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客大人被储备粮攻略了》呜呜不哭

51、没出息的饲养员

　　狗蛋一进饲养室的大门，烤饼干的麦香就铺面而来。
　　这不是植物尸体压成的饼干，而是真正用面粉烤出的饼干。
　　狗蛋避开举着酒杯欢庆的人们，坐在角落里，不顾滚烫地往嘴里机械地塞着饼干。
　　嘴里早被烫得失去了味觉，但他还是呆滞地看着天花板往嘴里塞着，为下一次挨饿做准备。
　　台上，人们兴奋地围着一个装着人鱼半截尾巴的铁盘，大厅的另一角，搭着一个用纸箱堆起来的招募台，破纸箱上插着一个发黑的硬纸板，上面用颜料歪七扭八地写着“海洋捕鱼队”。
　　狗蛋真佩服他们人类的求生欲望，海洋里刚出现可食用牡蛎，就开始组织队伍来捕捉了。
　　他扔下饼干，盯着“海洋”二字，摇摇晃晃地走向招募台。他扶着晕乎乎的脑袋，感觉自己吃饼干吃醉了。
　　正在排队的人们大都没有穿鞋，衣服烂成条状从身上垂下，睁大眼睛看着狗蛋穿着闪闪发光的银色制服靠了过来。
　　“您……”招募的工作人员扶了扶歪掉的帽子，头跟着狗蛋转着，“您有什么事？”
　　“你们的招募条件是什么？”
　　招募人员直接站了起来，“这份工作没有保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要在海上待着，而且不发防护服。您……”
　　排队的人们抬起了灰扑扑的脸，毫不避讳地盯着狗蛋，好像在看一个大傻子。好好的人放着有保障的工作不做，去海上玩命？
　　狗蛋刚想那笔签字，就被人拽了过去。
　　那是一个刚入职新人，眼睛闪闪发亮地盯着他，“前辈，您是人鱼厨师！能不能帮大家切一下那块人鱼肉？”
　　狗蛋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一群人推着来到了台上，一群新人满脸兴奋地递给他一把刀，把他簇拥到了铁盘面前。
　　狗蛋拿着刀，耳朵里的耳鸣声嗡嗡作响，汗顺着脖子滴落到了地上。
　　他竭力回忆着李鹤交给他的片肉方法，认真握着那块黏糊糊的人鱼尾巴，一片一片片着。
　　小白的尾巴握上去也是这个手感……
　　狗蛋吓了一跳，差点切到自己的手。
　　“狗蛋，你怎么了？”小红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递给了他一瓶水。
　　狗蛋摇了摇头，继续加紧片着肉。
　　“md...完事了...”狗蛋擦着汗，把一盘整整齐齐的肉递给了旁边的新人。
　　“不愧是前辈！”新人好心地夹起一片肉放到饼干上，放到他的手中。
　　肉，红得滴血的肉，红里透白的肉，小白的伤口……
　　狗蛋装满了饼干的胃里翻江倒海，嘴里泛起了咸味。
　　他的手抖成了筛子，饼干掉到了地上，沾着灰滚到了桌子下面，另一只手死死攥着胃部的衣服。
　　可狗蛋还是当着众人的面，跪了下去，在一片惊呼声中吐了个昏天黑地。
　　小明小红跑了过来，为他挡着众人的视线。
　　“行了，好不容易举行一场晚宴，该吃吃，该喝喝，别围在这里了。”
　　大家似乎都听说过小明的严厉，看着这位发型和比假发都规整的组长，向后退了几步。
　　狗蛋撑膝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滚到桌子下的饼干和自己吐出来的饼干，心疼得皱了皱眉。“抱歉。”他朝那愣住的新人点了点头，挤开人群，径直朝招募卓走去。
　　头上白色的照明灯如太阳般炽热，他就像是涨潮时被困在岸上的鱼，再不回到大海，就会被立刻烤干。
　　明明在岸上，呼吸却如此困难。
　　狗蛋拿过纸和笔，在毛毛糙糙的合同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等待招募的人们和同事们直接炸开了锅。
　　“傻子。”
　　“他在想什么？”
　　狗蛋拿着合同，笑着朝和其他人一样惊愕的小红小 明摆了摆手，背起招募出发的背包，朝大门口小跑过去。
　　他感到氧气重回自己的肺部，他又活了过来。
　　李鹤不知立在门口多久了，狗蛋放慢了脚步，祈祷着自己刚才的狼狈样没被这个毒舌的“小老师”看到。
　　李鹤戴着那厚厚的眼镜，让狗蛋判断不出他的表情。“现在就走？”
　　“嗯。”
　　李鹤毫不意外地拍了拍他的肩，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做似的，“那——一路顺风。”
　　狗蛋奇怪地瞥了瞥着李鹤的背影，回头钻进了今天发往海边的最后一班车。
　　大家都盯着他那闪闪发光的银色制服看。
　　狗蛋摸着后脑勺，笑了笑，将背包扔到行礼架上。
　　他刚系好安全带，刚才招募的工作人员一屁股坐到了他旁边。
　　“你个好好的饲养员为什么要来干这个工作？你知道的，”工作人员环顾了一下四周头发枯黄，面颊凹陷的人们，“这份工作都是我们这些走投无路的人做的。”
　　狗蛋的手指扣着椅子，满脑子里搜刮着理由。风从海的放向刮来，带来了淡淡的咸味，还有，还有一丝小白的味道……
　　狗蛋双手举了举，不知在向谁投降，“我养人鱼养出感情了。”
　　“怪不得你来干我们这行呢，”工作人员恍然大悟地拍了拍手，“我没见过你这么没出息的饲养员。”
　　狗蛋笑着碰了碰鼻尖，像是被夸奖了似的，“是啊，我tmd真是个没出息地饲养员。”
　　他看着海的方向，靠在漏出海棉的座椅上，闻着满车的汗臭味，听着时不时传来的剧烈咳嗽声，很快进入了梦乡。
　　狗蛋被暴雨打在玻璃上的噼啪声吵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朦朦胧胧中看到一个人正拿着棍子在赶人。
　　md，他一身伤还没好，他可不想让那又粗又长的棍子落到身上。
　　狗蛋抱起背包，手撑着椅子背，麻利地翻到了外面 。
　　外面下着暴雨，泥巴混合着雨水从年久失修的花坛中流了到了马路上，狗蛋结结实实踩了一脚，他惊呼着扒住车框才没扑到前面那人身上。
　　前面那人矮矮的，小小的，穿着警察制服，配着枪，狗蛋长舒了口气，md，幸好没撞到警察身上。
　　那人转过来的一瞬间，狗蛋愣住了，那人也愣住了。
　　那人留着寸头，白静的额头下是一双兔子般的眼睛。
　　“是……你？”
　　“md，胆小警官？”
　　胆小警官的目光依旧躲闪着他，好像他是一条吃人的人鱼，“啊……你是这么称呼我的呀，我……我叫刘翊。”
　　意识到自己的心里想法泄露了，狗蛋感到脸颊发烫，咳了咳，“刘……翊，你怎么在这？”
　　“我要在船上保证他们的安全呀，这是我应该做的！”刘翊眼中的胆怯退去了，笑着抬起下巴，挺了挺跨，自豪地展示着配枪，“话说，你怎么在这？又到了人鱼出货季，你们人鱼饲养室最近应该很忙吧。”
　　“快上船——”
　　暴雨中，头发花白的老船长站在甲板上扯着嗓子含着。
　　“我是他们的一员。”
　　“唉？”
　　刘翊露出了和他同事一样的表情，狗蛋不想在被盘问，立刻向前小跑了几步，跨进了上船的队伍。
　　船上的条件异常简陋，小小的客舱是由仓库改装的，散发着一股霉味，一侧挂着吊床，一侧堆着装牡蛎用的木桶。
　　狗蛋用手打掉了吊床上的蜘蛛网，把背包往上一扔，双臂交叉放在脑后躺了上去。
　　“所有人——来甲板上集合！！！”
　　船长的大嗓门在耳畔炸起，狗蛋这才意识到他们在离岸边越来越远。
　　“MD,疯了吧！？”狗蛋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难以置信地扒着窗子看着越来越远的万家灯火，“这种鬼天气出海！？”
　　“雷达显示有牡蛎群游过，没办法嘛，它们的出现可不分天气好坏。咱们走吧。”刘翊边说边擦拭着激光枪，意识到狗蛋在盯着枪看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嘻嘻，这是我的新配枪，怎么样，很漂亮吧。”
　　“抓牡蛎这种傻东西用不到枪吧……”
　　“我要负责保护你们，”刘翊做了一个射击的姿势， “防止人鱼来袭击。当然啦，狗蛋在这方面比我更专业，我的工作量减轻了，嘻嘻……”
　　刘翊突然闭上了嘴，局促地站了起来，“那……那我先出去了！”
　　狗蛋看着和受惊的一样的刘翊，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表情一定过于苦大仇深了，他站起来扇了自己两巴掌，试图把银色的身影驱赶出脑海，也快步跟了上去。
　　外面的风刮得让人站不稳，柔软的雨点裹挟在风里砸到身上生疼，雨衣穿在身上成了摆设，雨滴顺着狗蛋的脖子流进了雨衣里，湿答答的衣服黏在伤口上，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里缺人！”几个人在小船上大声含着。
　　狗蛋把没用的雨衣脱下攥成一团扔到了一角，跳到了小船上。
　　船上的照明灯把雨滴照得滴滴分明，照亮了远处黑色的海水。
　　船上的人们手拿网子，大气也不敢出，死死地盯着波涛汹涌的海面。
　　突然，狗蛋捕捉到了不同于暴风雨的声音，就像是在暴风雨中试图逃走的人鱼那小心翼翼的划水声。
　　“MD,那里！”狗蛋朝传出声音的地方撒出了网，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但看着狗蛋身上的银色制服，也跟着撒出了网。
　　紧接着，狗蛋感到网子上的巨大力量拽着自己往海里坠去，他咬紧牙关，膝盖死死抵住船上的铁栏杆，与这股力量抗衡着。
　　捕捉牡蛎的网子本来就是用坚硬的材质做成的，事发突然，人们根本没来得及戴手套，狗蛋感到自己的手好像正被坚硬的网子锯成两半。
　　周围的人也面露痛苦，抓着网子的手青筋毕露。
　　md,好疼！好疼！！狗蛋恨不得立刻把绳子丢出去。
　　“小伙子们，抓好了！为了让人类吃饱！为了没有饥饿！”船长压着声音里因疼痛带来的颤音，大喊着。
　　狗蛋本来松懈的手又握紧了，血顺着指缝滴入海洋，他却越握越紧，燃起了刚当上人鱼饲养员时势必要将每一口食物喂到人鱼口中的执拗。
　　一切为了没有饥饿！岸上的平民能不能吃饱就靠他们了！！
　　“一二三！拉！一二三！拉！”
　　他们听着船长的口令一步又一步地往回撤着。
　　一切都在稳步进行着，就在网子快要露出水面时， 网子好像在水的另一端被人拽住了，弄得所有人一个踉跄向前扑去，差点跌倒海里。
　　狗蛋把网绳系在自己的腰上，腾出手擦着额角的血，看着突然变得死寂的海面。
　　变异的牡蛎就算力气再大也不可能把一群成年人类牵制得死死的啊，这简直就像是有人在海里把网子固定在了礁石上一样。
　　狗蛋摇了摇头，哂笑着自己的异想天开，怎么可能呢？牡蛎还没进化出手指呢。
　　手指？
　　一双缠绕着银色发丝的手从他脑海里飘过，冷汗夹杂着雨水顺着狗蛋的鼻尖滑落，他扶住铁栏杆，刚稳住摇摇晃晃的身体，想要发出警告时，耳边爆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一位中年妇女抻着脖子往后躲着，但手里还是死死握着网线，网线的另一头，一只眼睛布满红血丝的人鱼张着爪子，如一只丑陋的蜥蜴般勾住网子，一点点靠近。
　　刘翊冲了出来，他全身湿透了，制服紧紧贴着凸出来的肋骨，狗蛋注意到了他手上那血淋淋的磨痕，皱了皱眉。
　　那人鱼瞥见了刘翊手中的枪，露出了尖牙，朝刘翊呼出了白气。
　　“嘶——”
　　听着这毒舌般的哈气声，刘翊的瞳孔看着震颤，可他还是握着枪冲了出去。
　　激光枪射穿了人鱼的脖子，可那人鱼咧着嘴笑了笑，脖子一百八十度旋转，伴着飞舞的血沫又回到了脖子上，加速往上爬来。
　　船上的人们都呆住了，和人鱼在那大眼瞪小眼。这 哪是人鱼啊？这明明就是个丧尸啊！！
　　狗蛋震惊之余，一股愤怒由内到外燃烧起来。
　　小红说过，人鱼相食后会获得对方的能力。
　　狗蛋很确定蓝尾人鱼的自愈能力没有那么强，现在整个海里自愈能力最强的只有濒临灭绝的银尾人鱼了。
　　而刚刚回到大海的银尾人鱼只有小白了。
　　狗蛋把骨节握得嘎吱作响，恨不得现在拿着刀把那咧嘴得意笑的蓝尾人鱼剐了。
　　md，那畜牲自愈能力这么强，到底咬了小白多少口？他平时都舍不得用刀剐一下的小白，竟被那种死玩意儿抱着咬了？？
　　蓝尾人鱼眯着眼，挑衅般地朝刘翊竖起了尾鳍。
　　刘翊的腿被缠着，可还是站立在那里，朝人鱼的要害射击着。
　　人鱼不慌不忙地前进着，还时不时伸出手蹼去刺刘翊的喉咙。
　　狗蛋看着那尖锐的爪子擦着刘翊苍白的皮肤划过，汗毛炸了起来。
　　“md，刘翊快躲开啊！”
　　“狗蛋，我不能退……”胆小的刘翊依旧立在那里，颤抖地对着那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把他撕成碎片的巨大人鱼，豪不颤抖地吼道，“为了人类！为了没有饥饿！！”
　　闪电从天而降，照得他胸前的警徽闪闪发光。
　　震碎耳膜的雷声中，吓坏的人们看着小小的刘翊，又重新握紧了手里的绳子。
　　“为了人类！为了没有饥饿！！”大家在风暴中嘶吼着，用滴血的手死死握住网子，在海洋霸主人鱼争夺着宝贵的食物。
　　网子嵌入了手中，人们遍喊得更大声，由此来掩饰自己的疼痛。
　　但人鱼还是越来越近。
　　狗蛋把网声交给了旁边一位全身都是肌肉的大叔， 径直朝刘翊那边跑去，“唉，小伙子，你别去那边啊，那人鱼就是个怪物！”
　　蓝尾人鱼张开了嘴，脊背紧紧弓着，准备扑到刘翊身上去撕咬。
　　现在就算刘翊往回跑也来不及了，人鱼的弹跳距离最远可达到十米。
　　md，狗蛋真搞不懂为什么上层要派警察来保护渔民，这不是让警察去送死吗？就算他们再忙，也不能随便让业余的人来送死啊！
　　刘翊依旧站在中年妇女和一船人的面前，朝那人鱼的要害射击着，只不过全身僵直起来。他要死了，要死了……说一点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被撕裂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刘翊奇怪地睁开了挂着泪珠的眼。
　　只见狗蛋“飞”到了他的面前，一只手按着蓝尾人鱼的脖子，一只手顺走了他的枪，“借我用一下。”
　　刘翊还没来的及回答，就看见蓝尾人鱼并紧手蹼，朝狗蛋的腹部刺去。
　　“cnmd!”狗蛋就像背后长了眼似的，把机关枪反着往肩上一抗，轰烂了那人鱼的手蹼。
　　腥臭的血液溅在了狗蛋的脸上，狗蛋用舌头舔干净了嘴唇上的血，咂了咂嘴，用枪托狠狠地打着人鱼的头。
　　“MD,这么难吃，你还好意思叫人鱼？C！md！md！！”
　　大概是没见过这么吓人的人类吧，人鱼被打得眼睛都直了，忘记了挑起尾鳍挑衅的作风，扒着网子，和肉虫一样酤蛹着往海里钻。
　　可人鱼的尾巴尖紧紧勾着狗蛋的腰，托着狗蛋往海里坠去。
　　船上传来了惊呼声。
　　“没事，大家不要慌，没事的……”刘翊拍着手，竭力稳定着秩序，“他是专业的！没事的……”
　　可是狗蛋听出来了，那鼓励人心的话，自身也带着颤抖。
　　哼，没想到那胆小警官不胆小嘛！
　　临入水前，人鱼看着狗蛋，露出了势在必得的微笑，可那微笑立刻就消失了。
　　狗蛋不但不躲，还拽着那人鱼的胳膊贴了上去，他压抑着想咬死那人鱼的冲动，贴着那人鱼的耳鳍，嘶哑道：“畜牲，带我去看看你们在海底对我们的网子玩了什么鬼把戏？”
　　刘翊第一次见人鱼受惊。
　　人鱼嗷呜一声弹向了天空，不听扭动着身子，像是要把狗蛋甩下来一样。
　　刘翊揉了揉眼，一定是他看错了，哪有捕食者想放弃猎物的情况呀。
　　海面倏地安静下来，他慌张地跑到船边，看着空荡荡的海面，手扒着铁栏槛，努力搜寻狗蛋的身影， “狗蛋——狗蛋——”
　　可回应他的，只有渐渐变小的嘀嗒声，和海浪有节奏拍着船体的微弱啪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