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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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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舒是被她姐姐的前男友杀死的。
那个男人舟离见过几次,他长得很高很壮,留着盖住脖子的长发,手臂上有成片的黑色纹身,给人一种阴郁又粗暴的感觉。舟离听郝舒提起过,她姐姐一直想跟他分手,但这个人总是纠缠不休,因为分分合合太多次,有时连郝舒都不清楚他到底还是不是姐姐的男朋友。
有时他找不到郝舒的姐姐,就会去学校拦郝舒。
舟离对他的印象很深刻,因为他有一双猩红的眼睛,那双眼睛蕴藏着想要撕碎一切的疯狂,充满着野兽的气息,舟离跟他对视时,会觉得心惊肉跳。
直到郝舒死后,舟离才知道,这个男人一直在跟踪骚扰着郝舒的姐姐,可郝舒的姐姐没有选择报警,而是独自逃到了别的城市。这个男人一直找不到郝舒的姐姐,才把怒气撒向了郝舒。
在这年冬天来临之前,郝舒被他持刀杀害在了自家门前,身中28刀,刀刀致命。
他作案时,郝舒的父母就躲在屋内,他们因为害怕,把这个一向不受他们喜爱与重视的女儿,独自留在了外面面对歹徒的刀口。
“有时候真想死掉啊,或许这样我爸妈才会心疼我一下。”郝舒曾这样对舟离说过。
从小到大,郝舒都是家里被忽视的那个孩子,新衣服总是只买给姐姐穿,玩具也永远都是捡姐姐不要的,从来没有过过生日,父母有时候甚至会忘记她到底几岁、在念几年级,她就这样被粗糙的养大,被养成了一条干渴的鱼,成日期盼着爱的水分。
舟离不知道郝舒在临死之前是什么感受,会不会在被父母抛弃在门外时,仍然卑微地期待着“如果死掉的话,或许他们会心疼我”呢?
28刀,她该有多疼啊。
葬礼的时候,舟离有去看过郝舒,尽管她已经敛了遗容,却还是无法掩饰她死时的惨状。她千疮百孔地躺在那里,即将化作一捧灰,而凶手却跟凭空消失了一样,任由警察如何翻找,怎么都无法找到他的踪迹。
郝舒的父母因为害怕凶手再回来报复,在葬礼结束后,连夜搬离了这里。
曾经那样鲜活灿烂的生命,像一盏灯一样被熄灭,再也无法重燃。
*
“我想请你帮忙抓住凶手。”舟离这样对聂其罗说。
聂其罗翘着腿坐在那张华丽的椅子上,绣金的长裙从腿上滑落,露出一截光洁雪白的小腿。
“所以,你跟着我,是以为我和凶手有关系?”
舟离像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低着头站在聂其罗面前,嗫嚅了几下,最终还是说:“一开始是这样。但现在……我觉得你不是。”
“哦,为什么?”聂其罗眼里露出一丝戏谑,问道。
舟离咬了咬唇,抬起头来,直视着聂其罗的眼睛,说:“你是好人。”
聂其罗怔了怔,随后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她笑出了声,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她活了134年,还是头一遭听人对她说“你是个好人”。
舟离被她笑得有点不知所措,上前两步,蹲下身来,两只手轻轻扯住她衣裙的一角,仰头望着她,诚恳地说:“我想请你帮我找出凶手。”
聂其罗止住笑意,扯了扯衣摆,把舟离揪住的衣角扯了出来,又恢复了那副慵懒的神态:“为什么找我?我一个弱女子,难不成还比警察管用?”
舟离被“弱女子”三个字小小的噎了一下。她虽然不清楚她昏倒的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清楚地记得那天骑车的黄毛人数可不少,她看到的那只猫,听到的那声铃声,以及莫名其妙的昏迷,都预示着聂其罗的不寻常。
“直觉。”舟离说,“我觉得你可以做到。”
聂其罗只觉得好笑,她抬手拿过桌上放着的烟盒,单手弹开盖子,往桌上轻轻嗑了一下,一根细长的女士烟从烟盒中弹出来。她拿过烟,慢条斯理地点燃,抽了一口,吐出一口白色的烟雾。她的脸隐藏在那烟雾中,让人看不清神色。
舟离听到她说:“哦,就算我可以,但我为什么要帮你?”
舟离咬了咬唇,直挺的背脊卸了力,微微弯曲下去。她忽然站起来,在房间里找到了自己随身带的背包,她在包里翻找了一番,拿着一个东西来到聂其罗面前,双手递给了她。
那是一张银行卡。
“这里面有20万,就当是我给你的报酬。”
这张卡是她父母留给她的,舅妈以她还未成年为由,将卡收走,说是代为保管,但打的什么主意,舟离心里很清楚。在前几天从家里出来时,她将这张卡偷了出来——或许是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有所预感,总之,凭着直觉,她将卡带了出来。
然而,这20万对舟离来说是巨款,却无法打动聂其罗的心。
聂其罗看都没看那张卡,又吐出一个烟圈,说:“我看起来,是很缺钱的人吗?”
舟离环顾了一下这大得塞得下一个篮球场的房间,以及极其华丽奢靡的装饰,捏着卡的手紧了紧。
钱无法打动她,那她最缺的是什么?
舟离的大脑在高速运转着。
她想起昏迷时在那个白色世界里所感知到的一切。或许聂其罗什么都不缺,但在那些隔着一个世界观看她的日子里,她是如此的孤独和寂寞。
“我,我可以陪着你。”舟离脱口而出。
聂其罗的笑容在一瞬间冷凝下来。她冷冷地注视着舟离,像在很认真很认真地看舟离,又像在透过她看向遥远的什么人。
“哦,你凭什么觉得我需要你陪?”她的话让舟离语塞,然而她接着又说,“就算能陪,你打算陪多久?”
“陪——”舟离停顿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几个数字,又被自己一一否决,最后她说,“一辈子。我可以陪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