了，现在看到甚至都有些反胃恶心。

　　“你…你说的什么话...…”孟知秋差点儿被这话噎死，半天都没憋出一句话反驳。

　　孟九光颤颤巍巍的抬手指着孟青萍，气得声音都在发抖：“好，你有本事...有本事你就永远都别回来。我倒要看看，没了孟家千金大小姐的身份，你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你少拿这个威胁我，要是我没猜错的话，打从你想拿我去联姻的那刻起，在你心里我就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了！”孟青萍冷眼看着面前已然须发半白的父亲，心里说不出的苦涩，就因为自己是个女孩，就不能插手家里的生意，到了年纪，就要被像一件货品一样拿出去，待价而沽。

　　“阿萍，不要胡闹。”孟知秋悄悄观察了一眼父亲的神色，底气足了一点，继续说道，“你快跟爸认个错，明天我再带着你去叶家给人家道个歉，这件事就过去了，否则……”

　　“否则怎么样？”孟青萍面色沉沉的斜睨着大哥，等着他的下半句话。

　　孟九光重重跺了下拐杖，接上大儿子的后半句话，厉声说道：“否则你就别想去上大学，跟我断绝关系，从这个家里滚出去！”

　　孟青萍看着这两个自己的血缘至亲，心底一片冰凉。她强忍鼻尖酸涩，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笑容：“好，我走，从今往后，我是死是活，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说罢，她不顾身后人的谩骂和喊叫，径直走出了大门。

　　刚出大门口，天空响起炸雷，瞬间雨幕如注，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与喧嚣之中。

　　孟青萍站在那扇熟悉的家门前，手中空无一物，雨水顺着她的发丝不断滑落，打湿了她的脸庞，可她却浑然不觉。

　　她嘴唇微微颤抖，心中五味杂陈，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抬起脸，任由冰冷的雨水落在脸庞上，心里有解脱后的轻松，有对未知的恐惧，更多的是对家人的失望与决绝。

　　孟青萍没有理会身后逐渐逼近的叫喊声，抬脚冲进了大雨里。雨水不断地灌进孟青萍的衣领，冰冷刺骨，可远远比不上她心中的冰凉。

　　孟青萍每一步踏在积水里，都像是踏在她与家人之间那断裂的情感纽带之上。狂风呼啸着，似乎想要把她拉回去，可她的心早已坚定。她望着远方被雨雾遮蔽的街道，心中暗暗发誓：“从今天起，我要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