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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诡异熟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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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完饭,许安言把落地扇抬出去,一个人坐在廊前的藤椅上,吹着风,望着天。
夏日悠长,四方小院里,独有一片阴凉。
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总容易胡思乱想。
这个场景很像小时候,许安言刚上小学那几年,万舒和许帆远工作忙,把许安言交给阿姨照看,他放了学写完作业,就坐在院子里看书等父母。
一本书都看了好几遍,也不见父母回来,保姆阿姨到时间要回家了,叮嘱许安言回房间睡觉,许安言就点点头进屋了。
等阿姨锁了门,许安言又跑到院子里坐着,一直等听到万舒和许帆远说话的声音,才安心的回房间睡觉。
后来有一次,万舒和许帆远一晚上没回来,许安言迷迷糊糊的躺在长椅上睡着了,那时候已是深秋,他吹了一晚上的风。
睁开眼,人已经躺在医院。
大病之后,许安言就跟着爷爷奶奶住了。
后来,爷爷走了,奶奶也走了。
又只剩下许安言一个人了。
这个小院的花圃里全是草,去年夏天刚搬进来的时候,还特地翻土往里面撒了向日葵的种子,本以为今年夏天就该开花了,却连芽都没冒出头。
家里也就绿萝这种好养的植物还活着,其他的,不是被许帆远浇水浇死,就是被许安言挪到太阳底下晒死,总之命运多舛。
许安言盯着廊前架子上的绿萝,放眼全是绿色,太过单调。
在院子里眯了半个小时,就到上学时间了,刚睡醒,脑子昏昏沉沉的,许安言洗了把脸才去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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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中的开学时间是8月20日,那天是周五,所以连着上了三天,才迎来一场开学典礼。
周日晚自习的时候,陈年磊通知明天早上第二节课后,全校师生前往操场举行升旗仪式加新学期动员大会。
学校没人性,放着大礼堂不用,让学生顶着炎炎烈日感受操场蒸腾,美名其曰:培养学生吃苦耐劳的精神。
许安言早在开学第一天就在操场上感受了太阳的威力,所以早上出门时,拿了顶遮阳帽,还顺手把桌子上的扇子拿了出来。
这扇子花花绿绿的,上面印着广告词,丑是丑,但总比没有好,许安言是一路扇着风进的教室。
到教室的时候,班里人还没来齐,见同桌趴在桌子上补觉,许安言小心翼翼地拉开凳子,不发出声响,坐到了位置上。
还有十分钟上课,许安言翻开书复习。
余光瞥见窗外人影,许安言转头看过去,就见陈年磊一脸欣慰的看着他,手指着窗户锁,示意许安言打开。
许安言站起来拨开锁,拉开窗户,陈年磊笑道:“刚到班就学习啊!”
看陈年磊年龄绝对超不过三十,但每次和他对话,许安言总觉得他脸上写着“这小孩真乖”几个大字,那眼神比许安言奶奶还要慈祥。
许安言点了点头,问道:“陈老师有事找我?”
陈年磊指了指睡着的那位,道:“我找江昀,你把他喊起来。”
这......
江昀睡觉时拿校服外套盖住了脑袋,许安言看了一眼同桌,面露难色,不知从何下手。
但陈年磊在窗外等着,许安言无奈,拍了拍江昀的肩膀:“江昀,喂,江昀,江昀。”
见人不醒,陈年磊拨开云雾,指点迷津:“你把他头上的校服扯下来,再不醒就捏他鼻子,拍他脸。”
许安言:“......”
老师您为人师表,这么教学生真的好吗?
“江昀。”又喊了一声,人仍然没转醒的倾向,许安言一闭眼,扯住江昀的校服往下拉,内心划过一万个对不起。
拉下校服的一瞬间,江昀突然睁开眼,许安言吓了一跳,想往后退,但一往后退,凳子被撞在地面上摩擦出声响,直接往后倒地。
许安言伸手抓没抓住,盯着自己虚空中的手,站在原地。
这个场景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只不过此时江昀的目光不是朦胧,他抬头看了一眼许安言,眉峰轻蹙,仿佛在说“你他妈的扒拉我干嘛?”
许安言立马甩锅,指着窗外道:“班主任找你。”
陈年磊在窗外眼含笑意的招了招手,这笑当然不是对着江昀,而是在回应许安言说的话。
江昀看了一眼,心想真是区别对待,他把校服外套扔到桌子上,站起来时,瞥见许安言桌子上的广告扇,愣了一下。
那天许安言一个人坐在太阳底下的哭的模样浮现在眼前,江昀心软了一下,帮忙把凳子扶了起来,道:“你接着看书吧。”
“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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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昀被陈年磊叫走,直到第二节课快下课时才回来,手里拿着几张稿子,随意的扔到桌子上,许安言瞥了一眼,上面全是英文。
隔着条过道,周瑞希的手伸了过来,江昀也没拦着,任由他把稿子拿走。
“卧槽,这么长,”周瑞希翻了一页,密密麻麻全是英文字母,看得眼花,他问:“昀哥,你待会真的脱稿演讲?”
江昀点了点头:“老张要求的,今天有领导来参观,他格外重视,怕我说多了嗓子哑,就亲自示范怎么饱含情感的演讲,揪着我在办公室听了两个小时,我现在脑子都嗡嗡的,趁着他去接水的功夫跑了出来。”
周瑞希低笑了一声,佩服道:“也就你脾气好,忍了他两小时。”
临近下课,物理老师见学生神游在外,敲了敲桌子,指着黑板:“今天讲的都是重点,你们把笔记记上,教材第七页后面的习题做一下,明天课代表送到我办公室。”
物理课代表是杨凌源,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还有两分钟下课,你们自己再看一下今天讲的内容,注意点,别大声说话,别把张主任招来。”物理老师说完,底下的学生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他抱着书从前门出去了。
脚步声消失在走廊的那一刻,班里炸开了锅,物理老师的信任终究是错付了。
许安言抬头看了一眼黑板,继续做题。
下课铃一响,椅子碰桌子的声音响彻天,没等班长组织,就有人搬着凳子往外出,这会楼梯处人少,不挤。
但走的早,也意味着在太阳底下晒得久,许安言坐在位置上等着,打算最后跟着队伍末尾走。
江昀刚站起来,立马有人喊:“一起走啊,昀哥。”
“你们先走,”江昀指着周瑞希的位置,“我还得等这位从厕所出来。”
“那行,我们走了。”一群人前呼后拥的出了教室。
教室里只剩下江昀和许安言两个人,许安言站在窗前往外看了一眼,学生已经陆陆续续的都下楼了,他拎着凳子,也准备往外走。
江昀喊了一声:“许安言。”
许安言回头看了一眼,江昀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桌子上,正对着他,手里拿着那把广告扇随意地扇着。
“你东西没拿。”
“哦,谢谢你啊。”
许安言放下凳子,回来拿扇子,升旗仪式结束后会有一个多小时的领导讲话,很多同学出去时也都带了小风扇,天气太热,这么做并不是搞特殊。
江昀却没把扇子递过去:“扇子借我扇会,到操场还你。”
“行。”反正就一把扇子,许安言点了点头,抬着椅子往外走,又被喊住了。
“许安言,你等一会儿,等周瑞希回来,我们一起去操场。”江昀轻轻一笑,眼含星光点点。
“好吧。”许安言把椅子往墙边一放,坐了下来,他不喜欢等人,但江昀早上才帮他扶了凳子,要是拒绝了,显得他不近人情。
周瑞希回来的时候,见到许安言也没有惊讶,提溜着凳子笑道:“感谢二位等我,结束了请你们吃冰棍。”
一般这种话只是随口一说,不用当真,许安言笑了笑,搬着椅子率先出门。
江昀要上台发言,把椅子放到最后就去了主席台,虽然参加这种活动没有固定站位,但班里同学还是按照高矮从前往后站,许安言身后只有一张空凳子。
一班和二班的位置紧挨着,蒋述和李承明也一前一后的坐着,就在许安言旁边。
“你同桌是江昀?”蒋述问。
许安言点头:“对啊,你不一直知道吗?”
一班去办公室会经过二班,蒋述每次都装模作样的打招呼,一个课间来回七八趟,谁知道是真的被老师叫,还是单纯折磨认真学习的许安言。
“我知道,我就想问你跟他关系好不好。”蒋述说。
“还行吧。”许安言模棱两可的回答,毕竟才认识三天,关系算不上好,但也没有矛盾。
“那你知道为什么他今天上台演讲吗?”蒋述看了一眼周围,压低声音问:“二班是不是暗箱操作,想出风头。”
每周升旗仪式都会有学生上台演讲,从一班到十班轮流选一位代表,按理来说这才第一周,应该是一班的同学作为代表发言。
许安言想了想,道:“好像是有领导视察,为了展示一中风貌,这次安排了全英文脱稿演讲。”
“卧槽,全英文脱稿,真的假的?”蒋述问。
许安言点头,今早是听到江昀这么说的。
“那得亏没轮到一班,”蒋述十分庆幸的看了一眼身后的李承明,“不然你得熬夜背稿子熬到口吐白沫。”
李承明为人稳重,再加上成绩好,长得端正,但凡有重大活动需要代表发言,学校都会让他上,堪称一中的门面。
李承明笑了笑:“口吐白沫不至于,不过会多一对熊猫眼。”
难怪江昀一大早就趴桌子上睡觉,原来是熬夜背稿子呢,许安言抬头看向主席台,江昀站在一角,面前围着几位老师,估计在给他做心理疏导。
许安言视力好,隔着很远,也能看清江昀脸上的表情,一脸真诚,发自内心的从容。
好像无论什么时候,对什么人,江昀都是这个模样,他待所有人都很好,不会让任何人下不来台。
开学第一天,江昀知道许安言考过年级第一,内心十分抗拒,想要立马换同桌,但应当是顾忌到许安言的心情,老老实实的回了座位,没再提这件事。
眼下也是如此,江昀明显一点也不紧张,却还是十分虚心接受老师的指导,时不时点头回应。
台下人众多,许安言一点也不怕盯着人看会被发现,目光有些肆无忌惮。
江昀穿着整齐的校服,修长的身影一动不动地站着,脊背挺直,阳光斜照进主席台上,为少年镀上了一层炫目的光晕,熠熠生辉。
而且,这人没有熊猫眼。
江昀站在台上,随意往班级的方向一瞥,因为太阳大,很多人都低着头,只有最后一排的男生,坐直了往主席台上望。
不是拿了帽子和扇子吗,怎么现在不怕热了?
江昀回应似的笑了笑,就见后排那人做贼一样低了头,紧接着胡乱把帽子戴在头上,企图挡住某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