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王三小

1、第 1 章

　　关于母亲，我想过很多次如何写她，心中也做过许多次设想，念过无数次的独白，内心的感情由深而化浅，又由浅而及深，情深的时候写不出，情浅的时候又无所写，所以也就一直搁置，直至她真正离我而去了，那些所谓的情与恨，怨及念，通通离我而去了。

　　我是个脑子不够灵活的人，不够聪明学习也不好，可偏偏我这样的人记性却还不错，我记事应该是比较早的了，我至今仍然清晰的记得我人生中记忆里的第一幕，那是我家粉色的窗帘，我坐在炕上对着窗帘哭。

　　我一边哭一边望着窗外嘴里不停地喊着“妈，妈”。

　　于是我动了我人生当中的第一次思想，我在脑海里问自己为什么我只喊妈不喊爸呢？

　　于是我又哭着喊“爸，爸”。

　　我还记得我爸妈当时正在经过我家的院门，他们俩从小门穿出去，我爸说孩子哭了。我妈说不能，走吧！于是他们俩消失在我的视野中，我嚎啕大哭起来，哭得记忆都缺失了。

　　那个时候我有多大呢？从我有了孩子以后我开始对孩子每个阶段的生长有了概念，我觉得我那个时候也就两岁半多些，我会说话，可以表达清楚自己的想法，但是身高不是很高，也就跟我家炕边上的一面墙差不多，所以身高也就八十多点。

　　而我记忆缺失的那一部分我姐后来告诉我说我拉了一炕，她给收拾的，这一点跟我后来记忆里的洗澡也能够对应得上。

　　在我雾蒙蒙的记忆里我爸妈已经开始给我洗澡了，我坐在澡盆里告诉他们我做了一个梦，我把我的梦说了，我爸却说那不是梦，是早上刚发生过的事，又感叹一声：这孩子记事挺早啊！

　　我朦朦胧胧中记住了这句话，于是第二天又将这件事连带着洗澡的事一并当成梦与我爸说了，我爸说那不是梦，是昨天的事。

　　即使我记事这么早，即使我记忆力那么好，我仍旧没有多少关于我母亲的回忆，就是这少得可怜的记忆也被我这么多年来如翻书一般翻得破旧不堪了。

　　那些少的可怜的记忆也因为年少及时间久远的关系变得十分凌乱，丧失了时间的秩序，我也仅仅只能凭借一些事情的发生来断定它的先后了，不过也不重要了。

　　我儿时关于母亲的记忆多半是苦的，少有的甜是我记得她卖过一阵子雪糕，她白天出门卖，晚上再把卖不出去的雪糕拿回家来。

　　她从不肯让我和我姐吃她卖剩的雪糕，只有一次那天剩的雪糕已经化了，软塌塌的躺在袋子里再拿起来已经化得不成串了。

　　她说这个明天也没法卖了。

　　我爸给出了主意拿来了暖壶，她就和我爸商量着一起将那些剩下的雪糕剪了个口子一股脑地都倒进了暖壶中。

　　我馋得厉害，一直央求着他们俩给我吃一口，也许被我纠缠得厉害，后来她终于将暖壶里化了的雪糕水倒了半碗出来，给我喝了一口，那滋味甜腻腻又冰冰凉，是我记忆中少有的美味了，我还要喝，他们却不肯多给了，剩下的应该是我姐和他们俩喝了，我不记得了，只那入口的甜使我记了这许多年。

　　我还记得有一次大家都在睡觉偏偏我醒了，早起没什么事自己跑出去溜达去了，我溜达到了一个卖店门口捡到了张红红的五块钱，乐呵呵地拿着就往家里跑去，未到家门口呢就开始狂喊着我爸，一路喊到我家窗根底下。

　　我爸倒没被我喊醒，母亲被我喊出来了，我兴冲冲地把那捡来的钱给了她，记忆也跟着断了。

　　后来在她给我买糖葫芦的时候，我还想要再吃一个，她只诓我说没钱了，我又记起了捡到的那张五块钱，于是我说我那天不是捡了五块钱么？

　　她说那哪是五块，那是五毛钱，刚给我买完糖又买了糖葫芦都花没了！

　　我于是也就不再继续要了。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捡到钱而且还算面额巨大，五毛还是五块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分别都是一笔巨款，后来也捡到过许多次的钱，但都不如第一次那样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