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轨》岁不寒

1、重生

　　在汽车飞驰而来的下一秒，江霁已经大脑有些模糊，他只能听到声音，眼睛无法睁开，连画面也没有。
　　“手术抢救失败。”
　　“不是患者家属不能进去，先生！先生！”
　　顾渝赶到医院，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江霁在哪里？
　　看见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的人，顾渝才反应过来那句抢救失败说的是他的江霁。
　　“江霁！别装死！听见没！江霁！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死！听见没你快起来！江霁———”
　　没有任何反应。
　　手术室里，跪坐在地上的顾渝紧紧握住病床上垂下来的手，声音渐渐断断续续，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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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
　　江霁一下子从噩梦中惊醒，那是一个极短的梦，短到几乎只有一两个画面。
　　他是被惊醒的。
　　疲惫地抬手揉了揉眼睛，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又重新躺了回去，看着周围陌生的墙壁才愣了两秒。
　　他现在在哪？
　　许久，才从尘封的记忆里想起，这是他最初加入KC组织时住在C7的屋子。
　　“吱呀”一声，绿漆木门从外边推开。
　　进来一个穿着作训服的小少年，一脸懊恼地耸拉着脑袋。
　　看到江霁醒了，他很快红了眼睛，慢吞吞地说：“江霁哥---是我拖了后腿...要是不带我...你肯定能成功，离开这个鬼地方。”
　　江霁蹙了蹙眉，这一幕似曾相识。
　　KC组织是大西洲上能和MS组织相抗衡的存在，总共十个分支，十四岁的江霁就是被卖进了其中的C7，一个训练强度最低级的分支。
　　他在C7的时候是逃跑失败被抓过，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他出了车祸，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逃跑？
　　他又盯着眼前的程子恒看了又看。
　　他怎么越长越年轻回去了？

　　“程子恒，我怎么在这儿？”江霁抱着头一脸困惑地问。
　　听到这话，小少年睁大水汪汪的眼睛，着急地说：“江霁哥，我们逃跑被抓了，你被他们打晕过去，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哥---你脑袋没事吧...？”
　　又问了好几个问题，江霁才明白过来，他这是回到了十七岁，和顾渝初遇的那年。
　　那年他已经训练得小有成就，计划和程子恒离开这个鬼地方，在雨林里跑了一天一夜，结果还是被抓了回来，惨遭一顿打骂。
　　一个礼拜后，C6一把手顾渝来选陪练，他成绩好再加上个不服管教、蓄意逃跑的罪名，正适合做“沙袋子”，从此，他从C7转到了C6，开始了漫长的陪练生涯。
　　可是野草渴望野蛮生长，他渴望自由。
　　或许有一天，我们会以新的身份，再次相遇。
　　江霁觉得老天爷给了他一个天大的好机会，他又重新拥有了这么多时间。

　　临近傍晚，他看着天边阴沉沉地挂着大片的乌云，像是要下雨。
　　雨果然落了下来，没日没夜地下。
　　雨季的雨林地区，天上的水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哗啦啦地往人间流。
　　江霁这几天因为逃跑的缘故不用参加训练，程子恒时常抽了空来看他。
　　“江霁哥！我是谁？”程子恒拿逗小孩的语气，指着自己问。
　　“臭小子！”江霁朝他笑骂。
　　“放心了。”他冲江霁嘿嘿直笑。
　　时间有限，江霁直接问：“这几天是不是没有送补给的车进来？”
　　“确实没见过。”程子恒想了想，老实说。
　　果然，这几天因为暴雨来的突然，林子里泥路没法走，补给进不来。
　　又算了算日子，他悄悄问：“你想离开这里吗？”
　　“当然想了，我每天做梦都是跑出去了。”程子恒激动地开口，又忙压低了声音，“可是...我们才失败...这阵子抓得紧...”
　　“随时准备好，雨停了要来大卡车，我们跟着大卡车出去。”江霁慢慢地说。
　　程子恒看着江霁坚定的眼睛，实在不像是在胡乱说，还没来得及问，哨声响了，他匆匆留下一个“好”，快速往外走。
　　江霁盯着窗外不远处地面上流动的雨，他无论如何也要离开这里，他有太多疑惑要解开，怎么能停留在原地。

　　大雨连续下了大半个月，这一天一大早，江霁醒来的时候，阳光照亮大地，天晴了。
　　在食堂吃完饭去训练场的路上，江霁碰了碰程子恒的胳膊，冲他眨眨眼。
　　程子恒立刻明白过来，谨慎地冲江霁点了点头。
　　上午休息的间隙，刷着军绿色漆的大卡车果然开了进来，坐在草地上的人看着那些庞然大物，“隆隆”的声响像奏乐跑进江霁的耳朵里。
　　他们很快被调去搬货物，茄子、黄瓜、番茄这类常见的蔬菜，成筐地往食堂里的储藏库搬，接着是成袋的大米。
　　几百号人齐上阵，很快搬空了五大卡车，此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他们成群结队地往食堂走，赶着吃完饭午休。
　　江霁还在这里磨蹭，他眼睛偷瞄着卡车司机跟着一个大厨进了食堂，他们应该是要在这里吃饭。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程子恒聊着天，不时整理着衣服，心里却砰砰地狂跳。
　　许久，大院子里吃过饭的人走了出来，往和厨房相反的方向———宿舍走去。
　　江霁知道不能再等了，他在C6的时候接触过这种车，只有一个地方藏人不会被发现。
　　雨过之后的土地，在烈日的烘烤下，闷热难耐。
　　四下静悄悄的，几乎没有人。
　　“走。”他轻声说。
　　江霁像只灵活的兔子，嗖一下子窜进车底。
　　程子恒也照模照样地钻了进去。
　　他们的手脚紧紧扒住车底的横梁，嘴巴紧闭，耳朵竖起来，听着外面的动静。
　　没过多久，有脚步声响起，离他们越来越近，接着“砰”的一声，是车门关上的声音。
　　车底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抓紧了金属杆，要是掉下去，说不定还没等人发现，就已经蹭掉了一层皮。

　　“停车接受检查！”
　　听着脚步声靠近，江霁和程子恒都屏住了呼吸。
　　“没有问题，放行！”
　　补给车发动的那一刻，车底的二人悄悄松了口气。
　　车辆行驶在泥泞的路上，正有人拼命抓紧底盘，像是过了极其漫长的时间，连溅在脸上的泥土，都被忽视了。
　　在车辆的速度第三次慢下来的时候，江霁明白，最后一个关卡到了，只需再等待两三分钟，离开这里，他就自由了。
　　“补给车进林的日期怎么变了？”
　　听到这个声音，几乎一瞬间，江霁有些浑身发抖，险些松手掉出来。
　　顾渝怎么会这么早就来了？重活一次，什么都变了！
　　“报告，连续多天下雨，车进不来！”
　　站岗的“哨子”回答道。
　　“哦...？！”顾渝略带疑惑地，一步一步地接近补给车。
　　示意下属打开后门上去检查，除了一些筐筐袋袋，什么也没有。
　　听着脚步声渐渐走远，江霁松了口气。
　　“林子里的兄弟真是越发松散了！”站在不远处的顾渝眼神犀利地盯着车底，略带些笑意道。
　　立即领会意思，顾渝身后的人把枪上好膛，慢慢靠近，
　　并大声呵斥道：“出来！”
　　知道躲不过去了，江霁反而松了手，和程子恒麻利地从车底滚了出来。
　　“就这俩小兔崽子还能看丢了！”
　　“园子里我就不去了，今天是来挑陪训的，这两个人...我都带走了！”顾渝抬眼看了看被押着的两个人道。
　　他指了指司机：“你去C7给肖区长捎个话，就说我在他家门口捉到两只猪仔，拉回C6了。”
　　顾渝回头看着二人，身高还行，就是这脸上身上的泥......
　　“把他们两个捆了放后备箱，回去后洗干净了再带来见我！”顾渝扭头上了车。
　　和程子恒一起被捆了手脚并排放在后备箱，江霁才猛然松开几乎要嵌进手心里的手指。
　　在大西洲，Kc作为最大的非法组织，是从顾渝的爷爷开始建成的，时间之短，令kc在大西洲，成为让其他组织，忌惮三分的存在。
　　江霁离开了C7，却并不开心，因为除了C10，越往上走，管理越严格，越不容易逃跑，更何况，他现在遇到了顾渝。
　　过去的一切虚假得像是梦境，却又真实的让他不敢回头看。
　　他不相信他就这么死了，他不相信他就这么把人弄丢了......
　　他们分开的毫无预兆，比夏天烈日里的一场阵雨还要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