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是好室友吗？》冰冰生椰

5、拒绝

　　外面开始刮风，窗户被震得发出水壶烧开的鸣笛声。

　　闻听冬在办公室慢慢干活，一直磨蹭到了晚上十点，下班关灯的时候看到手机振动。

　　樊慈给闻听冬打来电话。

　　“闻听冬，我给你发这么多消息，你怎么一句都没回？”

　　“不好意思，哥，我没看到消息。”

　　闻听冬蒙住脸，声音带着哽咽。

　　“你怎么了？”

　　大概是和樊慈相处久了，住在一起的室友会亲近，闻听冬莫名想哭。

　　他眼眶酸胀很久，还是把泪憋了回去。

　　“没什么，哥你有什么事吗？”

　　樊慈翻看着天气预报：“台风快来了，马上就有特大暴雨。”

　　“哦，特大暴雨啊，没事，我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

　　闻听冬怕再晚几秒挂断，会被樊慈听出声音里的哽咽。

　　他不想让樊慈知道自己现在的情绪，会很丢脸。

　　至于台风天下不下雨都跟闻听冬无关，因为闻听冬每天都处在雨天中。

　　公司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闻听冬背包出办公室时走廊的灯暗了下来。

　　手机响起微信的消息提示音。

　　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是KK姐发来的消息，闻听冬像只鸵鸟一样不去看消息，径直从电梯旁边的安全通道走下去。

　　楼梯间的声控灯暗淡，闻听冬垂着眼睛下楼梯，直到撞到人。

　　来人捏着闻听冬的肩膀，大力到闻听冬痛呼一声。

　　闻听冬抬头看见了皱着眉的樊慈，听见樊慈抱怨给他发消息不回，只能来公司找他。

　　太奇怪了。

　　樊慈在恶劣天气出门接他，就算没有回消息，仍然来了公司。

　　闻听冬忍了十几天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他站在高处的楼梯往下抱住樊慈，泪水打湿了樊慈的肩膀。

　　“樊慈，工作太难了。”

　　樊慈在被闻听冬抱住的一瞬间就全身僵硬想要推开闻听冬，但听到闻听冬的话，他的手在半空中停滞，最终抱住闻听冬。

　　闻听冬默不作声地哭了十几分钟，直到脑袋缺氧喘不上气，他才放开樊慈，离开樊慈肩膀的时候，闻听冬看着面前湿了一大片的衣服，不好意思地看向别处。

　　“哥，不好意思啊。”闻听冬哭了一场心情平静多了，“回家我给你洗衣服。”

　　樊慈刚想点头，就看见闻听冬那双泛红的眼睛。

　　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现在多了红色杂质，灯光从头顶照下来，睫毛在眼尾形成一道黑影。

　　樊慈有种想要把红丝吹开的冲动，但他忍住了。

　　樊慈话到嘴边变了，“没事，去吃饭。”

　　闻听冬跟着樊慈上车，外面还在下雨，雨刮器一下一下摆动。

　　车是闻听冬开的，樊慈在副驾驶玩手机。

　　闻听冬后知后觉感到尴尬，他刚在樊慈面前这么丢人，在这个封闭的车内空间开始不自在起来。

　　人一但尴尬，便会故意找事做。

　　“我工作上还有......”

　　“这可是我这个月的第一顿放纵餐，不要说工作。”

　　闻听冬话没说完，就被樊慈顶了回来。

　　闻听冬被樊慈的逻辑绕住，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心情不好和樊慈吃饭没关系后，已经到了餐厅门口。

　　进入餐厅大厅前还有一个院子，由长得高的樊慈撑伞带路。

　　闻听冬哭的时候鼻子堵住了，现在通了气，他站在樊慈身边轻易就能闻到樊慈身上的柑橘味。

　　这个味道时淡时浓，淡的时候勾得闻听冬心痒痒，浓得时候直接迷得闻听冬上头。

　　闻听冬也没了工作时的烦恼，趁着上楼梯樊慈不注意，闻听冬悄悄凑近樊慈，猛吸一口气。

　　清淡酸涩的柑橘香气散在鼻尖，闻听冬晕晕乎乎地抬头，对上了樊慈的眼睛。

　　闻听冬脑袋一下清醒了，带着被抓包的窘迫，说：“哥，你身上味道怪好闻的，喷香水了吗？”

　　樊慈神情古怪地摇头：“没，我来之前还洗了个澡，是什么味道？”

　　“橘子的味道，还是带点酸的橘子。”

　　因闻听冬这话，樊慈多看了闻听冬一眼，忍不住想，闻听冬为什么会闻到他身上的味，还有这柑橘味，一点也不特殊。

　　家族秘事，樊家人无论男女，与其命中注定的人会闻到樊家人身上独特的味道。

　　樊慈自从听樊父说过后，就暗暗期待命定之人。

　　嘴上和樊父说不在意，自己的命运自己做主，实际上樊慈已经挑好了自己喜欢的味道。

　　他希望自己是冬天下雪后的清新又刺鼻的凉感味道，虽然听起来很难，但樊慈觉得这种味道才配得上自己。

　　樊慈在楼梯上方停下，仔仔细细看着闻听冬的脸。

　　一张普通平凡的脸蛋，就和柑橘香气一样，樊慈有些接受不了自己的命定之人是这个样子。

　　待会要问问父亲，味道可不可以改变，命定之人可不可以改变。

　　晚餐的氛围低迷，两人都没心思说话，直到闻听冬看见这顿饭的价钱。

　　一顿饭下来上千块，闻听冬看结账的数额半天没平复心情，总算不再为工作烦恼。

　　晚上两人回家，闻听冬突然收到公司发的消息，因为台风天气停工两天。

　　闻听冬在客厅又蹦又跳，决定给所有人一个好脸色看，樊慈除外。

　　因为闻听冬太高兴想要一展歌喉的时候，被樊慈无情制止了。

　　气象台播报台风天气可能持续一个星期，闻听冬把冰箱塞得满满当当，晚上做了两大碗金汤肥牛面，端上桌后知后觉想起来樊慈要减肥。

　　樊慈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仿佛闪着金光的面，有几秒很希望自己也收到停工的消息。

　　可惜就算模特公司让樊慈停工，樊慈的减肥计划也不能停，他只吃了半碗就停下。

　　台风天让闻听冬延迟了足足一周才去上班，在家工作时的工作量骤降。

　　KK姐仍然坚持不懈给闻听冬发消息，想让闻听冬把她的那一份也干了。

　　每当闻听冬看到消息犹豫要不要回复的时候，都被樊慈叫住。

　　樊慈阴着脸提醒闻听冬：“我不确定你能接受答应她的后果。”

　　“可是我不做的话，实习有可能......”

　　闻听冬在樊慈的视线下，声音一点点小了下去。

　　回到卧室，闻听冬还是没有回复KK姐。

　　现在，闻听冬有点嫉妒樊慈。

　　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大少爷，怎么会共情社会底层的社畜，樊慈没了工作还可以继承家产，而闻听冬没了工作就一穷二白了。

　　闻听冬把自己埋在被子中捂得严严实实，直到被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接近窒息的时候，闻听冬才探出头急促地呼吸。
　　.

　　台风停工的一周，天气变化异常，前天降温，两人都有些咳嗽，闻听冬每天都会煮一锅梨汤，冬天喝热梨汤对身体也好。

　　今天是停工的最后一天，想到明天就要上班，闻听冬在厨房里叹了口气，或许他根本不适合这份工作。

　　闻听冬已经在思考当律师的可能性。

　　实习期法务的工资堪堪只能温饱，可要是去当实习律师，那连温饱的钱都没有。

　　如果复工后KK姐仍然让他干多余的活，闻听冬恐怕也没有时间兼职赚钱。

　　综上，假如没有KK姐，一切都是顺利的。

　　闻听冬烦躁地扒了扒头发，给自己灌了几碗毒鸡汤平复心情，端着梨汤喊樊慈出来喝甜水。

　　“我又胖了三斤！”

　　人未到，声先到。

　　樊慈从屋子里面出来。

　　分明是刮凉风的季节，樊慈像感受不到冷一样只穿了一条宽松的短裤，上半身赤条条地露着，他在镜子前面捏了捏自己的手臂和腰，左看右看都觉得自己很帅。

　　可经纪人非要他再往下减几斤。

　　“闻听冬，你能不能不要再做好吃的了！”樊慈一脸郁闷，“都怪你把我喂胖了。”

　　过了一会樊慈还没有听到闻听冬回复，他抬眼看去，就看到闻听冬的眼睛就差黏在他身上了。

　　也真是奇了，樊慈和朋友游泳的时候也没见不自然，此时此刻被闻听冬瞧着，他腹部倒是紧绷。

　　“咳，樊哥你练得真好。”

　　直到樊慈的眼神越来越不善，闻听冬才挣扎着挪开视线，轻咳一声掩饰尴尬，顺便把梨汤盛出来。

　　虽然樊慈每次嘴上都会谴责闻听冬做饭太香，但真当美食端出来，樊慈吃得可开心了。

　　一海碗梨汤下肚，樊慈绝望地对闻听冬说：“或许我爹说的是对的，我可能真没办法坚持模特行业，瘦不下去。”

　　“原来樊哥你是模特啊，怪不得这么好看呢。”

　　“你这也太瘦了，模特都要这么瘦吗？”

　　樊慈听得美滋滋的，也不在乎刚刚闻听冬对他腹肌的觊觎，主动拉起衣服给闻听冬看。

　　“有次外出被遇到的经纪人缠了几条街，最后我才勉强答应的。”

　　樊慈的外形条件哪怕放在帅哥云集的娱乐圈也能拔得头筹，独一份的漂亮和昳丽，浓眉大眼，眼睫毛又浓又密，像混血一样的立体五官。

　　闻听冬才知道樊慈这么高的个子竟然只有一百三十多斤，幸亏樊慈勤于锻炼，不然整个人都要瘦得没形了。

　　娱乐圈明星的经纪人可以挣很多钱，模特的经纪人应该也能挣很多。

　　闻听冬纠结了一会问樊慈：“哥，你看我适不适合当经纪人？”

　　“你？”樊慈不带犹豫，“经纪人要能说会道，你不符合。”

　　樊慈已经尽力委婉，他没有从闻听冬身上看出任何八面玲珑的特性，反倒是像软包子，被办公室的人欺负得够可怜。

　　“你在哪个公司上班？”

　　“风亭，我很努力才通过面试，舍不得这份工作。”

　　樊慈被梨汤呛住了，“你说在哪个公司？”

　　“风亭，很厉害的大公司，只有风亭给的法务工资最高，过了实习期能有一万。”

　　闻听冬满怀憧憬，没注意到樊慈古怪的神色。

　　如果是别的公司，樊慈还能给朋友打电话帮忙，可风亭他就无能为力了。

　　毕竟他前脚刚和樊爹谈判，后脚就要樊爹帮忙，这说不过去。

　　“假如你真的被辞退，我可以帮你找个工作，除了风亭。”

　　“真的吗？！樊哥你真好！”

　　闻听冬的眼睛立刻亮起来，樊哥那么有钱，找的工作肯定也是不错的工作。

　　他已经完全忘记樊慈此刻穷得连房子违约金都交不起。

　　有了樊慈的保证，闻听冬睡的很安稳，但还是在早上六点就醒了。

　　公司离公寓很近，闻听冬到的时候才七点半。

　　工位定时有保洁清理，隔了一周也很干净，省去了打扫的功夫。

　　闻听冬刚接收钟姐发来的邮件，就看见KK姐朝自己走来。

　　“小冬，你没看见我给你发的消息吗？”

　　闻听冬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直看向KK姐的眼睛，“KK姐，公司发通知说停工，我只负责第一组的工作。”

　　“哎呦，现在的实习生真是不得了了，让你多干点是让你学习。”

　　KK姐满不在乎，把一堆文件推过来，“今天这些看完了给我写个汇报，我今天十点前需要交。”

　　“KK姐，这不在我的职务范围。”

　　闻听冬一步不退，他如果退了现在一步，后面可能会退更多步。

　　KK姐诧异地看了一眼闻听冬，嘴角向下，“可是我都拿过来了！”

　　“没事KK姐，这点小活我能干，我帮你推回去。”话音刚落，闻听冬就率先捏住推车推回KK姐办公室。

　　速度快到等KK姐反应过来，闻听冬已经回到自己工位了。

　　“不用谢，KK姐，你还有事吗？”

　　KK姐狠狠地翻了闻听冬一个白眼，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把门甩得震了下。

　　钟姐在旁边看完了全程，等KK姐走了，她才继续教闻听冬工作。

　　不害怕是假的，要是KK姐真让人把他辞了，他不仅拿不到辞退赔偿，还要喝西北风。

　　可只要KK姐不停给他工作，他的精神状态就永远好不了。

　　左右不过是辞职，闻听冬能够接受最差的结果，就能坦然面对现在。

　　钟姐观察了一会，午间休息的时候带给闻听冬一杯奶茶。

　　“个人感觉你想喝的是奶茶不是咖啡，加油吧。”

　　钟姐没说太多，正如钟姐一开始给闻听冬的印象，沉默温柔，虽然说话很慢，但每一句话都精炼简洁。

　　一个星期过去，闻听冬一直没有被人事处叫去，直到月末总结的时候闻听冬看见自己无缘无故被扣了五百块钱。

　　理由是违反公司规章制度。

　　实习生的工资本就不高，这五百块钱十分突出。

　　闻听冬反复看着那五百块钱，旁边的钟姐也看到了闻听冬的工资条，拍了拍闻听冬肩膀：“出去吃个饭，我请你。”

　　“谢谢钟姐！”

　　两人在公司附近的火锅店点了个套餐，雾气缭绕的时候钟姐突然开口：“我以为你会伤心，没想到你心情还不错。”

　　闻听冬搅拌碗里的蘸料，皱眉思索了一会，很快笑起来，像连天的雪骤停，出现微薄的阳光一样：

　　“可能是没想到烦恼我那么久的事情，反抗的代价只是五百块钱。”